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第05章 (第2/3页)

但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吓坏了的物种,它被一只拳击手套狠狠打中了嘴。她猛然发现他离每一件事的边缘都那样近,公司几乎要垮了,这已经很糟,现在在这痛苦之上,就像一道腐吴的大革后又上了一道而目狰狞的科点,他的婚姻也摇摇欲坠了。一阵冲动中,她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温暖。她曾经很过这个男人,而且,至少在过去三个小时里,还曾经怕过他。但此时,一种领悟占据了她。总地来说,她更希望他总是在想他自己气得要命,而不是……不是他的脸上所吐露出的他的感受。

    “我不想断绝关系。”她说,“我爱你。这几个星期我想我刚找回那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他再次走向窗口,又走回沙发,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那么,为什么?”

    领悟在一种有节制,但加剧了的愤怒中消失了。

    为什么?一个男人的问题。它深深植根于这样一个问题:对一个二十世纪后期高度理智的西方男子来说,男性的概念是什么?我必须要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好像她是一辆塞住了针阀,正吱吱呀呀地蹒跚着的车,或是一个早上送夹肉面包,晚上才端上一盘炒鸡蛋的芯片刚坏了的机器人。是什么让女人发疯?她突然想,绝不是现实生活中的性,而是这种追求效率的令人发疯的男性的问题。

    “我不知道能不能解释。我担心它听起来愚蠢、琐碎而且无聊。”

    “试试,是不是……”他清了清嗓子,脑海中好像要向手里唾一口(那个该死的效率又来了),然后慢慢地说,“我没有满足你,是不是?”

    “不。”她说。

    “那为什么?”他无助地问,“天哪,为什么?”

    好……你问了。

    “害怕,”她说,“我想主要是害怕。”

    “害怕?”

    “泰德去学校的时候,没有什么能保护我不去害怕,就像……他们称它什么来的……白噪音。那种电视机没有转到什么台上时发出的声音,”

    “他上的不是什么真正的学校。”维克迅速回答。她知道他就要激怒,就要开始指责她为什么试图把问题转嫁到泰德头上去。一旦他生气,结果只能是两者之一。对她来说,这其中有东西,她必须把它说出来。情况正在变精,有种非常脆弱的东西从他手里扔出来,飞向她,又飞回去,它很可能会掉在地上。

    “这只是部分原因。”她说,“他是没有上真正的学校,大多数时间我仍和他在一起,但他离开时……会有一种对照……”她看向他,“对照中某些静的东西就会听起来十分响,那时我开始惊恐。明年他要上幼儿园,我想,会每天都去半天,而不像现在每周三个半天。后年,每周五个整天。所有这些时间都要填满。一想到这些我就会吓得要死。”

    “所以你就想通过和什么人**来填上其中的一点时间?”他痛苦地问。

    他的话刺痛了她,但她倔强地继续下去,尽可能顺着那条已经出来的无形的线说下去。她没有提高嗓门。他已经问了,她会告诉他。

    “我不想再被列进图书馆委员会,找不想再被列进医院委员会,或卖烤面包,或负责指导初来的人,让他们不至于每个人都在星期六的晚宴上点同样的沙锅炖肉。我不想总是一遍遍看那些完全一样的压抑的脸,听那种完全一样的这个镇上什么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的喋喋不休。我不想磨光我的爪子去损坏其他什么人的名誉。”

    这些话汹涌地出来,她即便想停也已经收不住了。

    “我不想卖面包,不想卖香水,不想组织什么聚会,也不想参加什么联合会,你——”

    她停了短短一瞬,喘了口气,感受一下话的分量。

    “你不懂什么是空虚,维克,不要以为你懂。你是个男人,男人总是解决问题。男人解决问题,女人排掉尘土,你在空荡荡的屋中排去尘土,有时你听外面风的呼啸。只有很少的时间,屋里才会有风,你知不知道?你打开收音机,传来鲍伯·塞格尔或卜卡尔或什么人的声音,你还可以听见风。思想向你扑面而来,主意,没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们会扑面而来,你会洗净所有的卫生间,会清洗水槽,有一天你到商业区的一家古玩店去看什么陶瓷小摆设的时候,会想起你的母亲也有一书架这样的小摆设,你的祖母也有这些东西。”

    他呆呆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坦诚而困惑,这让她感到一阵绝望。

    “我谈的是感觉,不是事实。”

    “是的,但是为什么?”

