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9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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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机会来了。

    水师于大周来说虽算不上是第一流的军队,但镇守东南,而且是由司楠掌管的,还是当年萧驸马亲自参与创建的,若是能够将水师控制住,对建元帝来说意义重大!

    而谁能够成为建元帝第一位亲自任命的大将,便意味着成为了建元帝心腹,将来的前程必定无可限量!

    不过建元帝的朝议的重点却并不在这上头,而是如何妥善办好文子骞丧事上面!这虽说是朝议,但建元帝早已有了定论,所谓朝议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或许也还有摸摸朝臣们对水师的想法,大家也都不是傻子,所以也没敢太过激进,但一场朝议下来,建元帝也心中有数了。

    水师副总兵对他们来说现在是一个香馍馍。

    的确,他是想培养自己的心腹,眼下表忠心的人也不少,但是……

    “……朕也是亲政之后才真正感觉到了这当皇帝的难处。”大长公主府上,一身常服的建元帝端坐在会客的中堂,大吐苦水。

    长生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从庄子上回来便是为出行做准备的,虽然没走成但也没打算回庄子,文子骞的灵柩要回到京城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但他们也没心思再去庄子,便也就住下了,可没想到便让皇帝抓住机会来大吐苦水了,看着眼前苦恼的年轻人,没将自己当皇帝也没将她当臣子,一副晚辈向长辈诉苦的模样,她也狠不下心来训斥,尤其是在文子骞一事之后,或许是心虚,到底是软了许多,“没事,慢慢来。”

    建元帝又吐了许久苦水,便将话题一转,“姑姑以为……”

    “陛下。”长生打断了他的话,“朝政上面的事情,陛下还是与朝臣们商议的好,内阁的几位大人都是栋梁之才,能帮得到陛下的。”顿了顿,又道:“虽说也会有自己的私心,但只要陛下运用得到,能达到目的同时或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随后,话锋又一转,“当然了,最好也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尽数掌握自己手里,惊喜一两次便够了,多了也不是好事。”

    建元帝笑了笑,“姑姑便真的撒手不管了?”

    “难不成陛下真的想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长生也笑道,“还是饶了我这把老骨头,朝中有的是能干之臣,若是陛下不满意的话,还可以找其他的,用的不顺手便换,直到用顺手为止。”

    “好好好,朕便不为难姑姑了。”建元帝笑道,“不过在文将军的后事上,朕还是希望姑姑能给朕一些建议,毕竟当年文子骞归附大周一事,姑姑也出了不少的力,与文夫人也颇有渊源。”

    长生道:“文家归降大周不但让大周在海上立威,也让天下人看到了我大周皇族的宽宏包容,更不要说文家给大周水师带来的革新进步,文子骞军功不算大,但他的归降本就是大功一件,再者,当年先帝也曾许下诺言厚待文家人,如今先帝虽不在了,但许下的诺言,也该兑现,这些年文家的人一直在泷州,如今文夫人扶灵回京,也算是真正地落叶归根,朝廷不该怠慢。”

    “朕也是这般认为。”建元帝道,“这也是朕来姑姑这里走这一趟的原因,姑姑,朕想请萧驸马主持操办文将军的后事,不知姑姑可否应允?”

    长生笑道:“这你该问他才是。”

    “姑姑的人,自然是该先问姑姑。”皇帝笑道。

    长生失笑,“陛下都开口了,我岂敢说不?好,此事我便替驸马应下了。”

    “多谢姑姑。”皇帝松了口气似得,笑道。

    长生笑了笑,便闲话家常起来了,“玉嫔的龙胎可还好?”

    “太医说很好。”皇帝笑道,心情也似乎轻松了许多,“皇后照顾的很好……”

    姑侄两人闲话家常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方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这人走了,萧惟方才过来,见了妻子揉眉头似乎很累的模样,便皱起了眉头,“皇帝为难你了?”

    “当侄儿的哪里会为难自己的姑姑?”长生笑道,“你这个当姑父的也别总将人往坏处想。”

    萧惟并未怀疑皇帝的真心,不过到底是皇帝,“因为文子骞一事?”

