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枯桑1-3 蝶梦/求证/溯洄 by荫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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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枯桑1-3 蝶梦/求证/溯洄 by荫荫 (第1/3页)

天上低昂似旧,人间儿女成狂。夜来处处试新妆,却是人间天上。不觉新凉似水,相思两鬓如霜。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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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蝶梦

    燕凛站在巨大的木门之外,心中无悲亦无喜,只余一片茫然。

    在奇迹般的经历之后,他曾于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地幻想这个时刻——也许会欣喜若狂罢?也许会疑似梦幻罢?又或者,会是愤愤不平,甚至会是自弃自怜呢?然而,当这机会终于来到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中竟然会是如月夜下沙漠一般,粗砾、苍白,并隐隐有着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马上,就可以又见到那个人了……

    自己也不知道的,燕凛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闭上又倏地睁开。他伸出手轻轻一推,门无声开处,巨大屏幕上璀璨的星星仿佛实际存在似的,带着无尽的重力扑面而来……一时间,他感到自己鼻翼侧极细微却又极清晰的温热与酸楚——

    “我能再见到你了!”在穿越了上万年的光阴之后,在历经了生与死的轮回之后,终于……“容相,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

    燕凛醒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的神智出了问题。

    奇怪的建筑,奇怪的家俱,奇怪的人们穿着奇怪的衣服,说着他理应熟悉,拼凑在一起却又完全听不懂的奇怪语言。

    这里是哪里?地府吗?最合乎逻辑的判断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燕凛推翻了。他实在不能想象,传说中那些神鬼的居所,竟然会是这副模样。况且,他看到了自己的手——细小,皱皱巴巴,略带紫红色——一双婴儿的手。

    这就是……转生吗?

    原来……来生真的存在?

    可是,转生,不是要喝孟婆汤吗?为什么,他还拥有前世的记忆?

    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许久吧?沧海桑田,重新睁开的双眼看到的,是已经陌生得令人惊诧的世界!

    然而,前世的一切,其实仍清晰得仿如昨日。

    他清楚地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叫做燕凛,燕凛燕祈昀。他曾是一国的君主,曾统治万民……曾……无限期盼过,会有一个来生……

    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真敢这样相信过。

    “哪有什么来生……”曾经有个人,用那么温和的声音,和几乎是包容似的微笑,全不在意地,对他这样说着。

    那个人向来言必有中,那个人绝然诚挚不欺,那个人伴他同行一世……那个人,他说……没有来生!

    因为是那个人说的,他信了,只是,并不情愿。他知道,一直以来,那人给他的所有的建议总都是对的,可是,纵然是那人,纵然是以才深如海算无遗策闻名诸国的那个人,纵然是……儿时,真的曾将之视做谪仙下界的那个人,终归,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吧?

    而凡人,又怎能尽知生死之事!

    于是,他偷偷地想,偶尔,也许那人也会弄错吧,也许,就正是这一次,就算是他,也会不再英明呢?

    然而,终归是,不敢真的抱着这样的期待……

    可是……原来这一次,那人真的错了!转世、重生,这些确实是存在的!

    如果找到那人,他一定要笑着对他说,“这一回容相可是说错了”,那时候,他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在家人眼中,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燕凛,是一个过勤奋得了头的孩子。他不爱玩耍,不爱游戏,不爱一切娱乐,仿佛就是一块巨大的、活生生的海绵似的,永远不知饥渴地吸收着一切可以吸收到的知识。他的时间永远划分得井然有序,他的每一秒钟都紧张充实——在这样一个连工作都仅仅是做为打发时间的兴趣的年代,这样的孩子,实在是闻所未闻。

    “听说很久前有一种叫工作狂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吧?”父亲总是如此取笑着,而母亲,则是经常要心疼地唠叨:“你着急什么呢?人的一生很长啊……”

    是啊,人的一生很长。

    在得知现在人的寿命已经几乎可以用无限来形容的时候,心中那不敢承认的恐惧——经过这漫长的年月,也许两个人并不在一个时代的恐惧终于渐渐平复,可是,那份焦急的心情,却并不能因此缓解……

    着急什么呢?

    当然是着急见要到他啊!

    不想再一个人!

    不想再让他一个人!

    一定要早些、再早些见面才行!