    “我正在告诉你为什么,我告诉你我的那些感觉,所以我用很多时间坐在镜子前面,看我的面容变了多少,我知道已经不会再有人把我当做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或有谁在我去酒吧间要饮料时再向我要驾驶证、我开始害怕,因为我终于长大了。泰德要去上学前班,意味着他要去上小学,然后上中学——”

    “你是不是说你找了个情人,只是因为你感觉老百?”他看着是她,一脸惊异。她喜欢他这样,因为她想他的话里有了一些东西。斯蒂夫·坎普发现她很有吸引力,当然那是奉承,那确实是让挑逗变得非常有趣的首要因素,但它决不是惟一的原因。

    她抓住他的手,热切地看着他,想想,她想,她知道她大概再也不会第二次真诚地面对一个男人。“它还意味着更多。它意味着你已知道不用再等待自己长成一个成年人,不用再用你所有的一切让自己平静下来。它是知道每一天自己的机会都会一点点地变少。对一个女人——不,对我——那是一件要去面对的残酷的事。做妻子,那当然好。但你会去工作,你会回家,但实际上你还深深地埋头于工作。做母亲,那当然也很好,但她的地方每年都会少一些,因为每一年,外面的世界就会把她的孩子从她身边再抓过去一点,

    “男人……他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有一幅图象他们是什么。他们从来不只活在理想中,这一点让他们变得破碎,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男人在他们的时代到来之前悲惨地死去,但他们知道长成一个成年人意味着什么。他们到三十,四十,五十岁的时候,有一个把柄可以抓……他们不会听到那种风,即使听到,他们也会找到一把长剑,去和它战斗,他们会想那是一辆风车或其它东西,他们要去击倒它。

    “一个女人,就像我,所做的,只是跑开,而不是像你们那样。泰德离开后我们的房子的样子让我惊慌失措。有一次,也许你会觉得很愚蠢,我在泰德的房间给他换被单的时候,忍不住想起我中学的那些女友。我想知道她们都去哪儿了,都怎么样了,我心烦意乱。这时泰德衣橱的门突然开了,我尖叫着逃了出去,我不知道为什么,除非认为那是我自己做的。有一瞬间,我感觉琼·布拉迪正从泰德的衣橱里走出来,她没有头,浑身是血,她向我说:‘我十九岁从撒米比萨饼店回来时死于一场车祸,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的天,多娜。”维克惊愕。

    “我吓坏了,那就是一切。偶尔我看一看小摆设,或想起陶瓷工艺课,或瑜咖,或类似的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就会惊慌失措。逃离未来的惟一出路就是过去,所以……所以我开始挑逗他。”

    她低下头,突然把头埋进手里,她的声音蒙着,但仍能听懂。

    “这很有意思,就像又回到了学校,就像一个梦,一个愚蠢的梦。他好像就是那种白噪音,他吸去了风的声音。挑逗很有趣。性……都不好,我有过几次高xdx潮,但都不好,除了认为整个过程中我仍只是爱着你,知道自己只是正从你身边滑开外,我找不到其它解释。”她又看了看他,哭了起来,“他也心不在焉,这几乎成了他的职业了,他是个诗人……至少他自称是这样,我分辨不清他的面目。他总在各地游荡,梦想他还在大学里,抗议越战,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会那样。现在我想我已经说出了所有能告诉你的,这是我的小小的丑陋的故事,但这是我自己的故事。”

    “我想揍他一顿,”维克说,“要是我把他的鼻子揍出血,我会感觉好些。”

    她面色苍白地笑了,“他走了,泰德和我晚饭后去了皇后商店,那时你木在家。他店外的窗子上挂着一个‘招租’的牌子。我说过,他是个总在各地游荡的人。”

    “那张条子里可没有一点诗意。”维克说。他短短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她的手摸向他的脸,他不自觉地向后缩了一下,这一缩比任何其它事都让她刺痛,刺痛得她不能想象的内疚和恐惧又向她袭来,那是一种迷们,而她再也哭不出来了,她知道在很长时间内,她再也不会有眼泪了,这伤害和随之而来的对心灵深处的打击让她实在难以承受。

    “维克。”她说,“我很难过,你受到了伤害,我很难过。”

    “你什么时候和他断的?”’

    她告诉他她回来见到他已经在屋里的那天的事,没有提她当时的恐惧和他差一点要强xx她。

    “那张条子就是他向你反扑的方式。”

    她把额前的头发轻轻理向一边,点了点头,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眼眶下红肿,显得非常推停:“我想是的。”

    “上楼吧。”他说,“很晚了,我们都很累了。”

    “能和我**吗?”

