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枯桑7-9 终局/再世/宠溺 by荫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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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枯桑7-9 终局/再世/宠溺 by荫荫 (第1/3页)

第七章终局

    传到军中的圣旨,从去年开始,渐渐地多了起来。

    最先的旨意还只是嘉奖军士勤苦,着小心爱护,莫要轻易出战,以免折损了有伤皇帝爱军如子之心;过得半年,又下的旨意中便道长年征战,国弱民贫,银钱上已再难支撑,军中粮饷兵械着尽力自筹。再过了几个月,因着补给减少又来的圣旨更是直似罪己诏一般,朝廷无力支援,万分地愧疚,一再安抚军中将士,只是务必还请体谅皇帝,这东西,确实是拿不出来什么了……

    其实,景军在容修的战略之下,所用的花费并不大,军中多一半的物资粮饷,倒都是可以自行解决的,只是越这样,将军们越觉得不平,象是“老子们在前方流血拼命,如今只要这点东西还嫌多”的抱怨,也渐渐多了起来。

    容修不敢让这样的言语乱了军心,急忙忙地压制,只是军中倒还好说,那些有权上折子的将军们,却有几个早把意见送到了京里。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这些将军们的本意虽只是想叫朝堂上的人体谅前方将士,朝中的官员们却不这么看——在他们眼里,这些武将们竟然敢对皇帝的圣意有意见,和朝廷讨价还价,这还了得?如此飞扬跋扈,简直就是挟兵自重,目无君上!

    原本官员们压制军队,还只是久战思和想求个太平日子,如今却不免警惕之心大作,都说这仗实在是不能再打了!他们一个个引经据典,什么“唯兵不祥”,什么“兵者凶器”,一顶顶大帽子压下来,朝中渐渐便再无了主战之声。这样吵了几个月,景帝终于下令,召容修回京。

    “终于……”欢欣鼓舞的,是景国朝臣们的心声。

    “终于……”愤懑不平的,是景国将士们的心声。

    “终于……”心痛却又无可奈何的,是坐在屏幕后的燕凛的心声。和景国人的猜测与期待不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修奉诏还京,以军功封护国侯,赐府弟重金,着于京中安养。修以国境未复,乞还军中,上言‘卿甚劳苦’,不准。修再奏,上复封还,言‘需朝夕问策’,修犹欲还,上怒曰,‘相轻朕不可教乎?’,修默然而退,遂留京中,景军攻势亦止。未三年,御史程秀参修‘轻君上’、‘背孝悌’等六罪,上大怒,然侧然曰,‘托孤重臣,功大不忍重治’,遂夺修爵,封其家产,令返原藉耕种……”

    昔年做皇帝的时候,对景国的这位皇帝,燕凛便极为不赞同。他不是不理解景国幼主的处境——逢着战乱之世,国土沦丧近半,帝室早已是威严全无,自己又是稚龄之身登基,更难免主少而国疑。偏偏这时候,有臣子出来力挽狂澜,下马治政清明,上马领军常胜,民心军心归于一身……遇到这样的情况,哪个君主要是还半点不加注意,也实在是太过放心了些。

    只是……

    “……权臣势大,倘击之不中,必受其害。宜阴蓄己力,察时势可趁,择合宜之法,做雷霆一击。蓄力之道有五……”

    久远的句子浮上心头,燕凛只觉嘴中一片苦涩——他前生读史至此,想及自身,激愤之下在窗课中颇多影射之意。第二天,太傅林文光便给他下了如是批注。当时他顿觉受教,深自警醒之余暗喜林太傅忠贞老成,可托可信,却并不知道,这一段话,其实是那人在操劳了一天国事之后,为他挑灯写下的良言……

    后来,他终于知道,这样教导他夺权的话是经了谁的笔,于是,悔恨,心痛,惭愧——样样皆是真情。

    可是……可是!

    可是他不知道,原来这容修,是那人的前生……

    那个人……是要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将他自己初入尘世的一腔热忱,将他生命中第一次经历的背叛与伤害,就这样轻描谈写地展在他面前,如对旁人旧事般,细细撕扯开来,一点一点为他剖析讲解,只为了……亲手迎来他更残忍的对待……

    鼻翼一阵酸胀,燕凛狠狠咬着牙,闭紧双眼,不肯让渐渐涌上的潮热滴下,他仰起头长长地吐着气,半晌,终于睁开眼睛,僵硬地笑了笑。他想要静下心,继续看那记录,可是,那些前生所受的教导,竟然记的如此清晰……

    “想那容修是托孤老臣,位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天下,军中也颇多部旧——‘暗帝’之号岂是等闲?景帝之法,贬其人而未损其势,只寒了天下人心已属万幸,若是遇上稍稍不安份的臣子,必受害不浅,身灭国亡亦有可能!况其时国境未复,因一己私念,任国土陷于敌手,实是令天下人齿冷。如此君上,不能容人度势,全无人君之相,为容修定下的罪名,亦属荒谬之极。