    “嗯。”长生颔首,“到底还是新接手,兴奋之余也忐忑,当然了,也不排除是在试探我。”

    “你不生气。”

    “你会跟你侄子生气?”长生笑道。

    “我没侄子。”

    “什么叫没有侄子?萧家的那些不是?”长生挑眉,“再说了,我的不就是你的?”

    萧惟没跟她争辩,“皇帝想让你帮忙做什么?”

    “不是我,是你。”长生摇头道,“他希望你能支持操办文子骞的丧事。”

    萧惟并不惊讶,“你答应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没有道理拒绝。”长生颔首,“也正好全了你们的情分。”

    萧惟道:“好。”

    当年是他将文家招安的,如今再为文子骞做这最后一件事,也算是全了这份缘了,而且,还有全家的缘故。

    文家在京城毫无根基,便是有了先帝的厚待,可到底是人走茶凉,若没有人护着的话,难免会被人怠慢甚至欺辱。

    文子骞为大周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的妻儿不该受此等委屈。

    ……

    西州这半年来有些不太平,蛮人部落时常派小股队伍骚扰边境,虽说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但种种迹象表明,蛮人有卷土重来的征兆。

    大周建元帝顺利亲政,长生大长公主隐退,这些消息对于蛮人来说便如同一个大好时机一般,他们在等待着大周朝廷动荡之时,给西州重重一击!

    “当年的空城计让蛮人损失惨重,而有仇必报为蛮人部落所信奉!”如血一般的夕阳之下,许昭一身铠甲骑在战马之上,而他的前方,是大周的边境,是他们誓死守护的战地!“阿顾,当年的西州城,我们亦血流成河。”

    萧顾亦是一身铠甲,半年多的军营生活让少年的脸庞多了一抹军人的铁血坚毅之,显然也是经过了战场血腥的洗礼,“我娘欠下的血债,我来还!”

    当年的空城计让许昭一战成名,也让他背负了污名,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他娘的手笔!

    许昭侧脸看了他一眼,冷厉的神并未有丝毫的波动,“好!”

    萧顾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眼前这片广袤的土地,便是他将来奋斗成长之地,总有一日,萧顾之名不再与耻辱联系在一起!

    他发誓!

    ……

    便在建元帝从大长公主府回宫的第二日早朝,便下旨追封文子骞为柱国将军,同时命长生大长公主驸马萧惟支持操办柱国将军丧仪。

    这般旨意所蕴含的深意,便只有各自去体会了,但是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建元帝对这位已逝的柱国将军十分看重,对文家这个特殊的家族也放在心上。

    皇帝为何如此看重文家?

    是看重水师,还要要告诉天下人只要真心效忠,朝廷便能容得下?

    只是如今需要朝廷招安的,似乎也没什么人,东南海上的那些如野草除不尽的海贼目前为止也还未有值得朝廷开恩招安的,而大周水师也无需再依靠招安来稳定沿海局面,其他蛮夷,更不可能因为区区招安令而屈服,那便是对大周内部的,只是这些年来,大周内部安稳,并未出现需要朝廷招安的地方一霸。

    自然而然的,大家想到了裁撤地方军一事,想到了南方的那些士族。

    果然,皇帝下一步的动作便是北方各州的地方军裁撤一事,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前期工作也一直在做,不过动作不大罢了,随着皇帝亲政,不少人也心怀侥幸,希望建元帝亲政之后推翻长生大长公主政令,即便当初这事也是皇帝同意的,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即便不会公然推翻长生大长公主的政令,但至少也不会积极动手!

    可是没想到……

    这对姑侄竟然一个鼻孔里面出气!

    兵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胆战心惊的忙碌。

    与此同时,萧惟也是早出晚归,柱国将军的追封让文子骞的丧仪更隆重,也更不能出一丝的差错,也因为两人之间的交情,萧惟是尽心尽力,几乎全程盯着,所有细节都亲自过了一遍,而这般劳心劳力的结果让文子骞这最后的一段路走的体面之外,更将自己给累垮了。

    这灵柩还没到京城,萧惟便先倒下了,不过好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即便他不在也没什么大碍,倒是他这一病,将长生给惊了。

    这些年来萧惟的身体一向很康健,除了受伤之外,也没有过什么病,甚至连风寒也没得过,可这一次却是病情却是来势汹汹,开始的时候不过是染了风寒,太医瞧了也没怎么在意,开了方子说喝几剂要便能好。

    便是萧惟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可这药喝下去了,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严重,最后竟然卧床不起。

    太医诊断说是因为这一次的病将萧惟多年来一直积压的毛病给激发出来了。

    是啊。

    那些年,他也是历经磨难过来的,身上那一道道的伤痕便是最好的证明,年轻的时候甚至还数次危在旦夕!

