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飞蛾

    第二十七章 飞蛾 (第3/3页)

了方法。”

    老师终于忍不住问了:“那换成你,你怎么做?”

    风红伟回答得很扯淡:“我可以送他们一个聚宝盆,只要有了钱,他们就不愁建不起好的学校,请不起足够的老师。只要有了钱,女孩子也一样可以来上课,这个村子里打光棍的年轻人,就会越来越少。”

    老师当时对风红伟的话可以说是哧之以鼻,但是风红伟却很认真,“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真能给他们一个世世代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你就离开这片大山,趁着你才三十多岁,还年轻,重新去找回自己的人生。”

    老师真的不以为然,但是看着风红伟一脸认真,最后还是和他击掌为誓,定下了这个在正常人眼里看来,绝不可能成功的誓言。

    结果在第二天,这片大山里,就来了一批人,他们还带来了几车树苗。不,说错了,那些并不是树苗,而是从枣树上精心挑选剪下来的树芽。学过自然课的人都知道,树木是可以嫁接的,把这些枣树芽嫁接到其它的树枝上,到了秋季一样可以结出红彤彤的大枣。

    而大山里,啥都少,就是树多,随处可见的酸枣树,更是漫山遍野。把多余的枝丫削掉,在主支干劈出一条三寸长的缝隙,把树芽放进去,再用塑料膜绑好缠紧,这种工作简单,但繁琐。

    那位老师不知道风红伟究竟投入了多少钱,请了多少人,竟然可以在两个月内,硬是在整片大山中,嫁接了超过三万株枣树的树芽。当金秋九月来临,犹如鹌鹑蛋般大小的红枣,也挂满了整个山头。村民们争相把这些红枣摘下来,背到山外去卖。

    “鲁讯先生说得好,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风红伟指着那些背起竹篓,带着红枣向山外走的村民,对老师道:“人的贪心是永远没有止境的,他们今天是背着竹篓卖,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样很辛苦,赚的钱却太少,而更多的枣子,却会白白烂在山里。所以,他们很快就会想到,去把路扩宽一些,至少能让他们赶着驴车,把枣子成车的向外卖。如果有一天,他们会野心勃勃的想到用拖拉机拉枣子,这个村子,没有你这位老师,也不会再继续和贫穷为伍了。”

    老师第一次点头,认可了风红伟的话,因为他在村民的脸上,看到了他在这里十年,都没有看到的……希望与贪婪!

    这一场赌约,是风红伟赢了。

    老师打理自己的行囊,和风红伟离开了那片大山。两个人在城市街角,某一间小饭店里,要了两个菜,点了两瓶啤酒推杯换盏,最后老师终于忍不住问了:“你在那片大山里投了不少钱吧?你嫁接了几万株大枣,自己却一颗不取,任由它们成了村民收入,究竟是为了什么?”

    “往扯淡了的说,我这叫心系百姓,为官一时,造福一方,”风红伟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透着淡黄色的液体,他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沉声道:“从实际上说,那一天你接待领导们的视察,听着大家对你的赞扬,我可以感觉得到,你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在哭!我尊敬你的品质,更认可你的为人,我风红伟没有见过你也就算了,既然老天让我们遇上了,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越陷越深,为了公益,把自己整个人生都赔进去了。”

    “量力而为,量力而为啊!”风红伟突然感叹起来,他伸手轻轻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十年育树,百年育人,教育事业,关系到国家的未来与发展,想要通过教育,来提高国家整体素质,可谓是战略计划!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必需要由政斧机构全力统筹计划,调配天文数字的资金支持,没有这些前提,仅仅依靠民间款捐,再加上什么‘众人拾柴火焰高’这种忽悠死人不偿命的口号,无法形成规模与规范,最终结局,也不过就是表面文章。没有国家的支持与调配,个人向前冲得太猛,最终的结局,也不过就是飞蛾扑火罢了。”

    老师到现在,都不会忘记,风红伟说到“飞蛾扑火”这个词时,脸上扬起的那缕淡淡的悲伤。就在那个时候,两个人彼此对视,感受着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品尝着杯子里,那略带苦涩,却留齿芬芳的酒汁,老师突然明白了,风红伟嘴里说的“飞蛾”,大概就是他自己吧!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老师和风红伟成了莫逆之交。

    而风红伟的葬礼,老师当然要参加。他是直接从深圳飞回来的,和所有人不同的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吉它。

    “我有一首歌,是为你父亲写的,我能在这里弹给他听吗?”

    听到老师的请求,风影楼轻轻的点了点头。

    打开琴盒,调整好了琴弦,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师手里抱着吉它,目光却已经落到了风红伟的遗像上。

    “我的年龄,已经不可能再跑到摇滚乐队里当吉它手了。但是在山村的十年生活,也让我学会了沉思,和你的相逢,和你的把酒夜谈,更让我有了对生活的顿悟,所以,我开始试着把自己的情绪和人生融入到音乐中,写出属于自己的歌曲,现在一年过去了,我小有成绩,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是总算又和城市重新同步了。对了,我用自己的一半收入,雇佣了三个老师,在山村里教学。”

    老师的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掠过,在琴弦的轻颤中,一串悠扬的音调随之在这片有点单调,有点低沉的空间中漾起。“而我现在准备边弹边唱的,就是我认为自己写的最好的一首歌,也是我为你写的一首歌,它的名字就叫……飞蛾。”

    望着遗像中,那个曾经和他把酒言欢,曾经用最率直而伤人的语言,把他硬是从山村里拖出来的男人,回忆着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着那个男人,说到“飞蛾扑火”时,脸上的悲伤与无悔,所有的感情,在这个时候,都变成了十指的弹跳。时而激昂,时而温婉的音乐,随之在整片灵堂里穿梭跳跃。

    光与暗,是不是永远不可能交融

    对与错,又能用什么去衡量

    年少轻狂的梦,无怨无悔的路

    曲曲折折,断断续续,痴痴缠缠,纷纷扬扬,又有几多欢喜几多愁

    你就是那在黑暗中飘舞的飞蛾

    当你飞向了光明,试图将光与暗交融,试图将对与错汇集

    你可知道,在这片孤独的/黑暗的/无情的/冰冷的风雨中,在这片灿烂的/甜蜜的/动人的/悲伤的歌声中

    远方,属于你的天堂,已经开始失火

    ……

    坦率的说,身为一个十年前的吉它手,老师的歌喉并不好,他唱的远远没有专业歌手那么圆润自如,但他却是用心在唱,在琴弦一次次颤动中,把他的灵魂,把他的感情,把他的悲伤,一**的传送出去,直至带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形成了音乐最富魅力的共鸣。

    当一曲终了,整间灵堂里一片寂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已经泪流满面。

    老师对着风红伟的遗像,抱着他怀里的吉它,深深的弯下了自己的腰。

    “你曾经告诉过我,没有国家的支持与调配,个人向前冲得太猛,最终的结局,也不过就是飞蛾扑火罢了。”老师低声道:“你能看得这么清,甚至可以把我拉出来,可是为什么,你自己却成了那只扑向火焰的飞蛾?”

    “叮……”

    老师手指从琴弦上掠过,带出了一个长长的尾音,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风红伟,然后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了这个灵堂。

    “抬起你们的头!”就在老师走出灵堂的时候,他听到了风影楼的低语:“有这样的父亲,我骄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