    君拟罪于臣,凡势所必行之时,确不必拘于君子手段。只是,究竟民心如水,史笔如刀,欲做时总该寻个说得过的罪名,才好堵得天下悠悠之口。似对容修这般,也不管是为国请战,只挑着有违上意之处就定做‘轻君’,显得皇帝无纳谏之肚量,兼且怯战畏敌——未把臣子的声名毁去,倒是自讨了天下骂名。‘背孝’一罪定得更是好笑,容修虽则父死母丧均未依制守孝,却是为国弃家,这若成罪,日后‘忠孝难两全’之时,只怕再无人肯为国效力,且容修当年是遵了‘夺情’的圣旨,皇帝竟连这旧事也不认——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切切要记得不可出尔反尔……”

    那时候,对着急切的自己,林太傅按着那人的意思,这般掰开揉碎,细细地讲解,为的,只是能让自己稳妥地夺过权利,又不致引发恶名吧?

    然而,他却终究辜负了那个人的期望……

    残忍的行为,幼稚的举动,错误的判断……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拼尽全力的救护,如果不是因为他来自小楼……当年的自己,早就死在了乱刀之下,还谈什么治国兴邦,谈什么英明君主?

    这样说起来……燕凛,其实又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景国的这位皇帝的不智呢?他能说出“胜过”二字的原因,其实仅仅是运气更好罢……

    仅仅是因为,他幸运的……拥有一个人的护祐……

    只是,燕凛的所作所为,真的配的上这么好的运气吗?这样的问题,他不能回答。甚至,他竟不知道,燕凛,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去痛恨那个景国的君主——他对容修虽然冷酷无情,比起凌迟,却又算得什么错待呢……

    虽然夺了容修的封爵,景帝倒也没有打算进一步赶尽杀绝——他原本就是个软性子的人,夺权固然是势在必行,可真要把个托孤重臣军方统帅怎么样,他还真没这个胆子。“只要把他赶走就是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甚至只抄没了容修在京的产业,而把其祖产依旧都留了给他。

    容修祖籍在景国南方的一个小乡村,虽然也算个书香之家,却也不过是小门小户,人丁并不兴旺,从他父亲这一辈便是单传,到了他这代,虽曾有过个兄弟,又幼年就得病死了。再加上前些年他父死母丧,如今三代之内的近亲,竟是连一个都没有。原来他官居一品,远的近的“亲戚”不少,如今见他获罪被贬回了乡,却是人人都怕惹火上身,只恨不得彼此的关系远在五服之外才好,哪还有人肯上门来拜什么堂兄表弟?就连家中原有两三个仆人,和七八家佃户,也都巴不得要离了这灾星去,只恨脱不了奴藉、毁不了契约,只好日日叫苦不迭……

    被贬回乡的生活,于别人自是苦闷不已,放在容修身上,却也看不出他有多在意,整日里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惹得邻居们私下议论猜测,是不是这容家这位少爷此番被贬不过是暂时的,将来还有起复的一天。而远在时空彼端、确实知道他日后命运的燕凛,却是忍不住对着屏幕摇头苦笑——

    这样的神情举止,真是,太过熟悉了呢。

    朝中风云动荡、国内天灾连绵、敌国重兵压境……不管是多么大的麻烦,那个人,也只是风清云淡,脸上,从不见半点愁容。

    是啊,这才是那个人啊!比起十多年前,人前一派从容,人后却竭尽全力的容修,眼前这个被如此错待冷遇仍万事不萦心般的容修,才更象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是这十多年间,终于适应了模拟世界的生活了么?

    还是……因为,这些他并不在意——托孤之臣的课题里,从来不包括和乡邻们搞好关系,而帮年幼的皇帝治理好一个国家,却是他必须在意的……

    在意……

    是啊!在意!

    叹息般的笑意渐渐淡去,残留的苦涩凝结成块,塞在燕凛的喉咙中间,缓缓胀开来,直至塞满他的胸膛。

    在意啊……印象中,曾经,确实地看到过,那个人的在意。

    不顾一切的爆发、显而易见的愤怒,和从来不曾从他嘴中说出过的,那么冰冷伤人的话语……

    拼尽全力的守护、形发于外的虚弱,以及,从来不曾见过的,他眼中,那样毫不掩饰的温柔与深情……

    是因为……在意吗?

    曾经是、拼尽一些想要得来的在意啊!在确实得到了证明之后,却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不必看到,那个人,用如此的办法做出的证明……

    静默着,燕凛用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勉强压下烦乱的心情,不想再继续沉浸在这无益的负面情绪中,他强迫自己将精力重新投注于容修的记录。

    容修的父母去世多年,自己又忙于军务顾不得回来,家中自然积了些杂务,虽有仆人代管,终归是不大成样子的,因此他回家这几个月来,只将一门心思用在了日常琐事上,那些所谓被贬之人皆有的抑郁苦闷,还真都是没有顾上呢。不过,因对饮食起居素不挑剔,这些事又没个时限,他每日里悠然地做事,确实倒也不觉得难过。

    只是,这样的生活,仅仅持续了多半年……

    对容修被贬,景国朝堂上并非是一片赞同之声,不少人对皇帝的做法不以为然。事发时太过突然,来不及应对,这几个月间,反对者便四处联络起来,要为容修讨个说法。

    清流们联名上书,请皇帝亲君子远小人,军中的将军们也被惊动,为着自己曾经的元帅,合力向皇帝要求着赏罚分明……

    “真是好手段……”带着厌恶的神情,燕凛冷冷看着屏幕中皇帝的舅父、靖侯石璐——先是让御史田清参奏容修贬其回乡,现在却又暗中着人一力保他,分明是算准了景帝原就是怕容修功高震主,为他说话的人越多,反而会越忌惮于他,尤其再扯上军方人士,更是叫皇帝坐立也难安了。

    果然不出石璐所料!

