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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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的职业病。女工的眼眶红着。年轻人的训诉声让旁边几台磨盘机的马达声也相形失色,“我说你是怎么搞的?亏了你还是当年的三八红旗手。这样幼稚的错误也会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我告诉你,再出这样的事故,你准得排头一名下岗。”

    赵国雄过去低头检查了一遍,“没事,换个齿轮就行了。”

    年轻人火气更大了,“换个齿轮就行?齿轮不要钱啊?每分钱都是国家财产!李玉芬,你现在去写份检查。听见没?他妈的,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赵国雄手拧,肩倚,足撑,膝抵,不到三分钟,就用扳手换好齿轮,拧紧了最后一颗螺丝。身子松懈,眼里的光缓缓消失,又重新回到原来黯淡的样子,手又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赵国雄回到机修车间,刘师傅正面对着一张肮脏的象棋盘思忖,“老赵,来,杀一盘。”

    赵国雄把头埋在双腿中间,“我眯一会儿,昨夜回来得晚,太困了。”

    刘师傅嘿嘿一笑,“你可得悠着点。这女人啊,是男人的刮骨刀。尤其是你家那位。”赵国雄没吭声,很快,就有呼噜声响起。刘师傅撇嘴,夹起棋盘,朝电工房走去。一个面容苍白的青工躲在角落里,嘴里念念叨叨,“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高怀恩,念啥哩?”刘师傅拿棋盘敲了下青工的头,顺手夺过青工手里的书,是《大学语文》。刘师傅皱眉,“来,杀一盘。赢了,书还你;输了,第二盘。”

    高怀恩赶紧陪笑,“刘师傅,我哪能有这个水平与你下?你是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子龙。我是被你枪挑的那个啥?”

    刘师傅瞪眼,唬着脸,“怎么着?我的话你也敢打折扣?下棋,下棋。”

    刘师傅放正棋盘,摆妥棋子,拈起三路上的兵,啪一下,摆出一个仙人指路的棋局。高怀恩左炮中移。刘师傅出马护兵。高怀恩车九进一。刘师傅上仕掩帅。两人你来我往,行不至三十着,刘师傅双炮沉底,已成绝杀。高怀恩苦笑,“刘师傅,再下我还是输。你还是把书还我。”刘师傅扔还书,嘿嘿干笑,“继续继续。”高怀恩的脸苦得比苦瓜还苦。下不多时,刘师傅一叹,“老赵这日子别扭啊。”

    “哪个老赵?”

    “赵国雄。怎么脑袋被书念得三迷五道了?”

    “过几天自大考试。人稀里糊涂的。”

    “读得稀里糊涂的,还读个屁。找个好姑娘正经过日子才是王道。好像前些日子听你与棉纺厂的一个姑娘在谈,恩,抽车。”刘昌义心满意足地从棋盘上捡出一个车,“啥时发喜糖啊?”

    高怀恩的脸就跟鞭子抽了一样,牙缝里咝出凉气,“赵师傅的日子怎么别扭了?班不是还好好地上着吗?”

    刘师傅掏出酒壶,喝了口,没吭声。

    高怀恩身上前凑,压低嗓门,眉眼挤成一堆,“我听人说,赵……,在替别人当爹?他儿子不是他新生的。他老婆过门时就大了肚子。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换作是我,早拿刀把那人剁了。还有,那杂种也得剁。”

    刘师傅翻起眼白,“没影的事,你他妈的瞎说什么啊?算了算了,不下了。”刘师傅收起棋盘,走到门口,“高怀恩,做人别做王八蛋。知道了不?”高怀恩嘿嘿干笑。刘师傅摇摇头,雨已住了。天空湿淋淋,残云淡淡,有的像剑,有的像刀,有的像斧头,满空都是形状各异的兵器在飞。这天上啊,都是哪些神仙在打架啊?刘师傅又喝了一口酒,耳边听着“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良久,一声长叹。

    “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古业;

    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这二十二个字,赵根都能把它们正着写反着写倒着写抡起来写了。字不赖。笔法苍劲老厚,墨气淋漓,意在老藤之间。赵根把手指放入嘴里,慢慢地嚼。眼前是一幢二层楼的掩在小巷深处的小旅馆。小巷叫福民巷。要进入它,得先下桥,沿着贴在房屋两边杂木板上的红色箭头东拐西踅上近百米。都是泥路。石头路。石头中间填着煤渣。最窄处仅能让两人并肩而行。再绕过一间臭气冲天的公厕,就能看见它。

    旅馆老板是一个瘦猴似的老男人。整天趴在暗黑色的柜台里,懒懒洋洋地接过钱,懒懒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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