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四 (第2/3页)
结。
“我背错了?”赵根怯怯地问,心里有点不安。
“不,你背得对。只是这课文有错误。”老头把课本扔给赵根,捶捶腰。
“课文怎么会错?”
老头看看赵根的脸,这张脸上写满怀疑。老头叹口气,咳嗽几声,声音沙哑,“威王,那是谥号。后人追述是可以用齐威王,但孙膑嘴里是不好讲这个的,‘威王的马比你的马快不了多少呀。’可以用‘大王’或其他尊称替代。”
老头仰起头,看来来往往的人。街头的人们是一张张被风翻动的小纸片。老头牙缝里挤出细微的声音。他的脸在阳光下像一个梦,是那样轻。一些光芒擦着他额头上的皱纹,擦得发亮。
老头说,“最大的问题是文章的第一段,文字的组织有问题。‘他们商量好,把各自的马分成上,中,下三等。比赛的时候,要上马对上马,中马对中马,下马对下马。’这是比赛的规则。这哪好随意更改?田忌再赛一千场,还是输。孙膑是没按赛事章程做,这是犯规。这段文字需要重新组织。”
赵根目瞪口呆,拿过课本,一翻,还真是这样。
老头笑道,“孙膑当时是刑余之徒。文章中‘孙膑招呼田忌过来,拍着他的肩膀’,一是于礼不合,哪有门下宾客大庭广众下乱拍主家?二是被挖了膝盖的人,恐怕得坐着,要拍别人的肩膀,难以想像。田忌这么大的官儿会主动弯下身去让孙膑拍吗?还有,齐威王何等了得,否则也不会去起用孙膑。文章说威王心慌与目瞪口呆。这不吻合常识。是作者想当然。高手下子,一着便知其后几着。跑了两场,不要说威王,傻瓜也晓得自己第三场胜不了。何来目瞪口呆?改成捻须沉吟或啥的。都行。”
老头的话听起来还是蛮有道理。不过,老头既然这么有学问,为何却在街头摆摊度日?赵根脑袋成了一锅稀粥,气泡在咕嘟咕嘟翻动,良久,屈起手指头,小声说道,“我可以看几本?”
老头哑然失笑,摆摆手,“唉,我这是犯了老毛病。与你说这些做甚?十本。我说话算数。”
赵根欢呼,撅起屁股,没再多想什么,一头扎下,翻翻这本,看看那本,哪本都想看,哪本都舍不得放上。手上很快便摞起一堆。赵根去看老头。老头已闭上眼,仿佛睡着了。赵根挑来捡去,恨不得把所有的小人书都从书架上搬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当街头行人的影子从短短几寸变得尺把长时,赵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瞥一眼脚边的书,再瞅一眼仍在打瞌睡的老头儿,偷偷伸出手,想去抓第十一本小人书,那支油亮的竹杆冷不丁伸来,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敲。赵根像被电了一下,缩回手。老头已睁开眼,狡黠地笑,“再看,就得给钱。”
赵根不好意思地笑,嘟咙着,“我还看这十本。我还能再看一遍吗?”
赵根觉得自己刚才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真是太遗憾了。
老头也笑,想说什么,额头扑地跳出几根青筋,身子一颤,好像被一颗看不见的子弹击中。手在空中抓了几把,想要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没有抓住,人摇晃着,左右摆动,终于向一侧歪去,手脚抽搐不停,嘴角挂下白沫,还带着血丝。
老人紫黑色的眼球凸出来。
赵根吓一跳,“你怎么了?”
赵根去扶老人。老人的身子与棉花一样轻。皮包裹着骨头。
赵根扶正他。老人又向另一边侧去。他的喉咙里里面似乎有把挫。赵根缩回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呼吸急促的老头。天空落下来,紧贴地面,白茫茫的阳光模糊了眼前的景物,赵根情不自禁地叫起来。
四周围上人。人们打量着他,打量着已佝偻成一团的老人。一个眉眼粗大的年轻人扔掉手中的烟芾,观察了几秒钟,蹲下身,背起老头,回头对赵根说,“快,去通知他家人。我送他上医院。”
赵根迟缓地应了声。舌头被无名的恐惧揪住。头发竖起,额头冰凉。背着老头的年轻人已开始奔跑,跑得真快,像马儿一样得得响。
在街头的人们惊讶地抬起头,出什么事了?
一张张脸庞像铁屑受不了磁铁的引力。
赵根对围住他的人群说,“我没偷书。他让我白看的。”他的声音又轻又细,很快就被大家踩到甘蔗渣与灰土中了。赵根低头奋力想挤出人群。一只大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回原地,按住,“不许走,等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走。”
“不是我把他推倒的。”赵根的身子像一根软掉的油条,被许多只各种表情的手,扔过来拽过去。赵根落下眼泪。赵根突然看见了那个小脸尖瘦的女孩儿,她在人群中一闪而逝,戴红领巾,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飘飘若梦中所见。赵根喊,“我只是给他背《田忌赛马》,他说课文里有好多错误。”赵根结结巴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