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听涛论势

    第二章 听涛论势 (第3/3页)

灭,外有胡戎作乱,陇西、会宁、灵武、盐川、朔方之外胡人年年侵扰,定襄、马邑、雁门、涿郡、安乐、渔阳、北平之外戎人每欲过燕山牧马,天下英雄纷起,但是能够御胡戎于境外的,也只有关中和幽冀两家。所以胡戎渐平,翠湖宗主奔走四方,促成洛阳会盟之时,有资格争夺帝位的就只有你们两家。其实当时本王也未必很想支持杨氏登基,只是一来杨氏已经占据关中、河洛、荆襄,势力最大,而且天下百姓久已疲敝,若是再征战下去,只怕就是天下一统了,也是得到一个烂摊子,与其如此,不如各自休养生息的好。为了彼此安心,最后大家才拥立了杨威为帝,天下既然已经名义上一统,那么任何一家都不可以轻易出兵征战,就是杨威,若是想要削藩,也没有那么容易。其实杨威有心消弱我们几家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也太不自量了,竟然首先向幽冀发难,才落得大败的下场,若非翠湖宗主从中斡旋,只怕他大陈的江山就要烟消云散了,只是却委屈了郡主,岳宗主此举虽然让天下百姓多了十余年安乐日子,只是却愧对幽冀,愧对郡主。如今世子殿下即将掌握幽冀大权,人人都以为贤侄将要兴兵雪恨,可是本王看来,只怕就是贤侄是想等杨、唐两家首先挑衅,贤侄却是看得通透,就是贤侄不想报仇,那两家也不会放手,贤侄却是要将大义名份掌握在手中,这等心机,本王佩服得很。”

    吴衡这些言语,虽然的确是心中佩服罗承玉的谋略,却也忍不住暗含讥讽,罗承玉恍若未觉,只是含笑请吴衡用茶。吴衡见他冷静从容至此,心中也不由生出寒意,他虽然也是用尽了心机手段才将南疆纳入囊中之物,可是这等请君入瓮的手段却也没有用过,忍不住想起昔日火凤郡主巾帼不让须眉,笑傲苍穹的恢宏气度,只觉得这罗承玉虽然是火凤郡主义子,却是心思阴沉周密得多,若是与之正面为敌,多半会自蹈死路,若是杨氏真得被幽冀覆灭,自己这南疆之主的位子只怕是不稳的了,不由存了观望徘徊之意,口中却是唏嘘赞叹不已。

    罗承玉却似乎不觉吴衡心中犹疑,笑道:“王爷所说虽然是事情,却是过分鄙薄自己的功绩了,这南宁之地,古称蛮瘴之乡,去中原最远,但自武侯平南中之后,便已经是富庶之地,其地况远,可耕可牧,鱼盐之饶,甲于南服,前朝崩溃之时,本地土人大姓意欲裂土分疆,据闻宁氏之祖便是西僰之长,若给蛮越之人割据了南疆,只怕如今此地已经非是中原之土,王爷纳土归陈,安抚蛮越,立业南宁,这是不世之功,只可惜大陈朝廷却将王爷当作蛮夷看待,小侄听说王爷取巴陵郡后,越国公唐康年大怒,当中曾指斥王爷说王爷本为南蛮,竟敢北上侵湘楚之地,窥伺荆襄重地,小侄更是听说近日越国公遣人前来索还巴陵郡,不知可有此事?若是真有此事,唐康年却是太嚣张了,这天下还是大陈的天下,他越国公却这般威胁堂堂的滇王爷,也不知是仗着谁的势力。”

    吴衡闻言只觉血涌心头,他出身寒微,生于瘴疠之地,若是有人说他出身贫寒,他还有几分自得,毕竟自古以来,能够以寒微之身成就这般功业的并不多见,但他祖上本有蛮人血统,每每因此被汉人大姓排挤,这却是他心中最忌之事,听到罗承玉先扬后抑的一番言语,若非多年磨练出来的坚韧心志,只怕早已经拂袖而起。

    不过一来他本来有心和幽冀结盟,二来却是知道这些言语很有可能真是唐康年所说,唐康年一向自诩为中原正统,最重夷夏之防,尊卑之别,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个暴发户罢了,想到此处吴衡冷冷道:“唐氏不过是仰仗皇室的支持,才敢这般嚣张,若论甲兵之厉,他唐氏不及我南宁远甚,更不用说幽冀了,将来若是幽冀和江宁一战,吴某愿出岳阳,呼应幽冀,共取东南之地,不知世子以为如何?”

    罗承玉起身一揖道:“小侄多谢伯父此诺,然以承玉之见,与其出岳阳,向江陵而或江夏,不如东越武功山,袭取豫章、庐陵等地,然后轻骑袭九江,扼住朝廷南下彭蠡、豫章的咽喉,然后再取鄱阳郡,阻住东南援兵,继而一一荡平境内残敌,却是胜过向荆北进军,岳阳一地难以应对江陵、江夏两大重镇的强敌,想要北上万分艰难,而得九江便可以北向江淮,东取吴越,这是小侄拙见,不知伯父以为如何?”