    不能说出的思念,在心头不住地盘旋、涨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燕凛为自己人生所做的规划,是极为详尽周到的。他一早就下定决心,不能放过任何一刻时间,他要在学习中尽量成长,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成绩通过考试。那时,他便有了自由之身。在这之后,他自然会踏遍这万千星海,用漫长无尽的生命,去寻找那个离别了一世的人。

    他甚至想到,再怎么科技发达的世界和号称民主透明的社会,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于是,在学习之余,从可以被称做少年的时期开始,燕凛就通过网络,努力地开始结交所有他可能结交的人。他很快发现,在这个因为科技过于发达,人们已经很久不必为生活而费尽心思的年代,人的思考能力倒象是退化了似的单纯起来,自己前世在世间最冰冷残忍的座位上磨砾出的手腕,种种种种深意暗含的心机,用在他们身上,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了。而且……如果被那人知道,自己这样利用别人的单纯、良善与好意,假意交结,只为了达成一个自私的心愿……他……会怎么说呢?想到此处,燕凛每每都忍不住要发出苦笑。然而,转过身,他便又一次把心中的不安与歉意压下来,继续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一切,尽最大的可能,去为明天漫漫的旅程装填行囊。

    燕凛本以为,在那个人生必经的模拟考试到来之前,他的生活会一直是这样,在学习与结交他人中渡过的,然而,即使在这样的年代,命运仍然不是人类所能掌控的存在,仅仅在一顿饭之间,他的生活便硬生生地被转折了方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燕凛仍然记得那个晚上。

    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没有任何重大得足以改变人类历史的事件,一切的起因,仅仅是,他的叔父尚颀,一位在教育界工作多年的男人,要来到家中住一段时间,以度过他的休假罢了。

    为了许久不见的弟弟的来访,父母做出了充足的备。天气老早就被调整到最晴朗的状态,房间也是早就收拾好了,一早起来,母亲就指挥着家用机器人准备着丰盛饭菜,就连燕凛也被郑重地要求,至少是今天,不能再向往常一样躲在自己的房间内学习,要善尽主人的职责,好好款待叔叔。

    久别的兄弟见面,自然少不了要寒喧一番,而燕凛,因为叔侄间仅在其出生时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不曾见,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话题的中心,他的过份的刻苦,自然是少不了要提及的话题。

    “这么多年了非要坚持做工作,说不定他是受你的遗传呢。”母亲甚至微笑着,这样打趣自己的小叔。

    燕凛也笑了一笑,却并不打算说话。他无法向外人——即使那是自己这一世的血亲——解释他拼命的原因,自然也更不会对“反正不会是相同理由”而一定要坚持工作的叔父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他只是笑着,以十足愉快的姿态听着几位长辈聊天,注意着他们的茶水,在杯子将空的时候,不叫过机器人来而是亲自为他们续满水杯。他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在偶尔插进一句恰到好处的话,显示他正在认真倾听。

    做为一个晚辈,燕凛的做法无疑是很妥当的,父母自不待说,就连今天的客人尚颀——他的叔叔也对这个其实之前印象颇为淡薄的侄子真正起了兴趣。打量着燕凛,他的脸上显出回想什么似的淡淡笑意:“你……快要参加模拟了吧?”

    “是的,叔父。”燕凛笑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早就放弃了对前生与今世两次生命的时间标尺的感叹——离他的模拟的确是很快了,不过这个很快,却甚至远远长于他曾经的整个人生……

    “这样啊……”长年的教育工作者点点头,“你可要多做准备才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也许是因为提到了与热爱的工作相关的内容而引发了兴趣,尚颀的谈话对象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燕凛,从空间的穿越到心态的调整再到论题选择的参考,他涛涛不绝地说的十分起劲。

    这是有多年工作经验的教育人士的心得,分析深入又类型全面,算得上是极难得听到的经验之谈,虽然这里面很多为人处世之道,燕凛在前生就已经颇有体会,但是其中多可借鉴之处仍是颇多,听得他着实极有兴味。不过,这样的介绍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母亲的关怀打断了。

    “居然这么困难?当初负责审批72ADG35-93A计划的官员没有考虑到学生的安全吗?”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出女主人的不满,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她甚至使用了这项政令最为公文化的正式名称,而通常来说,大家都是以“入世”、“考试”或是“模拟”等等简单又明了的词语代来称呼这道不怎么讨人喜欢,却又势在必行的人生程序的,“现在的学生也真是可怜……这样危险的计划,真的一定要继续下去吗?”

    “确实是这样。”接收到抗议,尚颀似乎一下子从关心侄子的叔叔模式转入了公职频道,从历史意义、社会需要一路谈到科技发展的问题……他极力想要证明这项教育界的重大措施的必要性。但是,很快地,尚颀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做为一位母亲,自己的嫂子并不需要听到他所解释的这些深远的道理,而仅仅是对孩子安全的保障感到不放心,“……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模拟还是很安全的。我说的那些,只算是有备无患——无论如何,准备得充足一点总是没有错。当然,这个考试中学生确实是要吃些苦头,但这最多也只算是磨砺。你想,以我们的能力,在那个落后的世界怎么会真的有事?就算受伤,也不过是些皮肉之苦,真正根本的精神力,可是再安全不过的。再说,虽然为了教学,不许学生太过利用我们的科技,但一切也总还要是以他们的安全为先。真到了麻烦的时候,小楼的老师自然会使用我们的手段,绝不至于让他们有什么意外……”

    “……小楼……”这一回,出声的却是之前一直在安静倾听的燕凛,“小楼是……”