    长生慌了,萧惟如今的模样,不正与文子骞的情况一样吗?甚至更严重!文子骞至少病了两年多才不治的,而他却是一下子全部发作了出来!

    甚至……

    是不是报应?

    她坐视文子骞病死,而她的萧惟却在为操办他的丧事之时倒了下来……

    是报应吗?

    可造孽的是她,该的报应的是她才是!

    “别担心……”萧惟的状况的确很糟糕,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只是他不会有事的,他若是有事了,谁来陪着她,谁来保护她?他答应过她即便不能陪着她一同走的话也绝不能让自己先走一步丢下她一个人!“我……不会有事的……”

    长生只觉浑身冰凉,便是握着他的手,便是他的手还是暖的,可还是止不住心中的冰冷与恐惧,“你一定会没事!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绝不——”

    谁也别想夺走他,便是老天爷也不行!

    “嗯,绝不会有事的……”萧惟笑着,他也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

    文子骞的灵柩早了半个月抵达京城。

    萧惟的病情却没有好转。

    不管是太医还是卫医,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唯一能够倚靠的,便是萧惟的意志力,熬过去了,便是雨过天晴,若是熬不过去……

    长生做梦也没想到在风风雨雨之后,他们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安逸地过几年好日子了,老天爷却又给她来这一出!

    她想过她最糟糕的结局,可都不过是在一败涂地之后的一无所有,却独独未曾想过,她最终的敌人竟然是老天爷!

    她不惧报应,即便她深知人有灵魂,或许举头三尺有神灵,可是这般多年,她都将报应二字置若罔闻!

    她手上沾了许多鲜血,她曾伤天害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做尽阴私之事,她不惧鬼神,不怕报应!

    可现在……

    “别走,别有事……”镇定早已经被日益恶化的凶险的病情磨灭了,如今她只剩下祈祷与哀求,这一辈子,她从未有过现在的恐惧!

    凌光亦忧心忡忡,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驸马熬不过,她真的不敢相信主子会如何!

    少年相伴,多年夫妻,若是失去了萧惟,主子该如何走下去?

    “去接少爷回来!”

    以前还有江山重担,现在便只有少爷了!若是驸马真的有个好歹,至少少爷在,公主还能支撑一二。

    青龙神凝重,“我马上去,只是以公主与驸马的感情,若真的……怕是少爷回来了也无济于事。”

    “总得试试。”凌光不耐烦地道,“你马上出发!”

    ……

    萧驸马病重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不过开始的时候大家也还是觉得不过是太医言过其实罢了,萧驸马也还算是正值壮年,平日里也没什么病痛的,又是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哪里能说病重便病重?甚至有的还怀疑大长公主殿下是不是又要不安分了?

    可后来被证实了,消息居然是真的。

    萧驸马起初的确不过是风寒之症,原本养好了便没事的,可谁也没想到这场小小的风寒竟然将陈年旧疾都给激发出来了,病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大家这时候才想起来,萧驸马也曾经叱咤疆场,身上自然也落下不少病根了。

    不过这长生大长公主与萧驸马不是闹翻了吗?当日的谣言现在虽然没多少人继续议论了,可这绿帽子到底是戴了没有?便是没戴,闹了先前那般事情,怎么还能当没事发生?估计这一次这萧驸马这陈年旧疾一下子冒出来也有憋屈的缘故,不过这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在乎这个丈夫的,不然也不会日夜在旁边看护,据前去诊治的太医说,大长公主很是忧心,甚至绝望。

    当然了,也有一些不和谐的猜测,说是不是因为萧驸马不听话了,所以大长公主干脆让他病死算了,总好过跑了让自己丢脸好。

    你没听说吗?便在陛下下旨让萧驸马操办柱国将军丧仪之前,萧驸马便着手准备出远门的事宜,好端端的准备这些,不是受不了大长公主准备跑路是什么?

    就算有些陈年旧疾,也不会一下子恶化的这般快!