    吴衡心中一震,他岂不知虽然得到巴陵郡,但是想要北上荆襄,却是十分艰难,心中只是存了拖住杨唐两家在荆襄的军队的意图,并没有真正开战的打算,而罗承玉所言却是真知灼见,若能得到九江,却有了争夺天下的机会,不再只是天下争雄的一隅旁观之人。只是若要如此,不仅仅是得罪了在东南根深蒂固的唐氏,就是朝廷那里,自己也是不折不扣的反叛了,这对于想要坐山观虎斗的南宁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抉择。可是吴衡心中却又明白,这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如果自己有天下之志的话。脑海中一时之间千头万绪,难以决定,吴衡忍不住拿起茶杯,将已经有些凉意的茶水一饮而尽,半晌才道:“世子所言乃是兵家至理,只是一旦如此,吴某便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世子却是好算计,是想让吴某自外于朝廷么?”

    罗承玉微微一笑,道:“王爷想必是担忧朝廷精兵南下吧,只怕到了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这样的实力了,长沙乃是富庶之地,这几年王爷几乎常年留在此地,若非是担忧杨、唐两家合兵来攻,只怕王爷已经想把王府从南宁州移到长沙了,莫非王爷一辈子就想留在南疆么,若是如此,何必又要谋取湘楚之地,如今天下已经是杨氏一族的,我幽冀虽然兵精粮足,可是外有戎人年年侵扰,内有杨、唐两家虎视眈眈,承玉心存反意,却也不过是挣扎图存,益州汉王一向软弱,毫无进取之心,若非是碍着王爷和幽冀,只怕三藩早已经成了两藩,若是王爷肯配合承玉起兵,到时候你我南北对峙,平分天下,岂不是胜过让那些豪门世家出身的贵胄押在你我头上。承玉也不讳言,如果将来真是到了南北对峙的一日,这天下承玉还是想要的,所以你我两家也将是敌对之势,只是那恐怕已经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将来的事情何必考虑过多,南北相争总好过被朝廷各个击破。”

    吴衡长叹道:“世子果然是胸藏韬略,这番言语就是石头也要点头了,罢了,殿下说得不错,与其受辱于豪门世族,不如拼死一博,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当年吴某起兵之时不过是为了生存,何曾有过什么天下之志,只是权势之争,身不由己,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吴某纵然不想起兵,只怕也不能独善其身,既然如此,吴某愿与殿下订下盟约,共同对付杨、唐两家,不知殿下可有诚意。”说罢,吴衡那双晦暗的眸子突然寒光四射,整个人仿佛变得如同利刃一般耀眼。

    罗承玉见状心中一凛,暗自提醒自己不可因为今日说服了吴衡而轻视了他,面上却是声色不露,径自从一旁的柜子里取了一个青花酒坛来,笑道:“能与伯父把酒言欢,承玉自然是不胜荣宠。”然后取了两只大酒碗来,除去泥封,到了两碗酒。

    吴衡微微一笑,指甲轻划,手腕不动,几滴鲜血仿佛有着丝线牵引一般,分毫不差的落入两碗酒中,罗承玉也是依样施为,只不过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鲜血平平常常地坠入酒碗。

    两人端起酒碗,轻轻一碰,罗承玉首先一饮而尽,朗声道:“两家盟约,共讨杨唐,有渝此盟,身亡族灭。”吴衡也是将酒液灌入喉中,酒一入喉,烈火岩浆一般的热辣辣的感觉令得吴衡眉头一皱,不过他内力精深,运功化去酒力,抬目向罗承玉望去,却见他神色如常,方才又未觉察他有运功的迹象,不由暗暗佩服这少年世子的酒量,也肃容道:“歃血为盟,并吞杨唐,有渝此盟,万劫不复。”

    四目相对,都觉得对方的眼中满是炽烈的野心之火,吴衡先放下酒碗,朗声笑道:“幽冀男儿多爱烈酒名马,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世子好酒量。”罗承玉也是微微一笑,道:“此酒名叫‘易水寒’,乃是幽冀最名贵的烈酒,若非此酒,怎配给英雄饮用。”

    吴衡心中一震,道:“易水寒,好一个易水寒,若是幽冀人人都饮此酒,杨唐两家,却又能嚣张到什么时候。”说罢凝目向罗承玉瞧去,初见之时,觉得这少年温文有礼,一番言语下来,又觉得他深沉多智,此刻却又觉得他慷慨风liu,也只有这样人物才配承继火凤郡主的衣钵,吴衡思索再三,终于淡淡道:“殿下这般风采,可以和郡主当年风采相比,却是不知九殿下是何等气度人品。”

    罗承玉右手轻轻一颤,连忙放下手中酒碗,状似无意地道:“我那位从未蒙面的义弟据闻已经失踪许久,承玉却也想见见他,若是不能好好照顾母亲仅存的一点骨血,承玉实在是无地自容。”心中却不由生出疑云,他虽然怀疑子静便是杨宁,但是毕竟还没有证据,也不曾透漏什么风声,怎么吴衡一来就提起杨宁,不会是他知道了什么隐秘吧?

    吴衡却不知道罗承玉心中所想,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吴某得到一个消息,听说九殿下已经回到了朝廷,可能还会前去幽冀拜谒燕王和世子殿下,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吴某姑且言之,承玉不妨听听就算了。”

    罗承玉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心思千回百转,若是吴衡所说是真,那么子静便不是杨宁,心中顿觉百般滋味杂陈,竟是不知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