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2/3页)

  她读完新闻报道后,又读了一遍。她一次次地看着照片上的约翰尼茫然、恐惧的面孔。围着摔倒在地的杜骚特的人群以一种近乎恐惧的眼神看着约翰尼。她能理解那种心情。她记得吻他时,那种奇怪。专注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当他告诉她她丢失的戒指在哪里时,她很害怕。

    但是,莎拉,你的害怕跟他们不同,是吗?

    “再吃一点儿,小家伙。”瓦尔特说,那声音遥远得像从一千英里以外传来。莎拉抬起头,看到他们坐在阳光中,瓦尔特双膝间盖着她的围裙,她突然又害怕起来。她看到戒指沉向抽水马桶的底部,翻来翻去。她听到它碰到陶瓷时发出的叮当声。她想起万圣节假面具和那个孩子说的话,我喜欢看到这家伙被打败。她想起了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她的眼睛又落到照片上的那张脸上,那张脸显得惟淬,充满惊讶地看着她。

    “……不管怎么说,很巧妙。”瓦尔特说,解下围裙。他已喂丹尼吃完了全部鸡蛋,现在他们的儿子正心满意足地在吮一瓶果汁。

    “嗯?”莎拉抬起头,看着他走过来。

    “我说对这么一个欠了几乎五千万医疗费的人来说,这是很巧妙的。”

    “你在说什么?巧妙是什么意思?”

    “真的,”他说,显然没注意到她的愤怒,“写一本关于车祸和昏迷的书,他可以赚七千或一万元。但如果他醒来后具有了通灵能力,,那就发财了。”

    “你这是瞎说!”莎拉说,由于愤怒声音变得很尖刻。他转向她,他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是恍然大悟。这种恍然大悟的表情让她更难受。瓦尔特·赫兹列特总是以为自己理解她。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件事。”他说。

    “约翰尼不会撤谎,就像教皇不撒谎一样……你……你要明白。”

    他放声大笑起来,在那一瞬间,她差点几抄起他的咖啡杯扔过去。但她还是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使劲抓着。丹尼瞪眼看着他父亲,然后也大笑起来。

    “宝贝,”瓦尔特说。“我不反对他,不反对他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我因此而尊重他。如果那个胖胖的老顽固费舍在众议院的十五年中,可以从一个破产的律师变成百万富翁,这家伙也完全有权从扮演通灵者中尽可能地捞些钱……”

    “约翰尼没有撤谎。”她干巴巴地重复说。

    “这套把戏是给那些读小报和入宇宙图书俱乐部的人看的。”他轻快他说。“虽然我承认特异功能在审判中很有用处。”

    “约翰尼·史密斯没有撒谎。”她重复道,同时听到他在说:它从你手背上滑落了。你在收拾他刮脸的东西,这时它滑落了。……你到阁楼上找找,莎拉。你会看到的。但她不能告诉瓦尔特这些。瓦尔特不知道她去看过约翰尼。

    去看他没什么错,她在心中为自己辨解说。

    但是,如果他知道她把第一个结婚戒指扔进抽水马桶冲掉的话,他会怎么想呢?他可能不理解她当时所感到的突如其来的恐惧——这恐惧和报纸照片上那些人脸上的恐惧是一样的,约翰尼自己脸上也有这种恐惧。不,瓦尔特不会理解这些的。不管怎么说,把戒指扔进抽水马桶冲掉;这一行动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好吧,”瓦尔特说。“他没有撤谎,但我就是不相信……”

    莎拉轻声说:“看看他身后的那些人,瓦尔特。看看他们的脸,他们相信。”

    瓦尔特瞥了一眼。“真的,就像一个小孩相信魔术师一样,只要魔术别穿帮。”

    “你认为这个杜骚特是个托儿?报纸上说他和约翰尼以前从没见过。”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相信,莎拉,”瓦尔特耐心他说。“魔术师从兔笼里拎出一只兔子,这毫无意义,只有从帽子里变出一只兔子才行。要么约翰尼·史密斯了解内情,要么这个杜骚特的举止行为露了馅,约翰尼猜得很准。但我重复一遍,我为此而尊重他。他因此而获益匪浅。如果这能给他赚来钱,但愿他的能力越来越大。”

