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谜团

    第六十章 谜团 (第3/3页)

漠感,那气派,那心态,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在若干场合里,她比尤氏更显得有大家风度。

    即使在身染痼疾的情况下,对王熙凤吐露衷肠,也只是说:“这都是我没福,这样人家,公公婆婆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待,婶娘的侄儿虽说年轻,却也是他敬我,我敬他,从来没有红过脸儿,就是一家子的长辈同辈之中,除了婶子倒不用说了,别人也从无不疼我的,也无不和我好的,如今得了这个病,把我那要强的心一分也没了。”

    话里话外,都并没任何“门不当户不对”的羞愧,有的只是因病不能挑起一大家子重担、当管家奶奶的遗憾。

    这又该如何解释?

    答案或许只有一个,即秦可卿自己知道自己的真实出身,她的血统其实是高贵的,甚或比贾府还要高贵,也许根本就是皇族的血统,这一秘密贾母、王夫人、贾珍、尤氏、王熙凤等都知道,贾蓉也不会不知道。

    而且秦可卿除了托名秦邦业抱养之女,或许根本就没有在秦家成长,她受到了秦家根本不可能给予的高级教养,她的进入宁国府,骨子里不仅是门当户对,甚或还是“天女下凡”般地让贾家暗中沾了光。

    后世很多红学家都曾这样给出秦可卿身世之谜做注解,想来也并非没有根由。

    再者,秦可卿临死前向王熙凤托梦,面授机宜,指示要永保家业,惟一的办法是“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

    其最重要的根据是,“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

    一个育婴堂里的弃婴,一个长在小小营缮郎家中的女孩,耳濡目染的恐怕净是“东拼西凑”借钱过日子的生活情状,又哪来的这种“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的经验教训之谈?

    独孤策前世第一次读《红楼梦》,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些话,似不该出于秦可卿的口中,她若说些比如悔淫惭浪、劝人改邪归正的话,倒还差不多,可偏她有这样宽的心胸,这样大的口气,可见她并非真是那样的一个清寒出身,她托梦的口吻,俨然“天人”的声气。

    这也只能解释为,秦可卿的真实出身,是一个比荣宁二府还要富贵的门第,但因没能趁富贵之时在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结果“有了罪”,一切财产都入了官,连她的真实身份,也不得不隐匿起来,而佯称是育婴堂的弃婴,佯装是什么营缮郎的女儿!

    而且秦可卿死后,丧事办得极其隆重铺张,固然可以从贾珍与她的特殊情感关系上加以解释。

    但自家办得如此隆重铺张,别人家却并不一定也随之相应看重,就贾府而言,贾母一辈尚在,秦可卿不过是个重孙媳妇,贾蓉临时抱佛脚地捐了个龙禁尉的官身,也不过是“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而已,然而来送殡路祭的,却一个比一个有身份,一个比一个规格高,连北静王,也不以王位自居,探丧上祭,又设路奠,自己五更入朝,公事一毕,便换了素服,坐大轿鸣锣张伞而来。

    或者可以解释为北静王与贾府关系非同一般,世交之谊,礼当如此。

    但奇怪的是,宁国府的最高家长贾敬服食金丹宾天时,连天子都亲自过问了此事,那丧事却远比不了其孙媳秦可卿排场,当时贾府并未势败,因元春的荫庇,正当兴隆,不知为何却大有草草了结之态,尽管出殡那天也还“丧仪焜燿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看的何止数万人”,却不见有北静王的身影。

    世交之谊,为何施之于一个重孙媳妇如此之浓,施之于一个长房家长却如此之淡?

    另外,秦可卿的棺材也透着一丝古怪,在她死后,贾珍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结果是薛蟠送来了一副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那樯木板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薛蟠称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当时贾政还劝了一下,说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可贾珍却不听。

    似乎只是在揭示贾珍对秦可卿的特殊情感,同时暴露豪门贵族的奢靡,但是这其中却还有另一层深意。

    贾政说此物恐非常人所享者,而偏偏表面上出身于育婴堂堂、小官员的血统不明、门第寒微的秦可卿,却公然享用了,似乎暗示着,秦可卿的出身,她浑身中流动过的血液,恰与未坏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那般尊贵,她躺进那樯木棺材之中,是适得其所。

    因此,秦可卿出身的谜底可以大胆地猜一猜了,她出身不仅不寒微,而且竟是相当地高贵,甚至有着类似北静王那样的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