    皇帝恼火不已,让人抓了好几个丢大牢里面去,才将这些荒诞谣言给禁住了,而长生没空管这些,甚至连皇帝亲自上门都没空招待,更没让皇帝进房门。

    萧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也无法说出话来。

    长生也开始漫长的沉默。

    ……

    柱国将军的丧事风风光光地进行着,并没有因为萧惟的病重而有所影响,建元帝亲临灵堂祭奠,让文家再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在隆重而肃穆的祭奠之后,柱国将军将会被葬入文家的祖坟之中,与文家先祖一般,继续庇佑着文家后人。

    便在出殡前的一日,文夫人命人送了一封信到大长公主府,说是感激萧驸马的用心操办。

    信被直接送到了长生的手里,也成功地将她从萧惟身边叫走了。

    入夜之后的灵堂多了几分冷肃,文子骞最后的这段路走的很热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隆重热闹的丧事于他来说便是好事。

    不仅仅是他,而是任何一个人。

    长生步入灵堂,连日来的守候让她的精神很糟糕,步履也有些不稳,但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灵堂之前。

    柱国将军文子骞之灵位。

    文子骞……

    长生的双掌紧握了起来。

    全蛮儿跪在一旁,偌大的灵堂之上没有其他的人,火盆里面的火焰随着纸钱的投入而窜高,又随着深夜的寒风而摆动。

    长生没动,安静地站着,疲倦微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站在这里,大长公主可觉得心中有愧?”全蛮儿没有抬头,岁月让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丧夫的悲痛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那张疲倦苍白的脸竟然与长生如出一致,只是她的运气不好,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

    长生转过身低头。

    全蛮儿抬头,看着眼前依旧高高在上的女人,笑了,“听说萧驸马病重,想来大长公主必定能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长生眼底迸出了寒芒。

    “瞧我说的。”全蛮儿笑道,“萧驸马这还没断气了,大长公主怎么能理解我失去丈夫的心情?”她挣扎着站了起来,与她平视,“听说萧驸马是为了操办我夫君的丧仪才病倒的,大长公主殿下,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呢?”

    长生没说话,只是眼底的寒意更浓,气压也随之释放。

    全蛮儿却半分不惊,脚步有些不稳地往供桌走去,双手有些僵硬地拿起了油瓶给桌上的长明灯添着香油,言语中也带着丝丝寒意,“明日我夫君出殡,大长公主若是心中有愧,便亲自前来为我夫君送葬,或许老天爷会被您的诚心打动,饶了萧驸马。”

    “这便是你让本宫前来的目的?”长生冷声道。

    全蛮儿笑了,尖锐而憎恨,“难道不该吗?!若不是——”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拜大长公主所赐,我夫君不得不坚守军营,为朝廷鞠躬尽瘁,我这个未亡人,自然还好好感激一些您——”

    长生神却缓和了,全蛮儿恨她,是因为当初她不许文子骞卸甲回京,而不是知晓了不该知晓秘密!

    “明日本宫会亲自前来送柱国将军最后一程!”

    “那便请大长公主做好准备,明日披麻戴孝一路三拜九叩送我夫君入祖坟安葬!”全蛮儿厉声道,“如此,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长生面一凛。

    “怎么?”全蛮儿讥笑,昔日那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如今只剩下尖锐刻薄与满腔怨恨,“即便是为了你夫君积福也不愿意?!”

    长生没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她。

    全蛮儿没有丝毫的畏惧,“可怜萧驸马了,多少年如一日的守护竟然到了最后换不来大长公主殿下的半分怜惜,甚至及不上您那虚伪的面子!可怜啊,可怜啊……”

    长生转身离开。

    “大长公主殿下,改日您府上操办丧事可找我帮忙,我必定会为萧驸马尽心尽力——”狰狞的话在身后响起,却并未拦下长生的脚步。

    全蛮儿跌坐在地上,满腔的怨恨顷刻间化为悲痛绝望的泪水,她恨——好恨好恨——

    ……

    萧惟已经病了大半个月了,从开始到恶化到现在危急,也不过是大半个月的事情,仅仅只是大半个月的事情……

    “我不惧报应,尤其是现在,我更不能恐惧!”她跌坐在床边,将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这一辈子走到现在,我岂能害怕区区报应?我不怕,不怕的……你也支持我?人的命运岂能又看所谓的老天决定?它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存在……萧惟,你说我这样做没错?我怎么会错?我是谁啊?我是秦长生,是长生大长公主,我是你的妻子啊……”

    她不惧怕,永远也不会惧怕……

    可是,若是惧怕便可以救他,若是认输便可以将他留下来,她愿意。

    她什么都愿意!