    在那一刻,她憎恨他,厌恶他。她和这个善良的男人结了婚,他善良、沉稳。幽默,但是,他在内心深处相信每一个人都在不择手段地想要出人头地。今天早晨,他可以称哈里森。费舍为一个肥胖的老顽固,而昨天晚上他还和费舍一起哈哈大笑,费舍谈起某地一个可笑的市长格莱克·斯蒂尔森,说他发疯了,竟然想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加明年的议院竞选。

    不,在瓦尔特·赫兹列特的世界中,没有人有超自然的能力,没有谁是英雄,他相信只能从内部来改造体制。他是个好人,性情平和,爱她和丹尼,但是,她内心深处突然渴望约翰尼和他们失去的那五年时光。也许那不是五年,而是一生。失去了一个头发更深些的孩子。

    “你最好上班去吧,宝贝,”她平静他说j“他们会有很多事让你做的。”

    “那倒是,”他冲她微微一笑,总结做完了,讨论结束了。“你们还是朋友?”

    “还是朋友。”但他知道戒指在哪儿,他知道。

    瓦尔特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脖颈上,吻吻她。早晨时他总是这么样,总是这么吻她,某一天他们将去华盛顿,没有谁有超自然能力。

    五分钟后,他开着他们的红色小汽车走了,只剩下她和丹尼,丹尼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差点儿要把自己窒息死。

    “你在瞎闹什么?”莎拉说,走过去把椅子上的盘子解下来。

    “不好吃!”丹尼很不高兴地说。

    他们家的雄猫斯比德·托马托慢悠悠地走过厨房,丹尼咯咯笑着抓住它。斯比德耳朵向后一倒,看上去很温顺。

    莎拉笑笑,开始擦桌子。惯性。身体老不动就总想不动,她现在就老不动。别再想瓦尔特不好的一面了,她舍己也有不好的一面。她只想在圣诞节给约翰尼寄一张贺卡。这样比较好,比较安全——因为一旦动起来,身体就总想动。她的生活很好。她经历了丹,经历了约翰尼;失去约翰尼是很不公平的,但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大多了。她经历了各种苦难,现在风平浪静了,她要保持这种状态。这个阳光灿烂的厨房很不错。最好忘掉乡村博览会,命运轮和约翰尼·史密斯的脸。

    她把水注入洗碗他开始洗碗时,打开了收音机,听到在播新闻。第一条新闻就使她大吃一凉,手里拿着刚洗过的盘子,望着窗外的院子,陷入沉思。约翰尼的母亲在看她儿子的记者招待会电视新闻时中风,今天早晨不到一小时前死了。

    莎拉擦干手,关掉收音机,从丹尼手里拿雄猫。她把丹尼抱到起居室,放到小床上。丹尼大声抗议,但她置之不理。她拿起电话,打通了东缅因医疗中心。一个听上去很厌倦的接线员告诉她,昨天晚上半夜前约翰尼·史密斯出院了。

    她挂上电话,坐在一张椅子上。丹尼仍在他的小床上哭喊着。水仍在注入水池。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走进厨房,关上水龙头。

    《内幕》杂志的那人十月十六日那天来了,在约翰尼步行取完邮件后不久。

    他父亲的房子不在路边,他们铺了石子的车道有四分之一英里长,两边是浓密的松树和针纵树。约翰尼每天都要走一圈,开始时,回到走廊他精疲力尽,全身发抖,两条腿像火烧似的,走路一跛一跛的。但是,一个半月后的现在,这步行成了他每天的乐趣之一(起初,他走半英里要花一个小时),他非常喜欢这步行。他不是喜欢取邮件。而是喜欢步行。

    他开始为即将来临的冬天劈木材。赫伯本来是准备雇人干的,因为赫伯本人新签了一个做室内装饰的合同。“你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老了。约翰。”他微笑着说,“当你寻找室内工作的时候,就说明你老了。”

    约翰尼登上走廊,坐在一张柳条椅上,轻松地叹了口气。他把右腿放在走廊栏杆上,然后吃力地用双手把左腿抬上去。这样坐好后,他开始打开邮件。

    邮件最近少多了。在他刚回到波奈尔的第一周,一天有时有二十四封信和八、九个包裹,大部分是通过东缅因医疗中心转递的,少数是寄到波奈尔邮局的(对波奈尔三个字的拼写也是五花八门)。