    “啊?哈……”安抚被突然插入的疑问打断,说话者倒也并不生气,相反,看着之前显得极为稳重,甚至可以说是少年老成的侄子此时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微微张开的样子,他倒颇觉有几分好笑起来,“是我没说清楚。‘小楼计划’,这是我们内部为着称呼方便,大家约定俗成的通称。后来模拟实施,老师们懒得另为我们的基地再起名字,干脆也就延用下来,称呼其为‘小楼’了。这原本就是随口说出的名字,算不得什么,一般人没有模拟过的,倒是不知道这名字的还多些……”

    尚颀只是随口而谈,却没有料到,他心中再小不过的一个名字,在燕凛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小楼……在燕凛的前生,实在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那里,是一处纵帝王将相也不敢轻忽,任贩夫走卒亦耳熟能详的所在。

    曾有人说,那里有黄金为砖,琉璃为瓦,倾天下奇珍而成,一砂一石,一草一木,无不是凡人难见,于他们,却也只如尘埃。

    曾人有说,那里汇集了天下最美的女子,繁花应羞其容,素月当愧其魂,流云难为其裳……这般人物,从来只在九天之上,非世人所能想见。

    亦曾有人说,那里是天仙福地,所住者尽是有道真修,个个有通天彻地之能。这些仙人汇尽天下灵气成此洞天,从此再不许凡人入内,入者必受天罚。

    诸多传说,纷繁万千,越传越是玄妙,天下半信半疑之间,有些,很快便已得到印证。

    蛮族入侵,十万生灵凭空消失于小楼之外;盖世豪杰,只要有意探究,皆不能生还。数百年间几多风云人物,其中虽有些可尽倾天下之力,也仍然寸步难得入内。后来,又有人欲借自然之功一窥小楼面貌,却不想焚山雨落,引水河移,人人敬畏不已的天地之威,被小楼随意操纵着,竟是如臂使指一般……

    好在,这样的小楼,却似并无侵犯人间的心思,只需不去扰它,倒也从不主动对世人出手。于是,到了燕凛前生的时候,小楼,便已成了禁地的代名词。

    前世时,燕凛对这神秘莫测的小楼,倒也确实生起过些好奇的念头。不过,也就仅仅是停留在好奇二字之上罢了。他想做的是人世间的英名君主,想要繁荣的是他的燕国,他从来也不曾打算过,要做成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界帝尊——那小楼是有许多秘密不在他掌控之内,可是,天下百姓万物,不肯为他所用,即无益;不会为别人所用,便无害——如此小楼,也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世外之地罢了。将心思更多地放在切实的事务之上,燕凛对小楼的猎奇之心,仅只如春风入水,瞬间无痕。

    只是,燕凛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在穿越了无数岁月之后,在如今这个世界,他竟又重新听到了“小楼”二字。

    这一次,石、破、天、惊!

    瞬间的迷茫之后,几乎是不假思索,他便已经知道,这决不是一个巧合,小楼,那时被世人视为有鬼神之能的小楼,确确实实,就是自己叔父刚刚提到的这个!

    而现在看起来,当时小楼那些叫人惊疑到敬畏的能力,却又算得什么?

    雨随火起,火止雨歇,不过是人工降雨的技术;这样的技术,如今每个人都可以轻易做到。为了种植植物,为了建筑房屋,为了活动方便……为着任何一点极小的事情,人们都可以呼风唤雨——就在这一天,为了迎接眼前的客人,他自己也刚刚做过这样的事情。

    一夜之间,河流改道,只是激光的应用罢了。如今的世界,只要有需要,人类连小行星都可以瞬间毁灭,相比之下,那小小的河流,有什么麻烦的呢?一切所需的,也仅仅是设定几个数值,再按下一个按钮罢了。

    就连那时候以为最最不可思议的数以十万计的士兵的消失,以现在看来,也真是简单不过了。空间转移早就是现代人出行最基本的方式,和带着所有的设备与数十名学生穿越时空壁垒前往另一个世界相比,这样的手段,只怕连个小戏法都算不上罢……

    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些流传数百年的传说的背后,事情只是如此简单!

    “……梓!小梓!”母亲关切的声音,打断了燕凛的思绪,微微皱着眉,她的目光中满是关切,眼见燕凛回过神来,才显出了安心的表情,“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的样子,是不是累了?”

    燕凛——也就是尚梓——笑了笑,回答得极为迅速:“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接着他转向尚颀,“对不起,叔叔,我刚才走神了。”

    尚颀回以体谅的微笑:“没关系。不过,年轻人怎么这样容易累?身体没什么事吗?”

    这一次倒是父亲把话题接了过来:“大概是习惯吧。刚才和你说过,这孩子的生活很规律,平常这个时间,他已经该上chuang了。”说话间,他把目光转向燕凛,以一家之主的姿态做出了结束这场聊天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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