    他慢慢摇了摇头:“今天不。”

    “好吧。”

    他们一起上楼。多娜问;“以后会怎么样,维克?”

    他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不是我要在黑板上写五百遍‘我发誓再也不这样做了’?我们会不会离婚?会不会再也不提这事了?会怎么样?”她想自己并没有歇斯底里,她只觉得一阵疲乏,但不知不觉中音量在升高。最糟糕的是羞愧,羞愧被发现,羞愧看到恶梦像一只无情的拳头打中他的脸。

    她恨自己,也恨他,她恨他让自己觉得这样羞愧。因为如果真要做一个决定,她相信自己对带来这个结局的那些因素并不负有什么责任。

    “我们应该一起尽力把事情做好。”他说,但她没有领会地的意思——他没在对她说。“这种事,”他在用一种恳求的语调问,“只有他一个,是吗?”

    这是一个无法原谅的问题,他没有权利这样问。她离开了他,几乎是跑着上了楼。问题解决之前,任何愚蠢的斥责和非难都不会有什么帮助,只会毁掉他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可怜的真诚。

    那一夜,他们俩都没怎么睡,维克已经完全忘了要打电话给乔·坎伯,问他能不能修妻子那辆生了病的品托车。

    乔·坎伯正和加利·佩尔维尔在一起,他们坐在加利杂草丛生的后院里一把快塌了的草坪椅上,

    在满天的星斗下,他们正举着麦当劳玻璃杯一起喝着马丁尼伏特加酒。

    荧火虫一闪一闪地在空中穿行,大簇的金银花爬上加利家的篱墙,它们重浊的香气充满了炎热的夜空。

    平常在这时,库乔总在追逐荧忙虫,有时还会边追边吠,给两个男人带来无限乐趣。但今天,它只是躺在他们中间,鼻子伸在前爪上。

    他们以为它在睡觉,但其实它没有。它只是躺在那里,感受那种彻骨的疼痛在整个脑袋里来来回回地游走。对它来说,要考虑狗简单的一生中未来会如何实在太难了。它只觉得有种东西正在改变它的本性。入睡时,它好像会亲身经历某些奇异的,不愉快的场景,其中有一次,它暴烈地扑向那个男孩,撕开他的喉咙,又扒出他的五脏六腑,那些东西就像一个个热气腾腾的包,然后它在撕咬和悲号中醒了。

    它总是口渴,但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不愿意碰那个水碟。它硬着头皮喝水时,感觉水就像钢刨花,让它的喉咙剧痛,一直痛到眼睛里。

    现在它躺在草地上,懒得去理会那些荧火虫。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对它来说只是从上面传来的无关紧要的隆隆的声音。相对于它不断增长的痛苦,这些声音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

    “波士顿!”加利呵呵地笑着,“波士顿!你究竟要去波士顿干什么?你怎么会认为我有这笔钱跟你一起去?我如果不把支票兑换成现金,恐怕哪儿都去不了。”

    “去你妈的,你老糊涂了。”乔回答,他已经相当醉了,“你只要到床垫下去找找,就成了。”

    “那里只有臭虫,”加利说,还在呵呵地笑着,“那里满是臭虫,我连屁都不会放一个,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再来一次狂欢?”

    乔把杯子递给他,加利坐在椅子上调酒,黑暗中,这个多年的老酒鬼用一只熟练、稳定、沉沉的手慢慢地调着酒。

    “波士顿!”他把酒小心翼翼地递给乔,“乔伊,我想你的脚又痒了。”加利是罗克堡,恐怕也是世界上惟—一个怪怪地称他为乔伊的人,“我想你是要去搞一次狂欢,从来没见过你去过比波次茅斯更远的地方。”

    “我去过一两次波士顿。”乔说,“你最好小心点,佩尔维尔,要不然我会放我的狗咬你。”

    “你不会放狗去咬一个两手都拿着直直的削刀的喊叫着朝黑鬼。”加利说,他偏下身子抚摩了一下库乔身上的毛,“你妻子怎么说?”

    “她不知道我们要去,她不需要知道。”

    “噢,是吗?”

    “她要带那个男孩南下去康涅狄克州见她的妹妹和那个跟她结婚的颓废的家伙,他们要去一星期。她中了彩票,告诉你也没关系,所有的钱都是从那儿来的。”

    “她赢了点钱,是吗?”