    大部分邮件都是些在生活中寻找依靠的人寄来的。有想要他签名的孩子,有想要和他睡觉的女人,有寻求忠告的失恋男女。有的寄来幸运符,有的寄来算命的天宫图。许多信都充满宗教色彩,其中错别字很多,使他想起他的母亲。

    这些信向他郑重宣告说,他是个先知,是来带领疲倦,失望的美国人走出荒野的。他是一个象征,表明世界未日即将来临。到十月十六日为止,他已经收到八本哈尔·森德赛的《过去的伟大地球》——他母亲一定会很赞赏这本书的。人们催促他以基督的名义阻止年轻人的放荡。

    还有一小部分来信对他持否定态度,通常是匿名的。有一个来信者在一张黄纸背面上称他是个反基督的人,敦促他赶紧自杀。有四,五封信问他谋杀你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感觉。许多人写信指责他欺骗。一个人写道:“预感、心灵感应,都是瞎扯!你是个骗子!”

    他们还寄东西,那是最糟的。

    赫伯每天下班途中,都要在波奈尔邮局停一下,领取一些大得放不进邮箱的包裹。附在包裹中的条子基本上都是一样的,都是可怜的尖叫: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这围巾是我哥哥的,他1969年出去钓鱼时失踪。我相信他还活着。告诉我他在哪里。这支唇膏来自我妻子的梳妆台。我认为她有外遇,但不能确信。告诉我她是否有外遇。这是我儿子的身份证套。他放学后从不马上回家,在外面呆好几个小时,我焦虑万分。告诉我他在干什么。

    一位北卡罗莱纳州的妇女——天知道她怎么知道他的,八月份的记者招待会并没有上全国性的媒介——寄来一块烧焦的木头。她在信中解释说,她的房子被烧了,她丈夫和五个孩子中的两个被烧死了。消防部门说是电线短路造成的,但她不能接受这种解释。一定是有人纵火。她要约翰尼摸摸烧焦的木头片,告诉她谁是纵火犯,这样这个魔鬼就可以被关进监狱,终其一生。

    约翰尼一封信也没回,用自己的钱把所有的东西都退了回去(甚至连那块烧焦的木头),什么也没说。他的确触摸了某些东西,大部分什么也没告诉他,就像那个悲伤的妇女寄来的焦木块一样。但是,当他触摸某些物品时,令人不安的形象就像梦一样出现。大部分毫无线索,在几钞钟内,一幅图画形成和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具体的东西。但是,有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围巾,那个妇女希望发现她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是一块白色的针织围巾,非常普通。但当他摆弄它时,他父亲的房子突然消失了,隔壁电视机的声音忽高忽低,最后变成了夏天昆虫催眠似的鸣叫和远处水波的拍击声。

    他闻到森林的气味,阳光穿过大树射了下来,地上非常泥泞,像沼泽一样。他很害怕,非常害怕,但他头脑还很清醒。如果你在辽阔的北方迷了路,又惊慌失措,那你就完了。他不停地向南走。自从他和斯蒂夫。罗基和洛冈分手后,已经两天了。他们野营的地方(但地名想不起来了,它在死亡区域中)靠近河边,可以钓到蹲鱼。这是他的错,他喝醉了。

    现在他可以看到他的包靠在一棵吹断的树枝上,树枝上长满了青苔,草地上处处有白色的枯树枝露出来,就像白骨一样。他能看到背包,但够不到它,因为他刚才走开撤尿,走进了一块非常泥泞的地方,湿泥几乎立即淹到他的靴子顶上,他想退出来,找块干点儿的地方便一下,但他出不来。他出不来,因为这根本不是泥。这是……其它的东西。

