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泄密

    第01章 泄密 (第2/3页)

了那个女摄影师叫麦尔兹灵感,使她真的定制了一个假墓碑,并把这句话刻在上面。不可思议的世界。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世界。

    突然,泰德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二

    在泰德和丽兹墓场照片的下面,黑底上印着两行字。

    第一行:死者与此二人极为亲密。

    第二行:那么为什么他们在笑呢?

    “因为世界是一个奇怪的鬼地方。”泰德·波蒙特捂着嘴笑道。

    对这次突然而至的宣传,丽兹·波蒙特不是唯一感到不安的人。他自己也感到一点不安。尽管这样,他仍觉得无法停止大笑。他停下片刻,眼睛一看到那句碑铭——不是一个很可爱的家伙——就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尝试停止笑,就像去堵一个千疮百孔的堤坝,你刚堵住一个洞,马上又在别处发现一个新的漏洞。

    泰德怀疑这种抑制不住的大笑有点不对劲——它是一种歇斯底里。他知道这种发泄与幽默无关。实际上,个中原因往往毫不有趣。

    也许,是害怕什么事。

    你害怕《大众》杂志上的一篇该死的文章吗?那就是你所想的吗?愚蠢。害怕你在英文系的同事看到那些照片后,认为你已经丧失理智了吗?

    不。他根本不怕他的同事们,甚至其中资力最老的那些人他也不在乎。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成为一个专业作家,他有足够的金钱作保证,这一点是值得欣慰的。当然,目前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虽然他不喜欢大学生活中的官僚气和事务性工作,但却很喜欢教书工作。几年前,他是很在乎他的同事们怎么看他的,现在已经不了。的确,他很在乎他们的朋友们怎么想,他的朋友,丽兹的朋友,以及他们共同的朋友,其中有些人恰好是他的同事,但他认为这些人不会把这件事看得太认真。

    如果有什么事要怕的话,它是——

    到此打住。他在心里以一种冷淡的、严厉的语气命令自己。这种语气曾吓得他班里最调皮的学生脸色苍白不敢吱声。马上停止这种胡思乱想。

    他再次低头看那张照片,但这次他没有看他的妻子和他自己的脸,照片上他们像两个做家家似地对视而笑。

    乔治·斯达克

    1975-1988

    不是一个很可爱的家伙

    那才是使他不安的东西。

    那个墓碑。那个名字。那些日期。最主要的,那酸溜溜的墓志铭,这墓志铭使他大笑不止,但是,由于某些原因,笑声的下面一点儿也不可笑。

    那个名字。

    那个墓志铭。

    “没关系,”泰德低声说,“操他妈的他现在已经死了。”

    但是,他仍感到不安。

    当丽兹一手一个抱着刚换好衣服的双胞胎走回来时,泰德又低头开始读那篇文章报道。

    “我谋杀了他吗?”

    泰德·波蒙特反复问道,陷入沉思。他曾被认为是美国最有前途的小说家,他的小说《狂舞者们》曾获得1972年全国图书奖提名。他看上去有点儿困惑。“谋杀,”他有一次轻声说,好像从没想到这个词……虽然乔治·斯达克所写的几乎全是谋杀,而波蒙特称他为自己“黑暗的另一半”。

    老实的打字机旁放着一个大口陶瓷瓶,他伸手从中抽出一只黑美人贝洛儿牌铅笔(波蒙特说,斯达克就用它写作),开始轻轻咬它。从瓶中十几只铅笔的外表判断,咬铅笔是他的一种习惯。

    “没有,”他把铅笔扔回瓶中,终于又开口了,“我没有谋杀他。”他抬起头,露出微笑。波蒙特三十九岁,他那么爽朗的微笑时,看上去像一个大学生,“乔治是自然死亡的。”

    波蒙特说乔治·斯达克是他妻子的主意。伊丽莎白·斯蒂芬斯·波蒙特是一个沉静、可爱的金发女人,她不认为应该归功于她一人。“我所做的,”她说,“是建议他用另一个名字写另一部小说,看看回有什么结果。泰德在写作上遇到了阻碍,他需要新的突破。而且实际上”——她笑了——“乔治·斯达克早就在那里了。我从泰德断断续续所写的一些未完成的稿子中看到了他的迹象。这不过是让他从暗处走出来罢了。”

    波蒙特的许多同行认为,他的问题不仅是写作上阻碍。至少两位著名作家他们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说,在他第一本书和第二本书之间的那段艰难时期,他们担心波蒙特是否心智健全。一位作家说,《狂舞者们》出版后,批评多于赞扬,他相信波蒙特曾企图自杀。

    当问及他是否考虑过自杀时,波蒙特只是摇摇头说,“这是个愚蠢的念头。真正的问题不是被大众接受,而是写作上的阻碍。一个死掉的作家永远克服不了这种阻碍。”

