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虹(二)

    第一章 白虹(二) (第2/3页)

   “我哪里是过谦啊!”赵无忧冲着虢国夫人直做苦脸,“我是怕扫了大伙的兴而已!实在是看不得,看不得!”

    “拿出来看看么?反正在座诸君,随便一人文采都比小女子强出不止百倍!”虢国夫人哪里肯信,继续温言相求。

    登时,大伙看向赵无忧的目光就充满了嫉妒,纷纷开口斥责道,“认赌服输。你这厮也忒没品!”

    “连郑郎中都甘居人下了,你还装什么清高。赶紧,别耽误功夫!”

    见自己一不小心就要成为众矢之的,翰林学士赵无忧只好苦着脸交出诗作。却是一首借美人香草以言志的七言绝句,字面上非常工整,只是意境方面显得略微愁苦了些,与当前的气氛格格不入。

    “铅华久御向人间,欲舍铅华更惨颜。纵有青丘吟夜月,无因重照旧云鬟。”四句吟罢,不待众人点评,赵无忧主动认罚。端起酒盏,咕咚咕咚连喝三大杯。然后把嘴巴一抹,讪笑着说道:“惭愧,惭愧。今日不知为何,就是写不出合适句子来。还是为大伙献上一曲,以谢唐突之罪吧!”

    随即,将几个空酒盏摆成排,灌上深浅不一的酒水。举起筷子,一边敲打,一边高声唱道:“南陌春风早,东邻去日斜。千花开瑞锦,香扑美人车。长乐青门外,宜春小苑东。楼开万户上,人向百花中。”

    却是一首流传甚广的浣纱调,不知为何人所做,然而此刻何人是他心中的浣纱西施,却昭然若揭。众人此刻心中都已经有了醉意,骤然闻之,又是一片轻笑。一边奚落赵无忧疲懒,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望虢国夫人脸上瞧。探询她是否会责怪赵翰林孟浪。谁料虢国夫人却对后半段带有分明示好意味的短歌充耳不闻,烟眉轻蹙,口中依旧在反复吟诵道:“纵有青丘吟夜月,无因重照旧云鬟。”

    “纵有青丘吟夜月,无因重照旧云鬟。‘

    不知不觉间,目光已经痴了!

    众人见此,不用问,也知道赵无忧方才那首宫怨诗打动了美人之心。再一细回味,发现此诗意境虽然与眼前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然而单单从诗文本身的平仄韵律及工整性而言,的确不输于先前中枢舍人宋昱所做那首分毫!

    于是大伙又纷纷开口数落赵无忧过分谦虚,故意拿了一首好诗来吊人胃口。正欲将此诗推为甲等,却见虢国夫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昨夜睡得有些晚了,所以刚才走了一会儿神。实在是对不住诸位。这样吧,我前几日新谱了首曲子,正需要有人来雅正。如果诸君不怕被污了耳朵的话,玉瑶愿弹奏一曲以助酒兴!”

    闻听此言,众人看向赵无忧的目光里愈发充满了艳慕,纷纷笑着开口致谢。虢国夫人也不再多说话,从酒明府贾昌手里借来一把瑶琴,横在面前矮几之上慢慢抚弄了几下,且调正其音色。尔后便低眉信手,叮叮咚咚弹奏了起来。

    杨家众姐妹之所以都能被大唐天子李隆基引为红颜知己,过人的姿色只是其中因素之一。更为关键的是,她们姐妹在音乐与歌舞方面的造诣都极为深厚,所以才与李隆基有着说不完的共同话题。此刻虢国夫人信手弹来,虽然奏的是一阕刚刚出炉,未经雕琢洗练的新曲,但其中流露出来的意境,已经强出寻常琴师所奏甚多了。

    君子六艺,乐本是其中之一。众宾客都颇通音律,起初听时还是抱着猎奇的心理,想找一找这名满京师的虢国夫人到底有哪点儿过人之处,居然连龙床也能轻易上得。须臾之后,心中的好奇便转为了赞赏,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庄重起来。待到曲子弹到了一半处,满屋已经不闻呼吸之声。唯有婉转的琴音,泉水般在屋子里呜咽流淌。

    突然间,泉水汇成大河,自天际而来,直奔入海。沿岸山川大地瞬间皆碧,群芳吐艳,百鸟齐鸣。更有一对少年男女,沿着河岸并辔疾驰。马踏春风,人面相争桃花色。俄顷,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树上百花尽落,林间群鸟惊飞。唯有策马疾驰的男女,丝毫不以天地之变为意。四目盈盈相对,笑容起时,叮咚一声,风雨噶然而止。

    ‘叮咚’一声,却是弹奏者收了弦,沉吟不语。许久之后,宾客们才慢慢从已然消失的琴境中把自己的魂魄找回来,轻轻抚掌。先前还因被赵无忧抢了风头而有些懊恼的中书舍人宋昱叹了口气,冲着虢国夫人轻轻拱手:“圣人说听了琴声会三月不知肉味,宋某原本以为夸张。今日听了夫人所奏之曲,才知道圣人所言非虚。岂止是三月不知肉味,简直是易筋洗髓,让宋某半年之内,都不愿碰腥膻之物!”

    “宋舍人过奖了!”虢国夫人杨玉瑶笑了笑,轻轻摇头。仪态举止依旧倾国倾城,却令人心里难以再起任何非分之念。

    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风雨相伴,生死相随的奇男子。而吾辈,不过是欲尽一夕之欢而已。彼此之间所图相去甚远,还不如知难而退,互相间保持个好印象。一时间,与宋昱心思相同者不止一个,就连先前以浣花曲大胆示好的赵无忧,也收起了非分之念。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酒,笑呵呵地跟临近同僚品评起刚才众人的诗作来。

    大伙都光顾着品味琴声和诗作,倒把尚未交卷的人给忘了。前扶风县令薛景仙连续轻咳了数声,都吸引不了别人的关注。心中不禁有些恼怒,将空酒盏用力往面前矮几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倒酒,倒酒,今日喝得好生痛快!”

    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吓了一跳,赶紧小跑着上前,将薛景仙丢下的空盏添满。此间主人贾昌也骤然醒悟,连忙在座位后躬了躬身,笑着说道,“哎呀,看我这当酒明府的,居然未能一碗水端平!谁的大作还没交上来?好像就剩下薛兄了吧!怪我,怪我!以薛兄大才,肯定是一篇压轴之作!”

    “是啊,是啊!差点儿让薛兄蒙混过关!”律录事宋昱也不想以为薛景仙一个人搅了大伙的性,赶紧笑着在一旁帮腔。“赶紧把大作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录事军法无情!”

    谁料他不帮忙还好,越帮忙,薛景仙心里越觉得郁闷。肚子里已经准备好的诗作,薛景仙自问压不过宋昱和赵无忧两人的风头。而论才思敏捷,在座诸人恐怕都完成得比他快了许多。即便能侥幸评了乙等,也显不出任何本事。怪就怪这律录事宋昱,好端端地非要卖弄什么诗文?他中书舍人是个耍笔杆子的差事,自然弄得驾轻就熟。而薛某人做了半辈子地方小吏,平素总是跟俗物打交道,笔下如何又清雅得起来?!

    与其把拼凑出来诗作拿出去勉强应景,不如另辟蹊径,否则,肯定难以引起宰相之妹的关注。想到这儿,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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