    他站在那里,无助地四处张望,希望找个能抓的东西,几乎要笑起来,这处境太荒唐了:他本要找个地方撒尿,却落入一片流沙中。

    他站在那里,直到流沙无情地淹到他的膝盖时,他才真正开始紧张起来。他开始挣扎,忘了如果进入流沙,最好的办法就是静止不动。很快流沙就淹到他的腰部,现在已经齐胸了,像一个巨大的棕色嘴唇一样吮吸着他,使他难以呼吸。他开始呼救,但没有人过来,只有一只肥硕松鼠跳到他的背包上,用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现在沙已经到他脖子了,那种浓浓的气味直扑他的鼻子,他的呼喊声减弱了,因为流沙无情地压着他,使他窒息。鸟群吱吱喳喳地飞过,绿色的光柱像铜一样穿过树林,流沙升到他的下巴。他将要孤零零地死去,他张开嘴,最后喊了一声,流沙灌进他的嘴巴,流到他的舌头上,流进他的牙齿间,他在吞咽流沙,再也喊不出声……

    约翰尼一身冷汗醒过来,全身布满鸡皮疙瘩,围巾紧紧地抓在他的两手之间,呼吸短促,急迫。他把围巾扔到地板上;它像一条扭曲的白蛇一样盘在地上。他再也不愿碰它了。他父亲把它放进一个邮袋寄了回去。

    但是现在,邮件开始越来越少。那些难以理喻的人们又发现了新的偶像。记者们再也不打电话要求采访了,一来是电话号码变了,而且不公开,二来是这故事已成昨日黄花了。

    罗戈尔·杜骚特为他的报纸写了一篇冗长愤怒的文章。他宣称整个事件是一桩残酷而乏味的恶作剧。约翰尼毫无疑问从参加记者招待会的其他记者那里获得了某些信息。他承认,他姐姐安妮的呢称的确是特瑞。她很年轻时就死了,可能死于呼吸系统方面的疾病。但所有这一切只要你去打听就能搞到。他使这一切显得合乎逻辑。文章没有解释既然约翰尼从没离开过医院,他怎么可能得到这些信息,但大多数读者都忽略了这一点。约翰尼对此更是毫无兴趣。那件事情已成过去,他不想再创造新的。如果他写信给寄围巾的那位妇女,告诉她她哥哥在找地儿撒尿时误入流沙,被流沙吞没了,这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会使她更安心还是能使她生活得更好呢?

    今天只有六封信。一封是电费帐单,一封是赫伯在俄克拉荷马的堂兄寄来的明信片。一位女士寄给约翰尼一个十字架,在基督的脚下用金字写着“台湾制造”。山姆·魏泽克寄来一张便条。一个小信封上的发信人地址让他眨眨眼坐了起来:莎·赫兹列特,十二街,班戈尔。

    莎拉。他撕开信。

    他母亲葬礼后两天,他收到她的一张慰问卡。在卡的背面,她用斜斜的笔迹写道:“约翰尼——我对此感到非常难过。我从收音机上听到你母亲去世的消息——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最不幸的事,你个人的痛苦成为众所周知的事。你也许已不记得了,但在车祸发生的那个晚上,我们谈起过你的母亲。我问你,如果你把一个天主教徒带回家,她会有什么表示,你说她会微笑着欢迎我,并塞给我一些宗教小册子。我从你微笑的样子可以看出你很爱她。我从你父亲那里了解到她变化很大,但主要是因为她爱你,不能接受所发生的一切。我猜她的信仰最后得到了报答。请接受我诚挚的问候。如果现在以后我能为你作什么,请告诉我一莎拉。”

    他回了信,感谢她的慰问卡和关心。他写得很谨慎,怕流露出真情和说错话。她是个已婚妇女,他对此无能为力。但他的确记得有关他母亲的谈话——以及那晚上许多其它事情。她的卡片唤起了对那个晚上的回忆,他以一种痛苦多于甜蜜的心情给她回信。他仍然爱着莎拉·布莱克奈尔,他不得不常常提醒自己她已不在了,已被另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的母亲所替代了。

    现在他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纸,迅速例览了一遍。她和她儿子要去肯尼巴克和莎拉大学一,二年级时的室友斯蒂芬妮。康斯但丁(那时叫斯蒂芬妮·卡斯雷)过一周。她说约翰尼可能还记得她,但约翰尼不记得了。瓦尔特留在华盛顿,为公司和共和党的事要忙三周;莎拉认为也许她可以到波奈尔看看约翰尼和赫伯,一起过一个下午,如果这不打扰的话。

    “你可以打斯蒂芬的电话818一6219找到我,在十月十六日到二十三日之间的任何时候都行。当然,如果你觉得别扭的。可以直接打电话告诉我,我能理解。向你们俩问好——莎拉。”