    “……只要你好起来……”

    ……

    次日,柱国将军出殡,而出殡当天是不该有客人登门祭奠的,若是有心的,便会设路祭,可在灵柩出门前,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身素衣荆钗的长生大长公主!

    下人们怔住了,而全蛮儿却是满脸狰狞!

    她来了!

    她来了!

    全蛮儿浑身颤抖,这本应该高兴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肺决裂,一股极致的悲痛在她的全身蔓延。

    她竟然来了!

    竟然真的来了!

    “来人,为大长公主披麻戴孝——”

    尖锐的声音在灵堂响起。

    众人惊愕不已。

    “还不快动手——”全蛮儿歇斯底里,只是谁人敢听她的话?即便是文家的人,也没有动手,即便同样怪罪于长生大长公主的文家心腹,也是如此。

    “夫人,大人出殡要紧!”

    即使大长公主罪该万死,可也没有为大人披麻戴孝的道理!正是因为大人的死她难辞其咎,更不能容她这般做!

    这是对大人的亵渎!

    “夫人,还请为……”

    “今日谁敢拦着我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全蛮儿俨然失去了理智,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甚至以死相要挟,没人听她的,不要紧,她自己动手便是,她一定要让她谢罪一定要——她疯了一般,扯落了旁边丫头身上的丧服,直接扔到了长生的面前,“你自己动手——”

    她就是要让她披麻戴孝送他走!

    她就是要这样——

    文子骞,你好好看着我为你报仇,我在为你报仇——

    “穿上——”

    长生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将起了地上的丧服便动手要穿上,惊得所有人面无人,长生大长公主披麻戴孝为柱国将军送葬,会惊起一场什么样的风暴来?

    这对文家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绝对不是!

    “夫人!”

    “住手……”

    两道声音一并响起。

    长生猛然转过身,便见本该躺在床榻上的人竟然来了这里,她面煞白,体温也快速流逝,他怎么起来了?他怎么突然间好转了?是不是……是不是……

    回光返照这四个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她只是觉得恐惧,身上每一滴血液都在恐惧,她已经来了,她愿意恕罪,她愿意求文子骞原谅,她愿意了——

    萧惟意识是清醒了,不过精神还是很差,只要是冷静点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此时此刻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不过强撑也要撑,他从抬椅上下来,在凌光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走向那如同石化了一般的妻子,一步一步的,走的极为的艰难,但再难也往前,也终究能够走到,他伸出了手,一下一下的,将她手里的丧服扯落了下来,丢在了地上,气息不稳地喘息着,抬起手,握住了她冰凉僵硬的手,斥责的话从嘴边溢出,“你傻啊!”

    不是傻吗?

    他不过是病罢了,她便这般糊涂了?

    别说他不会让自己有事,即便真的敌不过了,也决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他捧在手心里呵护一辈子的妻子,如何能够被如此羞辱?!

    长生泪流满面。

    “我们回家……”萧惟握紧了她的手,眼眶亦满是泪水,“我们回家……”

    长生开口,一字一字的,“我不能让你走!”

    “你还在,我如何会走?!”萧惟道,“我这不是来带你回家了?走,我们回家……”他尚且需要人来搀扶,可却还是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放开,而现在,他还没有握够,如何会舍得离开?

    长生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敢走——”全蛮儿凄厉大叫。

    萧惟顿住了脚步,却没有让妻子来面对这一切,即便自己也是摇摇欲坠,却还是将长生护在了怀中,不再是青春少艾,却依旧没有任何的违和,谁说老夫老妻了便不能情浓?“她是我的妻子,她所做的一切,由我来承担!”

    “让她披麻戴孝三拜九叩送我夫君入祖坟——”全蛮儿面目狰狞地指着长生喝道,“我就算了——只要她做了,我就算了——”

    萧惟转身,护着妻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灵堂。

    “站住——站住——”身后是全蛮儿的厉喝,“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只是也只能是嘶吼罢了,文家的人早已经做好准备,拦住了她冲上前去让事情真的不可收拾的疯狂!

