第五章 擎天一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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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徊柔婉,如泣如诉,贺楼启闭目聆听,仿佛是又回到了那莺飞草长的江南,然而这一曲之后,所有的哀伤悲痛都将埋藏在心底,他还是胡戎两族的国师,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高手,而不是昔日更名改姓,投入圣门武道宗的无名小子。

    跟着两名胡女绕了好几个圈子,终于到了青萍居住的帐室,挑开帘幕,却见帐内有榻,毡壁上悬着琴箫管笛,角落里放着棋枰,像极了汉人闺秀的房间,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帐内中央的那张书案,却是十分低矮,须得席地而坐,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几幅字贴,一轴图画,地上铺着软绵绵的毡毯,不论是坐是卧,都不会被寒气所侵,杨宁自然不知这原是兰君的闺房,特意让了出来给青萍居住,只是一眼便看到书案上一灯如豆,香炉之内轻烟袅袅,一个红衣少女正伏案而眠,显然是等得倦了,才不知不觉地睡去。

    杨宁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双臂将青萍抱起,青萍虽然全无所觉,却朦胧中却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怀抱,螓首自然而然地倚在杨宁胸前,杨宁低头望去,只见青萍黛眉微蹙,仿佛睡梦中仍在牵挂忧虑,杨宁暗自嗟叹,却不肯惊动爱侣,将青萍轻轻放在软榻上,伸手拉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自家解去沾满了风沙的外袍,侧身躺在青萍外侧,弹指熄灭银灯。灯光一黯,帐内顿时一片黑暗,杨宁侧耳聆听着爱侣均匀的呼吸声,只觉得周身疲惫尽皆散去,只为了这一刻的相濡以沫,不论付出何等代价,都是值得的。

    正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缕缠绵悱恻的箫声,杨宁微微一惊,只怕惊动了青萍,正想轻轻摩挲青萍的睡穴,让她继续沉眠,耳边却传来一声婴宁,继而软玉温香投怀而来,杨宁张开双手紧紧抱住青萍,想到爱侣终于有了一线生机,两行清泪终是忍不住潸然而落。

    青萍虽然不能暗夜视物,然而杨宁的气息她是熟之又熟,故而发觉身边有人,却是毫不慌乱,倚在杨宁怀中,未几便觉粉颈之后一片濡湿,她知道杨宁的性子,便不肯揭穿,只是低声道:“他们没有再难为你吧?”

    杨宁悄悄拭去泪痕,恶声恶气地道:“自然没有人敢为难我,只是你什么时候跟廖水清学了用毒之术,她的心肠毒辣得很,你可不要上了她的当,听到了没有?”

    青萍可不敢告诉杨宁,今日若是再服下一粒“长相思”,多半会毒伤难愈,当下在黑暗中偷偷做了一个鬼脸,娇嗔道:“廖前辈虽然是那贱婢的母亲,性子可大不相同,便是绿绮姐姐,也说廖前辈高风亮节的,她不过是瞒着你偷偷传了几招自保之术给我,将来我总是要寻那贱婢报仇的,若是连她的毒术都不能抵御,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放心吧,我只是学了一些皮毛,可不会当真拜她为师,我才不要和那贱婢做师姐妹。”

    杨宁双目如电,暗室之中不啻白昼,将青萍的一颦一笑都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不忍揭破,他虽然不通岐黄,然而医道武学本有相通之处,这些时日耳濡目染,倒也并非一无所知,哪里不明白今日若菲贺楼启以真气替青萍压制相思绝毒,青萍的毒伤多半会一发不可收拾,只是既然青萍无恙,却也不好再责备她,只得轻轻放过一边,低声道:“你不可在贺楼前辈面前说错了话,更别说廖前辈传你毒术,若是贺楼前辈问起,你只说是中了李还玉的相思绝毒就是。”

    青萍心中好奇,更是忍不住追问缘由,然而杨宁不愿揭破贺楼启的隐私,坚决不肯多说,被问得急了,便闷头装睡,青萍本是闻一知十,聪明灵巧之人,隐隐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虽是放过了杨宁不再追问,心中却是苦苦思索,她可不会以为贺楼启答允替她解毒便万事无忧,须知贺楼启是戎人国师,而杨宁、平烟却都是中原后起之秀,家国之别,夷夏之辩,正如天堑鸿沟,无可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