    约翰尼手里拿着信,看着庭院和对面的树林,森林已经变成褐色了,好像上星期才变的一样。树叶很快就会落下,然后冬天就到了。

    向你们俩问好一一莎拉。他若有所思地用拇指划过这句话。他想,最好不打电话,也不写信,什么也不做。她会明白他的意思的。就像那个寄来围巾的妇女——这有什么好处呢?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莎拉能很轻松地这么写,他却不能。他还不能接受过去的伤害。对于他来讲,时间是残缺的。在他自己内部时间中,仅仅六个月前她还是他的女朋友。他能从理智上接受昏迷和失去的时间,但他的感情却拒不承认这些。给她写回信已经够困难了,但信写得不好可以撕掉重写,使这信不越过朋友的界限。如果他看到她,他可能会做蠢事或说蠢话。最好别打电话。最好让它自生自灭。

    但他会打电话的,他想,打电话邀请她过来。

    他很烦恼,把信纸又放回信封中。

    太阳照在路上,很刺眼。一辆福特轿车吱吱作响地开过来。约翰尼眯起眼睛,想看看它是不是一辆熟悉的汽车。邮车很少到这儿来。虽然这里邮件很多,但邮车只到这里来过三,四次。波奈尔在地图上很不起眼。如果这辆汽车属那种好奇者,约翰尼将和气而坚决地把他或她打发走。魏泽克临别时曾给他以忠告,约翰尼觉得他说得非常对。

    “别让任何人把你变成一个提供资源的圣人,约翰。别鼓励这类行为,他们就会忘掉你。开始这可能显得有些冷酷无情——大多数来咨询的都是善良而被误导的人,在生活中遇到大多的问题——但这关系到你的一生,你的**。所以你要坚决拒绝。”

    他一直照办。

    福特车开到棚子和木柴堆之间的转弯处,当它拐弯时,约翰尼看到挡风玻璃上的~一张小赫兹出租车标志。一个非常高的男人从车里走出来,四处张望,他穿着一条崭新的牛仔裤和一件红色格子衬衫,看上去好像刚从盒子拿出来的一样。他像一个很少到乡下的人,知道新英格兰乡下现在没有狼和美洲豹,但仍想确证一下。他是一个城里人。他抬头看看走廊,发现了约翰尼,于是举起一只手打招呼。

    “下午好。”他说。他有一种城里人的口音,听上去好像通过一个饼干盒在说话。

    “你好,”约翰尼说,“迷路了?”

    “伙计,我希望没有。”陌生人说,走到台阶下面,“你要么是约翰·史密斯,要么是他的孪生兄弟。”

    约翰尼咧嘴一笑:“我没有兄弟,所以你找对门了。我能为你做什么?”

    “啊,也许我们能互相为对方做些事。”陌生人踏上台阶,伸出手。约翰尼握握他的手。“我叫理查德·迪斯。《内幕)杂志的。”

    他的头发样式很时髦,一直到耳朵边,大部分是灰色的。约翰尼猜是故意染成灰色的。对一个说话像通过饼干盒和把头发染成灰色的男人,你能说什么呢?

    “也许你见过那杂志。”

    “嗅,。我见过。在超市出入口有卖的。我不想接受采访。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超市的确有卖的。杂志的标题总是很耸人听闻:《外星人杀死儿童,悲伤的母亲在哭泣》、《毒害你孩子的食品》、《十二位通灵者预言1978年加利福尼亚地震》。

    “啊,我们现在并不想采访你。”迪斯说,“我可以坐下吗?”

    “真的,我……”

    “史密斯先生,我从纽约飞过来,在波士顿乘一架小飞机,这飞机使人怀疑如果我没留遗嘱就死去,我妻子会怎么办。”

    “波特兰特——班戈尔航班?”约翰尼笑着问。

    “对。”迪斯同意说。

    “好吧,”约翰尼说,“你的勇敢和敬业精神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可以听你说,但只听十五分钟左右。我每天午后都要睡一会儿。”这是一个有益的谎言。

    “十五分钟就绰绰有余了。”迪斯俯身向前,“我只是推测,史密斯先生,但我估计你欠了大约二十万元的债。这估计差不多吧?”

