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2/3页)

    少年眨眨眼,“你说什么?没听清。”

    “他说是你抚州蛤蟆头。哈哈,你们抚州人都是蛤蟆头,头比身子大,呱呱呱。”万福学起青蛙叫。这话倒非万福杜撰,赵根也听过这种奇怪的说法,眯起眼。真渴。赵根强忍下自己身体对水的渴望,这是一种能感觉到身体里所有细胞都还活着的渴望。少年怔了怔,一时没想到万福是从自己的话里听出自己的来历,音量小了,仍然凶巴巴地说道,“你是哪的?”

    “我上饶的。没听过吧?詹天佑,知道不?铺了咱们中国第一条铁路的总工程师。就我们上饶人。还有方志敏,小学课本上的,他被捕那天,匪军搜遍全身没找到一文钱,就说,你做这大大的官,怎么会没有钱?一定是藏起来了。方志敏说,咱们共、产、党干革命,不为个人发财!多伟大啊。”万福也不知哪来的劲,与这少年开上火,嘴巴噼哩叭啦。

    “哎哟哟。一听就是木头脑袋。毛主席听说没?多伟大的人。我爷爷说,当年他不小心被国民党匪徒抓到了,掏出两大洋买路钱,就为咱们建设起一个新中国。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少年嗤嗤冷笑,“我们抚州有汤显祖,写《临川四梦》,号称是东方的莎士比亚。不过瞧你也没念过书的蠢样,肯定不知道。”

    万福犯起难。说知道,说明抚州牛;说不知道,又显示自己蠢,目光投向赵根,这叫求救。赵根搜肠刮肚,犹犹豫豫,“有个叫朱熹的,应该是上饶的。有个程门立雪的典故,我看过,他是什么理学的集大成者。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好像是他讲的。”

    少年打断赵根的话,一脸得意,“听听,这还有人性没?还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们上饶,哼。”万福张张嘴。投来的那束目光不必翻译,赵根也知道他在埋怨自己不该讲后面半句。

    “我想想,好像还有一个,辛,辛弃疾,不知是不是你那人?就是写‘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的辛弃疾?”赵根还真拿不准,嘴里像在咀嚼泡泡糖。

    “是,错不了。我们上饶有他的坟墓。多牛的人啊。”万福高兴了,啧啧赞叹,以手遮目,以示这位辛先生身上的光芒能让这青天白日也稍逊一筹。少年扬起颌,白了赵根一眼。

    赵根的心突突窜跳。这少年的眼神真是一把勾子,或者说是一团闪电。那只袖口撸卷至肘部在阳光下透明的手臂,晃出一缕缕光弧,肤色与手腕上方的乌黑迥然相异。蓝蓝的纤细的血管在上面一闪一闪地跳。这若是女的,长大了,那还得了。心头出现一只从洞穴里探出头观察田野动静的田老鼠。赵根想起那恶汉往少年下身的那一拍,目光瞟向少年绞紧的双腿,赶紧收回,脸不由自主地烫了,身子前倾,开始留意少年身体最细枝末节处的变化。

    少年说道,“这算什么?王安石听过没?千古第一人!”

    王安石,千古第一拗相公。这少年径自把这拗相公三字抹掉,换上一个人字,当是故意欺负起万福来了。王安石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列宁曾誉之为十一世纪中国最伟大的改革家。赵根读过王安石写的文章,记得一句“世之学者,无问乎识与不识,而读其文,则其人可知。”成语‘文如其人’或缘此而来。赵根记得最牢的自然还是那句“春风又绿江南岸”。

    栗老师曾把这个绿字运用之妙,夸成鬼斧神工夺天地造化,每念至此处,音调拖长,一咏三叹,大有让头发也绿起来的决心。赵根开始也佩服,后来不知在哪本书上见到一句话,说王安石这个绿不算本事,唐代的许多诗句都这样用过绿字,比如丘为的“东风何时止,已绿湖上山”。又比如李白的“东风已绿瀛洲草”。丘为是谁,赵根不知。这李白,那是诗仙,站在中国文化山巅上的人。

    万福也知道王安石的大名,捡起一块石头扔远远处,半天,脸庞似被阳光照耀,光亮了,“嘿嘿,我们上饶有三清山。张天师就在那修炼,知道张天师不?朱元璋还喊他老师呢。朱元璋杀了多少人呐,可在张天师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山上的石像、石雕、石刻以及各种样子的道观不说了,就光三清山上的石头码出来的路,也得吓死你。那石板层层叠叠,被古往今来的人的脚踩得比镜子还光滑。听过三清山的瀑布云吗?每天早上,山风一吹,云变成瀑布,从山头往山谷跌。天下无双福地,江南第一仙峰。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你们抚州有吗?”

    万福双拳握至胸口,精神抖擞,“我们上饶,人人高昂头。我们上饶,人人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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