    主母悲痛失去理智,下人们却不能。

    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行驶着。

    “我只是病了一场而已,你傻啊你——”

    长生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紧紧的。

    ……

    或许真的被长生的举动给刺激到了,也或许老天爷网开一面,萧惟凶险的病情好转起来了,虽说好真的康复估计还得修养一段日子,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

    大长公主府上下都狠狠地松了口气。

    柱国将军出殡那日文家内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出来,这无需大长公主府去处理,文家人自己很清楚那件事若是传出去,文家会陷入怎样的风波之中!长生大长公主是卸权了,但余威犹在,建元帝更是全力维护,即便没有人追究文家欺辱大长公主,单单是大长公主为何会做出那般事情,便可以让文家陷入一场舆论危机之中!

    文子骞临终之前留下遗言定要回京入葬祖坟,便是因为要真真正正地回归京城!

    文家此时经不起一丝的流言蜚语。

    全蛮儿也没有再闹,在丈夫下葬之后,她便闭门锁户为亡夫守孝,文家大宅再一次沉寂下来,而此时,京城也入了秋。

    建元帝亲政之后的第一次秋猎办的极为隆重。

    长生没参加,萧惟的病情虽然大好了,但这般一折腾要想恢复还需要一些时日,静养是必须的,更不要说去围场狩猎了。

    而入秋之后,西州那边也陆续传来一些军报,但也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大周朝堂安稳,建元帝亲政之后能掌控住局面,蛮夷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来送死,所以并没有挑起大战事。

    萧顾没有回来,青龙半道上便接到了男主子安然的消息,虽然还是继续往西州而去,不过任务却成了留在西州保护小主子。

    “阿顾信上说西州的情况还算稳定。”长生将方才收到的家书递给了丈夫,“瞧这信上语气,倒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萧惟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这是夸你儿子还是夸自己?”长生笑道,接过下人端过来的汤药,“先喝药。”

    萧惟自然听话,不管那药多苦,都一口一口地喝下去,跟喝蜜糖似得,“都夸。”

    长生失笑。

    “这小子似乎对师父过去很不满。”萧惟一边喝着妻子喂来的汤药一边看信,“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长生挑眉:“不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是是是。”萧惟道,“还子不教父之过了。”

    “你知道就好。”长生嗔怪道,“以前倒是不觉得,现在离得远了倒是觉得臭毛病挺多的,像他爹!”

    “是。”萧惟哪里敢跟老婆大人争辩?至于她为何改变主意让师父留在西州留在儿子身边,他亦明白,他这一病是真的吓到她了,将师父留下儿子身边是以防万一,他若是熬不住了,她绝不会自己一个人留下,“以后不许再做傻事!想也不许想!”

    若是他真的熬不住,真的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事情!

    长生握着他的手,笑道:“那你便给我好好的,你好好的,我自然不会做傻事。”

    “好。”萧惟应道。

    夫妻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也说起了围猎的事情,最后将话题转到了全蛮儿身上。

    “你放心,我没怪她。”长生道。

    萧惟却道:“我怪!”

    “行了。”长生失笑,“到底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文子骞的离世对她来说必定打击很大,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这才几年便没了,谁也受不了,再说了,当日的确是我不允文子骞回京的,若是……”

    “泷州的环境也不差,文子骞更不傻,不会什么法子也不想等死。”萧惟打断了她的话,“生死有命,即便你当初允了他回京,结果也会是一样。”

    泷州那边或许没有太医院的太医在,但若是文子骞想活命的话,岂不会自己想法子?民间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在少数!

    他不治而亡,只能说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全蛮儿迁怒于你没有任何的道理!”

    “到底是丧夫之痛。”长生道。

    萧惟沉吟会儿,“以后有机会多看顾一下文家便是了,他们不是有个儿子吗?现在如何了?”

    “我让人打听过了,孩子没有带回来。”长生道。

    萧惟一愣,“文子骞灵柩回京,他的独子不回来?”