    约翰尼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我欠多少债,”他说,“是我个人自己的事。”

    “当然是你自己的事。我并不想冒犯你,史密斯先生。《内幕》杂志愿意向你提供一份工作,一份待遇很好的工作。”

    “不行,绝对不行。”

    “如果你让我把这事详细说一遍……”

    约翰尼说:‘“我不是一个开业的通灵者。我不是简尼·迪生或爱德加·凯斯或阿历克斯·但诺斯。不用谈了,我再不愿提这件事了。”

    “能稍微给我一点儿时间吗?”

    “迪斯先生,你好像不明白我的……”

    “就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迪斯胜券在握似地微笑着。

    “你到底怎么发现我的住处的?””我们在中缅因州有一位特约记者。他说虽然你从公共场合消失了,但你可能跟你父亲住在一起。”

    “啊,我真应该感谢他,是吗?”

    “是的,”迪斯轻松他说,“当你听完整个交易之后,我打赌你会这么想的。我可以说了吗?”

    “好吧,”约翰尼说,“但这只因为你乘飞机赶到这里,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啊,,随你的便。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是吗?当然是的。史密斯先生,你大概知道,《内幕》杂志主要报道超自然事件。坦率他说,我们的读者非常喜欢这类报道。我们每周发行三百万份。每周三百万读者,史密斯先生,这可不得了。我们怎么做到这一点呢?我们总是抓住惊人事件……

    “熊杀手吃掉双胞胎。”约翰尼低声说。

    迪斯耸耸肩:“是的、这是个冷酷的世界,对吗?必须告诉人们这些事情,他们有权知道,但是,每发一篇悲哀的文章,都要跟着配发三篇告诉人们怎么无痛苦减肥,怎么获得性快感和怎么接近上帝的文章……”

    “你相信上帝吗,迪斯先生?”

    “我其实并不相信。”迪斯说,露出他那得意的微笑,“但我们生活在世界上最伟大的民主国家中,对吗?每个人都是他自己灵魂的主人。不,问题是,我们的读者相信上帝。他们相信天使和奇迹……”

    “以及伏魔。魔鬼和弥撒……”

    “对,对,对。你说得对。这是一群相信精灵的人。他们相信所有的超自然瞎扯。我们有十位签约的通灵者,包括卡斯灵·诺兰,他是美国最著名的预言家。我们很乐意跟你签约,史密斯先生。”

    “但这很成功,”迪斯说,“如果你有什么主意,只要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就会写出文章来。我们有权把你的专栏文章收集在我们每年一本的书《未来的内幕》中。你可以跟任何书商签约。我们只要求文章的首发权,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会拒绝发表你的文章。我们付的钱非常多,超出付给以前跟我们签约的人的数额。你可以说这是雪里送炭。”迪斯咯咯笑起来。

    “有多少钱呢?”约翰尼慢慢地问。他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右边太阳穴上的一根筋在有节奏地跳动。

    “一共两年;每年三万元,”迪斯说,“如果你红了,还可以加钱。现在,我们所有的通灵者都有自己的特长。我觉得你擅长物品。”迪斯的眼睛眯起来,做梦似的。“我们可以每月搞两次,‘约翰·史密斯邀请《内幕)读者把个人物品寄去接受超自然检验……’诸如此类的事。当然,我们要说清楚,他们应该寄些不值钱的东西,因为寄来的东西是不寄回去的。但你会大吃一惊的。有些人疯得不得了,上帝保佑他们。你会很惊讶地发现钻石。金市、结婚戒指之类的东西会寄过来……我们在合同中将附加一条,保证所有寄来的东西都成为你的个人财产。”

    现在约翰尼眼前开始发红:“人们寄来东西,我可以留下。这是你说的。”

    “对,那没问题。这不过是多给你点儿额外的好处罢了。”

    “假如,”约翰尼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假如……像你所说的,我撒了个弥天大谎……打电话说福特总统将在1976年9月31日被刺杀?不是因为我觉得他会,而是因为我要骗人?”

    “啊,九月只有三十天,你知道,”迪斯说,“但这有点儿漏洞。约翰尼,你是个专家。你考虑的是大问题,这很好。你会惊讶地发现这些人考虑的是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