    同时,丽兹·波蒙特不停地“游说”——这是波蒙特的原话——他用一个笔名。“她说如果我愿意,我能够再次振作起来。写我愿意写的任何东西,别管《纽约时报书评》会怎么说。她说我可以写一部、两部小说,一部侦探小说、一不科幻小说。或者,我可以写一部犯罪小说。”

    泰德·波蒙特咧开嘴笑。

    “我认为她是故意把那个放在最后。她知道我一直想写一部犯罪小说,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用一个笔名写作,这对我有极大的吸引力。他使人觉得自由,就像一个秘密的紧急出口,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但是也还有其他因素。这很难说清楚。”

    波蒙特一只手伸向瓶中削得很尖的贝洛儿牌铅笔,然后又撤了回来。他从书房的窗口望出去,外面是春意盎然的绿树。

    “用笔名写作,就像变成一个看不见的人一样,”他最后吞吞吐吐的说,“我越想这个主意,就越觉得我会……哦……再创造自己。”

    他的手悄悄伸向陶瓷瓶,这次很成功的抽出了一只铅笔,同时,他的脑子在想别的事。

    泰德翻过一页,然后抬头看着双人高脚椅上的双胞胎。男孩——女孩双胞胎一般不太相像,但是温蒂和威廉却极为相像。

    威廉对泰德咧嘴笑。

    温蒂也对他咧嘴笑,但她在炫耀她兄弟没有的附加物——孤零零的一颗门牙,这颗牙齿长出来时一点儿也不疼,它毫不费力地钻出牙龈,就像潜水艇的望远镜钻出海面一样。

    温蒂把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塑料瓶上移开。张开小手,露出粉红色的掌心,合拢,张开。一种温蒂式挥手。

    威廉没有看她,把他的一只手从瓶子上移开,张开,合拢,张开。一种威廉式挥手。

    泰德郑重地从桌子上举起一只手,张开,合拢,张开。

    双胞胎咧开嘴笑。

    他又低下头看杂志。啊,《大众》,他想——如果没有你,我们会在那儿,我们会做什么?这是美国的明星时代。

    当然,作者把所有的秘密都抖落出来了,尤其是《狂舞者们》没有获得图书奖后四年艰难的日子,但这是预料之中的,他并不觉得这种暴露难堪。一来是这并不可耻,二来是他一直觉得真相比谎言更容易接受。至少从长远看是这样。

    当然,这又提出一个问题:《大众》杂志和“长远”是否有什么共同只处?

    哦,现在太晚了。

    写这篇报道的那家伙名叫麦克——麦克什么?记不清楚了。《大众》上作者的署名一般都在文章的最后,除非你是一个泄露皇家秘密的伯爵和嚼其他电影明星的电影明星。泰德必须翻过四页(其中两页是整版广告)才找到那个名字——麦克·唐纳森。他和麦克海阔天空聊到很晚,当泰德问他,是不是真有人关心他用另一个名字写了几本书时,唐纳森的回答让泰德大笑不止。“统计显示,《大众》的大多数读者比较迟钝。着使他们很难发现什么新东西,于是别人发现什么他们就看什么。他们会很想知道你的朋友乔治的所有情况。”

    “他不是我的朋友。”泰德笑着回答说。

    现在,他问炉子前的丽兹:“你搞完了吗,宝贝?要我帮忙吗?”

    “不用,”她说,“我只是给孩子们熬点汤。你还没有自我欣赏完?”

    “还没有。”泰德厚着脸皮说,有回到那篇报道上。

    “最难办的实际上是名字,”波蒙特轻轻咬着铅笔,继续说道,“但这非常重要。我知道它会起很大作用。我知道它会打破我写作上的阻碍……如果我有一个身份,一个与我不同而又合适的身份。”

    他怎么会选择乔治·斯达克的呢?

    “哦,有一个写犯罪的小说家,名叫唐纳德·e·怀斯莱克,”波蒙特解释说,“怀斯莱克用他的真名写犯罪小说,都是有关美国生活和美国道德的社会喜剧。”

    “但是,从六十年代初期到七十年代中叶,他以里查德·斯达克的名字写了一系列小说,那些书与以前的大不相同。它们写的都是一个叫帕克的职业小偷。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除了盗窃别无所好。”

    “不知为什么,怀斯莱克最后停止写作有关帕克的小说,但我永远忘不了怀斯莱克在笔名一事公开后所说的话。他说,他在晴天写作,而斯达克在阴天写作。我很喜欢这话,因为1973到1975刚好是我的阴天。

    “在那些最好的小说中,帕克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杀人机器。强盗被抢是贯穿始终的一个主题。帕克碰到许多坏蛋——我的意思是说,其他的坏蛋——完全就像一个其程序只有一个目标的机器人。‘我要我的钱’,他说,这就是他所说的一切。‘我要我的钱,我要我的钱。’这使你想起谁了吗?”

    采访者点点头。波蒙特在描述阿历克斯·马辛,乔治·斯达克小说的主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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