    “据说是身子不好。”长生道,“这孩子从生下来身子便不怎么好,他们夫妻这些年为了这个孩子也是费了不少的心力,泷州离京城千里之遥,又是扶灵回来,孩子没带回来也是正常,如今入秋了,待明年春天,再派人去泷州将孩子接来,往后就让太医好好地给他调养,看看能不能养好。”

    萧惟点头,“也只好如此。”

    当年全蛮儿怀孕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孩子身子不好也是情理之中,这些年他隐约的倒也听说过这件事。

    “这样,先请个太医去泷州看看,文子骞没了,不能让他的孩子也出事,否则全蛮儿真的会受不了的。”

    “已经派去了。”长生道。

    萧惟一愣,随后便是心疼,“我说了与你无关!”

    “是是是。”长生笑道,“来,喝药,别以为跟我说几句甜言蜜语便不用喝药了,一日三顿都给我好好的喝!”

    “是,夫人。”

    ……

    建元帝的秋猎有个隆重热闹的开头,但却不怎么愉快地收尾,因为围场上闯入了刺客了,目光对准建元帝!

    好在建元帝身边的守卫森严,他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可居然有刺客闯入围场,还成功杀到了皇帝面前,简直是胆大包天!

    刺客一共四个人,三个人被当场击毙,最后一个刺客被擒拿下后虽然欲自尽,但却被及时阻止了,建元帝将刺客交给了禁卫军,命刑部一同审问,务必要将背后指使之人给揪出来!

    而因为这件事,建元帝完全没有继续围猎的心情了,大臣们也觉得不应继续下去,毕竟围场不比宫里,这里都是山林,要藏匿一两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即便营帐守卫森严,可为了安全起见,起驾回京才是稳妥的!

    建元帝起先却不同意,有刺客来他便要走,岂不是说他怕了这些宵小之辈?他堂堂大周皇帝脸面往哪里摆?

    不过一封来自南疆的紧急密函却让他不得不摆架回京!

    相比于刺客一事,皇帝更紧张的是这封来自南疆的密函!

    长生接到消息的时候,皇帝的圣驾已经启程回京了,“围场守卫森严,如何会被混进了刺客?今年负责守卫围场的是何人?”

    “是永宁侯府的世子爷。”凌光道。

    长生一愣,“永宁侯府世子爷?李长林的儿子?”

    “是。”

    长生皱起了眉。

    “可要奴婢去查查?”凌光道。

    长生沉思半晌,“先不用。”皇帝亲政过后,龙鳞卫大部分势力都交给了他,少部分还在她手里的原因是为了自保,不是她不信皇帝,只是保命的手段还是得有,“皇帝应该能处理好。”只是这时候会是谁派来刺客?王焕之?“江洲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皇帝亲政之后,主子的未曾放松过的便是王驰那边的动静。

    长生皱眉,“继续盯着!”

    “是!”

    ……

    建元帝一回宫便当即召集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到御书房闭门议事,动静如此大,自然不可能瞒得住人,不过围场遇刺一事也没让朝臣们多想,都以为皇帝是为了围场遇刺一事找大家来的。

    算起来,这是建元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实打实地遇险,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当时的情形是真的极为惊险,若不是建元帝躲避及时,若身边的护卫反应慢一点,建元帝就真的活不成了!

    如此大事,建元帝如何会不重视?

    便是被召进御书房不知情的大臣也以为皇帝是为了围场遇刺一事,只是见了南疆的那封秘折之后,震惊之余也更是忧心忡忡。

    南疆瓮城发生瘟疫,南疆军主帅钱钧也不幸染上了瘟疫,现在生死未明!

    南疆虽不比燕州与西州有强大的蛮夷时刻窥伺,但瘟疫却比蛮夷和战事更加可怕,一旦控制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现在连钱钧大将军都染了瘟疫,若是瘟疫在军中也蔓延开来,那这支镇守南疆的军队便岌岌可危!

    自仁宗皇帝一朝平定了土司之乱后,南疆便一直安稳,但是南疆大军一直还存在着也一直镇守那一方土地,便意味着有这个必要!

    那里的百姓到底不及内地的,恩威并施才可以确保南疆的平安!

    况且,若是大军都出事了,普通老百姓焉能活下去?

    一旦生存受到威胁,必定会发生民乱!更可怕的是瘟疫还可能随着逃离南疆的百姓扩散出来,一旦扩散了,便会危及整个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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