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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恍惚。于志强今天吃啥药了?没多想什么,轻轻点头,嘴里应声。
詹贵一边接话,“赵根,你过去的那个情妹妹,叫周落夜的,也是青山路小学过来的,前几天我摸了她的手,又嫩又滑。赵根,你有没有摸过她的奶子?嘻嘻,我和志强都见过。有这么大。”
詹贵扔掉冰棍,双手比划出一个圆圈,看了看,嫌不够大,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圆,“有这么大呢。”
赵根面无表情。詹贵伸手揽住赵根的肩头,继续说道,“昨天我们上体育课跑步,我故意跌倒在她身上。你猜她怎么着?嘻嘻,她故意把奶子朝我身上蹭。别提多骚了。真是不要太骚了。”
赵根甩开他的手,“你放屁。”
于志强乐了,“怎么着?就允许她把奶子蹭你,不允许她蹭詹贵吗?咱们都是青山路小学出来的,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妞一起上。”
赵根脸部肌肉抽搐,不再说话,拿开于志强揽在肩头上的手,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
于志强发出疯狂的笑声,詹贵哈哈大笑。赵根不敢回头,眼见路边的学生一个个拿诧异的眼神看自己,表情古怪得紧,心里莫明其妙,快步来到槐树下。槐树下几个高年级的男生看了看赵根,一个往后打跌,一个揉肚子,一个扯起嗓子喊妈。一个女生胀红脸,低低啐道,“流氓。”几个小女生也纷纷别过脸,强自忍住嗤嗤响的笑意。赵根原地转身,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笑声愈发大。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子,朝赵根的后背指了下。赵根扔下书包,脱掉外衣。血轰一声,在脑袋里炸开。外衣上有一张有铅笔漫画。被大头针别在后衣领上。是一只狗,一个女人。狗的生、殖、器画得极是夸张。旁边还有两行字,“这是我爸。”“这是我妈。”
赵根的头发竖起来,一根一根,牙齿从嘴里突出,一股凉气自脚底直冲脑门。他慢慢地把这张纸揉成一团,再撕碎。于志强跟过来,伸手朝赵根指指点点,笑容欢愉。赵根全身的骨头都在响,一个声音自内心最深处喷出,越来越大。赵根的手死死地摸住裤兜里那枚已经被擦亮的铜钱。
于志强朝着他挤眉弄眼,“詹贵,这狗杂种好像生气了哦。真不简单。吃屎的家伙也会生气。”
赵根眼前一阵阵发黑。
于志强快乐地扭起屁股,嘴里呜啦呜啦,摆出脱裤子的样子,嘿嘿笑道,“詹贵,你瞧他这张嘴,张得真大啊。还真别说,他这张嘴当马桶还真好用。你见过马桶吗?我大姨家就有。都是瓷的。摸上去,比那个周落夜的奶子还要滑。”
詹贵的下巴都要笑脱了。
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兴致勃勃地看着。几个低年级的女生悄悄起身走出槐树下。
赵根掏出铜钱,朝着这张可恶的脸甩出。铜钱割过于志强的脸颊。于志强呆了,伸手去摸脸。赵根扑上去,似发了疯发了癫发了狂,膝盖顶住于志强的下腹。于志强哀嚎一声,向后跌倒。赵根随之前扑,一口咬住于志强的耳朵。于志强高声惨叫,“妈呀。”
詹贵往旁边一跳,目瞪口呆。赵根的泪水不可抑止,咬牙瞪眼,多年来所受的种种欺凌,像老虎一样,在胸口发出巨大的吼声。是的,老虎。那只浑身涂了黑油漆的老虎。
于志强清醒过来,攥起拳头敲打赵根的双胁。赵根的拳头砸在于志强的鼻梁上。一股来自内心的力量让他的拳头比石头还要坚硬。于志强鼻血长流,在这暴风骤雨的击打下很快丧失了还手的力气。詹贵回过神,脚朝赵根腰间踩下。赵根闷哼,不放手,咯吱一下,于志强的耳朵被咬下一小块。于志强眼里出了泪,手软软地松开,喊救命。赵根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上撞,轰一下。詹贵没敢再踢,看看围上来的人,缩起肩膀,藏入人堆。
赵根的泪水越流越多。暴力原来是如此迷人。身体好像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手中这一对巨大的拳头。
赵根说,“我打死你。”
赵根说,“我打死你全家。”
赵根还想打,一只大手扼住他的衣领。两个老师,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脸色阴沉,手与铁钩一样。女老师是赵根的班主任。女老师厉声喝道,“住手!”
赵根满脸都是鼻涕、眼泪,还有血。赵根还想打,被男老师劈手拽住。围观的同学这才七手八脚把脸上开了颜料铺的于志强扶起。
于志强摇晃着身子,眼神直勾勾。
赵根一脚飞出,踢在于志强的双腿中间。于志强惨嚎,再次跌倒。这一下,那男老师再没能控制住自己,巴掌甩在赵根脸上,厉声喝道,“你还想吃人哪!”
男老师拧住赵根的胳膊,拖住,往教学楼走。
女老师在于志强身边蹲下,急急吩咐,“快,来几个同学,把他抬到医务室去。”
赵根挣扎着,声竭力嘶地喊,“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打死他!我要打死他啊!”
赵根没看见周落夜。悲伤摧毁了他。不可遏阻的暴力让这种摧毁更为彻底。身体里的每个细胞成了火药,都在燃烧,在爆炸。赵根眼里有疯狂的光。周落夜身子微微发抖,脸与白纸一样,看看赵根在男老师手中弯曲的身子,看看躺在地上呻吟的于志强,犹豫着跟了上去。
这是一幢老式的教学楼。古红色砖墙上爬着沾满灰尘的青藤。前门石阶被踏出凹痕。后门草地上有一副很旧的双杠,还有几株高大的广玉兰。窗子高高窄窄。楼里肃穆阴凉。还是木楼板,坑坑洼洼。脚步落在上面,发出訇然回音。木质扶手被漫长的光阴摩得发光。墙壁上有剥落的涂料。赵根被拖上楼。正准备上课的老师围上来,询问几声,叹息几声一一散去。男老师摇头苦笑,把赵根搡入办公室,坐下,揉揉被赵根弄疼的手腕,倒杯茶,喝几口,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仍是摇头不已。
赵根的心终于回到胸膛,抹掉眼泪,靠墙挺立。心里明白,这事恐难了结。
正是仲秋时分。晴空一碧万顷。树木几乎没有落叶。天地之间尽是那头秋老虎鼻孔里喷出咻咻的热气。老虎是会咬人的。过去,赵根不信,以为心静自然凉。现在他信了。赵根咬住嘴唇,往后窗外看,身子一抖一抖。
老虎在心中走路
摇摇摆摆凹背、磨牙、伸爪
偶尔伸出懒腰。
它发出吼声。它看见了身边的牢笼。
老虎在笼中跳跃。跳出了一个笼子又跌进了另一个笼子。
笼子是看不见的,一个比一个大。老虎在叫,往牢笼上撞。
它愤怒的吼声让世界变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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