    眼见容修都已经削官去爵贬回原藉,却还能惹下这么大的动静,连各地的军方中都有人强力为他出头,原本还只是不舒服的景帝,一下子警觉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草率了,但并不想收回成命——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将容修贬去,再让他回到中枢重掌重权,不但显得自己威风扫地,一旦他心怀怨怼做出什么事来,可就难以收场了。

    一边安抚并压制上书之人,景帝一边着人去将容修死死看住,再不许他和任何人有所来往,也就算是补上了之前的漏洞——当容修的一举一动都都尽在掌握,他就是天大的本事,又能再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呢?

    容修的日子,一下子变得难过起来。

    现在,在容修周围,一天十二个时辰,永远有人监视,他的家门日日被看守着,不管是他还是家中的下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不许他们和别人接触,哪怕只是买个东西也不行。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天,家里的柴米油盐就都告了急,早就受不了的下人们见了这种局面,便渐渐当面做出不满的样子来,胆子最大的容小三,偷眼看着容修象是好说话的,竟直接把话挑明了——他并不抱怨,只跪在地上一个劲哀求,说是实在受不得这样滋味了,求容修开开恩放了他一条生路去。

    容修自然是肯了,却不想这一下算是开了例——见小三子脱出了苦海,另几个下人便一并跑了来,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求……透过屏幕看着这一切,燕凛只恨得狠狠骂了声“忘恩负义的奴才”,却也没有半点办法,眼看着容修放过了这些下人,就连几日后得了信约好了一起来的佃农,也如了他们所愿废除了契约,彻底把自己搞成了个光杆司令。

    其实,燕凛也大概明白,容修绝没有自己难为自己的意思,只是不想带累旁人罢了,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那个人做得更加绝决得多——是因为知道,比起景帝的放逐,自己会做得更加残酷吗?这样的念头,让燕凛眼神一黯,但随即就轻轻地摇摇头——一涉及到关心的问题,就会失去冷静,还没有弄清楚就乱下结论……这样的毛病,历经两世,居然还是没有完全改掉啊。被那个人知道的话,不知又该怎样说教了……

    记忆中的表情在全不经意的时候忽然闪现,燕凛怀念地微微笑了笑,轻叹出一口气来。下一秒,他收了笑意,将头转回屏幕,用目光陪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向初次入世的终局——

    看着他,只留了三亩田,余下的,连同房产一起,用不到五成的价格卖给族人。

    看着他,宰相之身,一代辅臣,自己起了小小的茅屋,每日里早起上山砍柴,下地耕种,晚上,就着昏暗的自制油脂灯,自己缝补穿破了的旧衣。偶尔农闲的时候也不能休息,补屋磨面、打猎钓鱼,样样要亲自动手……

    看着他,无茶无酱,缺盐少醋,就连菜,因为当年留了籽的只得几样,这些年下来,品种再无增多……

    看着他,无人理,无人睬,无人过问,日里夜里,见不到一个和善的表情,听不到一声关心的问候,却并不灰心丧气,忙听漏雨闲看云,一派随遇而安的劲头,然而,每个月,总有那么五个小时里,他仰头闭目,神情忽然轻松愉悦,眉眼间舒展得让人心酸。

    看着他……始终是明亮的眸,安然的笑,却渐渐地雾堆残鬓,渐渐地容颜憔悴,渐渐地步履蹒跚……

    然后,终于,最后的结局来了。

    一场深秋的雨连绵着整整下了三日,强风夹杂着雨点从窗中灌入,连同屋中漏下的雨水,一起在地面上流淌成一片。裹着打了十几个补丁的薄被,容修躺在粗糙的木床上发着抖,不时咳嗽一阵。

    站在屏幕前,燕凛从不曾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他与那个人中间,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他想要为他熬药治病,为他端茶送水,然而伸手去,却穿不过时空的阻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人虚弱的躺在那里,无药无食无人管,看着他的脸色渐渐灰败,呼吸渐渐微弱,终至消弥……

    巨大的无力感化做痛楚,重重地拍击着燕凛的心脏,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那个人其实没有事,他已经回到了小楼,回到了他的同学与老师身边,这一场噩梦般的旅行,已经走到了终点!

    然而,燕凛知道,他并没有办法从这样的结论中得到真正的安慰——这确实是一段旅行,容修,却只旅途中的一间客栈。那个人,必将还要继续走下去……他不知道那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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