    “五千美元。”

    加利吹了个响哨,库乔很不舒服地竖起了耳朵。

    乔把沙绿蒂晚饭时和他说的话告诉加利,没有提到争吵,说得好像整个一笔交易都是他的主意似的,男孩可以和她南下一周去康涅狄克州,然后在秋天和他一起去穆斯黑德。

    “所以你就可以去波士顿花掉她的一笔奖金,你这肮脏的老狗,”加利拍了拍乔的肩膀笑了起来,“喔,你这条狗,干得好!”

    “我为什么不能?你记得我上次休息是哪一天?我记不得。这一周我几乎就没有休息。我本来计划花一天半把里奇的国际车的马达吊出来,修好阀门,现在有了链吊,我只要四个小时。我明天上午做,下午就可以完成。还有一个变速器的活,车主只是个初中老师。我可以把它推迟,几件其它的活也可以堆迟,我只要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去度假了。”

    “你去丙顿干什么?”

    “嗯,可以去芬威球场看该死的红星队的双打比赛。去华盛顿大街的商业区—一”

    “战斗地带!该死,我知道那儿!”加利喷着鼻子大笑起夹,他拍了一下大腿,“看一场肮脏的表演,玩命地鼓掌?”

    “只一个人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好,只要你肯在我兑现支票前分出一部分钱给我,我想我就可以跟你去。”

    “我很愿意。”乔知道加利是个老酒鬼,但借债时总很慎重。

    “我想,我已经有四年没碰女人了。”加利回忆起往事,“在法国,我把那个老精子工厂的大部分损失了,留下的那些,有时候行,有时候不行,去看看我火药枪里还有没有火药一定很有趣。”

    “好。”乔说,他说话已经含糊不清,耳朵也嗡嗡地叫了,“别忘了棒球。你知道我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去芬威的吗?”

    “不知道。”

    “1——9——-6——-8——年,”乔靠倒在加利的手臂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一边说一边把刚喝下去的酒又都吐了出来,“我的小子还没出生,他们和老虎队打,六比四,输了,这些乳臭未干的家伙。诺姆·凯什在第八局一开头就打了个本垒打。”

    “你想什么时候去?”

    “星期一下午三点左右,我想我老婆和孩子那天上午走。我会把他们送到波特兰发狗车站,那样我上午剩下的时间和下午的一半时间就可以做准备。”

    “乘小汽车还是乘卡车去?”

    “小汽车。”

    加利看问夜空,目光柔和,充满梦想。“老酒,棒球,女人,”他说,稍稍站直了一点,“我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你去吗?”

    “当然。”

    乔轻轻地欢呼了一声,他们都笑起来,没有谁注意到库乔的头正从锋利的前爪上抬起来,轻轻地嗥叫了一声。

    星期一的早晨,在珍珠色和深灰色的斑斑点点中来到了。

    雾很浓。布莱特·坎伯看不清窗外的那棵像树,它大约在三十米外。

    小楼仍在沉睡着,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他要去旅行,这让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激动不已。只有他和母亲,他感觉这会是一次很好的旅行,在意识深处,他很高兴父亲没有一起去,他会自由自在,用不着费尽力气去遵照某种神秘的男性理想活着,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达到了那种理想,但他连理解起来都很困难。他感觉很好,难以置信地好,难以置信地充满生气。

    他为那些没有在今天这个好的、有雾的早晨出门旅行的人感到难过,因为大雾过后,又会是炎热的一天。他计划坐在汽车的窗边,看够从斯普林大街灰狗车站到斯图拉特福特沿路每英里的景色。虽然他昨天很晚才睡,现在还不到五点……但再要他待在床上,他会炸的。

    他蹑手蹑脚地穿上牛仔裤和罗克堡美洲狮t恤衫,又穿上一双白色运动袜和他的凯兹鞋。他下楼做了一碗可可熊。他尽量轻声地吃,但当嘎吱嘎吱的咀嚼谷制品的声音穿过他的脑袋传进他的耳朵时,他相信整个小楼都能听见。在楼上,他的父亲呼噜地发着什么声音,在双人床上翻了个身,母亲也在翻身,双人床的弹簧吱吱地响着,他的颌跟着停住了。他想了一会儿,又从后门廊的碗柜里取出了第二碗可可熊,很轻地关上纱门。

    空气已经开始温热,但在大雾中,夏日里每一样东西的气味都纯净得多了。

    东方,在一片影影绰绰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东方山坡尽头的松林带)上,他可以看见太阳,它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看上去像一轮满月那样小,发着银白色的光芒。潮气很重,周围仍一片寂静。

    八、九点后大雾会消退,但今天一天都会很潮。

    布莱特眼前是一片白色的神秘世界,他被它神秘的快乐充满了:一周后就要第二次收割的干草的气息,粪肥,还有母亲的玫瑰。他甚至可以闻到一些加利·佩尔维尔家耀武扬威的金银花的香气。

    这些金银花像一片腻人的、贪婪的葡萄藤的海洋,正在慢慢地埋葬标志加利地产的篱笆。

    他放下碗,向他所知道的谷仓方向走去。他走到院子的中间时,从肩上望回去,他们家的小楼在白雾中消退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又走了几步,那个轮廓完全被吞没了。白色中只剩下他自己和正低头看着他的银白色的小太阳。他可以闻到灰尘、潮气、玫瑰和金银花的气味。

    一声嗥叫。

    他的心跳到嗓子眼,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全身的肌肉收缩成一束束的铁丝。

    他像一个突然掉进童话故事里的孩子,恐惧中的第一个念头是:狼!他慌然四顾,然而周围只有一片白色。

    库乔从雾中出现了。

    布莱特的喉咙中咕咕地发出一声抱怨。

    那只和他一起长大的狗,那只耐心地拉着身穿乔在铺里为他做的全套“盔甲”,坐在可谓飞行器里,快乐地尖叫着的五岁小布莱特绕着院子一圈一圈跑的狗,那只每天下午风雨无阻地在邮箱进安静地等他放学回来的狗……和在晨雾中显然出来的这个一身泥污、毛发蓬乱的鬼魂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这只圣·伯奈特狗可怜的眼睛现在有点发红,愚蠢地向下看着,它们不像是狗的眼睛,倒像双猪的眼睛。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层棕绿色的泥,像是刚在草地底的沼泽里打过滚,它的鼻吻向上皱起,可怕地像人似地向布莱特咧着嘴,把他吓呆了。布莱特感到的只是他的心,他的心正在喉咙口怦怦地向外跳。

    混浊的白沫正慢慢地从库乔的牙缝间向下滴。

    “库乔?”布莱特轻轻地叫了出来,“库乔?”

    库乔看着这个男孩,已经认不出他了。

    它认不出他的相貌.认不出他衣服的颜色(它不能像人类那样精细地分辨颜色),认不出他的气味。

    它看见的是一只两条腿的恶魔。库乔病了,它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荒诞、恐怖,它的脑海里只有凶杀,它要扑咬,要撕打,它心灵深处看见一个自己迷雾般的影子向这个男孩扑去,把他扑倒在地,把他的骨肉撕开,喝那垂死的心脏搏动出的一股一股的血。

    这时,那个恐怖的形状说话了,库乔认出了他的声音。是那个男孩……那个男孩,那个男孩从没有伤害过它,它曾爱过那个男孩,他要它去死,它就会去死。

    这种感觉驱散开了凶杀的印象,让那种印象如同它周围的白雾一般模糊,消失了。

    它病中那条湍急、喧嚣的河流堵断,又重新接上了。

    “库乔,怎么啦?”

    但被编幅抓破鼻子前的那个库乔最终消失了,那条病了的、危险的狗,最后一次翻转了出来。

    库乔跌跌撞撞地转身走进白雾深处。白沫从它的鼻吻溅落到尘土上。

    它开始笨重地跑,它想跑出疾病,但那疾病跟着它跑,嗡嗡响着,大声抱怨着,让它在仇恨和凶杀中浑身剧痛。

    它开始在高高的狗尾巴草丛中翻滚,它啃它们,它的眼睛也在翻滚。

    世界是一片疯狂的气味的海洋,它要找到每一种气味的来源,撕碎它们。

    库乔又开始曝叫。

    它站了起来。

    它,一条近两百磅重的大狗,滑向雾气深处。

    库乔消失了。

    布莱特在大雾笼罩的院子里呆呆地站了十五分钟,不知所措。

    库乔病了。它可能吃了毒饵或其它什么东西。布莱特听说过狂犬病,如果他见过一只表现出狂犬病病症的土拨鼠、狐狸,或野猪,他会想起狂犬病。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狗会得那种可怕的大脑和神经系统的疾病。看来最有可能是吃了毒饵。

    他要告诉父亲,父亲会告诉兽医,也可能父亲就会自己动手为库乔做些事。

    两年前,他就用镊子拔出库乔鼻吻上的野猪刺,他先把刺竖起来,又放平,最后拔出来,小心不让它们断在里面,否则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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