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莺莺赖柬

    第十一章 莺莺赖柬 (第3/3页)

的光也太暗了,让我再去扑几只,一会儿就来。”说罢,起身出了亭子,走到小姐看不见她的地方,就折了回来,绕到棋亭边,在花阴下躲着,注视着张生和小姐的举动。张生一见红娘走开,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就从小姐身后走出,转到前面,说道:“呀,小姐!小生有礼了!”一拱到地。



    小姐不由得“哟”了一声,一看是张生,心里又惊又喜又奇,惊的是太突然了,喜的是心上人终于赶来了,奇的是你怎么能进来的。我被红娘缠住了,无法脱身来开门,难道是飞进来的,还是红娘先前去扑萤火虫时给领进来的?如果是你自己来的,那还可以和你一诉相思之苦;如果是红娘领进来了的,哼,今天要你下不了台。我且先问问清楚,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张生正在施礼,听到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就立起身来,连忙回答道:“小生是跳墙过来的。”



    小姐一听,总算还好,是自己来的。又问道:“有人看到你来吗?”



    张生脱口而出,说道:“只有红娘一个人看见。没有别人。”张生此时高兴得过了头,把红娘的千叮万嘱全给忘了。



    小姐听得如此回答,心中火冒三丈,就红娘一个人看见,你还要多少人看见?我用尽心机,为的就是不让红娘知道、你倒好,全给我抖出来了,真可恶,叫我的脸面放到哪里去?越想越恼火,你是什么玉人,连木头人都不如!红娘缠了我一个晚上,不给我一个空隙去开门,此刻忽然又去仆萤火虫,人一走,张生就出来,有那么巧的事,还不是你们已经串通了来糊弄我。小姐此刻是火上加气,气火交加。别看你鬼丫头不露面,肯定躲在近旁瞧把戏,我来戳破你的诡计。就提高了喉咙喊道:“红娘、红娘,红娘快来!”



    红娘躲在近旁,张生和小姐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当听到张生说“只有红娘一人看见”,就知道事情糟了。心想,这个傻角,真拿他没办法,虽然事先千叮万嘱,还是露了出来,今晚别说好事了,坏事还不知坏到什么地步呢?现在听得小姐叫唤,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收拾。但不能立即就出去,出去得快了,连自己一起倒霉,还是等一会,看看事态的发展如何。再出去不迟。



    张生给惊呆了,好好的事一眨眼变得如此难堪,礼也不回,话也没有,又一个劲地喊红娘,我究竟犯了什么错,真是莫名其妙。这时的张生,窘得无地自容,口中“这这这……”说不出话来。



    小姐见红娘还没有来,是真的走远了吗?又提高了喉咙喊道。“红娘快来,红娘快来!”回头看看张生,心想,都是你,谁让你被红娘看见,弄得我下不了台,现在我只好作一篇假文章,又要委屈你了。小姐连叫了好几声“红娘”,不见回音,就对张生说道:“嗳,你是什么样人啊?”



    张生听此问话,脑子里“嗡”了一下,什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是救了你命的张郎。心里是这么说,可嘴巴却堵住了,只是“呀”了一声。



    小姐又说道:“我在这里烧香,你无缘无故地闯进来,有何居心?”



    张生已是张口结舌,只是“这、这、这……”



    小姐道:“若被老夫人知道了,有什么理可说?”



    张生想,怎么变了卦了?明明是你约我来的,你的诗我已背得滚瓜烂熟,须知这是你亲笔所写,如何可以赖得?哪知张生只在肚皮里说话反驳,口中却没有声音,可能是被小姐当头一闷棍给打蒙了。他还在暗自嘀咕!看来你们崔家耍赖是门风,你的老娘,当初赖我,赖的还是口头婚约,可以说是口说无凭。你小姐今晚却把黑笔落在白纸上的亲笔诗都能赖掉,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一边想,一边呆呆地瞧着小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红娘在花丛里,蹑足潜踪,听得清楚,心想,小姐啊小姐,你太过分了。你们本是一对儿夫妻,又何必如此难堪?一个是怒气冲冲,唠唠叨叨讲个不停;一个是满面羞惭,悄悄冥冥,早禁住了随何,镇住了陆贾,低着头,躬着身,如聋似哑。红娘心里火不打一处出,这个傻角,背地里的嘴巴到哪里去了?平日在我面前,那么会讲,在小姐面前,就成了哑巴!你也太没出息了,你为什么不记得那“待月西厢下”,走向前去把她一把抱住了,即使告到官府衙门,难道怕丢了你的脸!你真是个花木瓜,中看不中用,活该给香美娘训得狗血淋头。红娘看了张生这副窝囊相,真是有火发不出。



    莺莺小姐责备了张生几句,见张生呆呆地站在那里,躬身低头,一言不发,心里也老大不忍,本想去向张生打个招呼,说明是假的。忽然发现花丛那里露出一片衣裙,分明是红娘躲在旁边暗暗偷看,那么我说的后她全都听到了。这就不能跟张生打招呼,而且戏还要做足,于是提高了声音喊道:“红娘快来,园中有贼啊!”



    张生听得小姐喊园中有贼,不由得“啊”了一声,气得几乎晕倒,浑身都在发抖,好啊,不仅不认我,还把我当成小偷!



    红娘一听,小姐大喊园中有贼,连说坏了坏了,半夜三更喊有贼,被别人听到,一起来捉贼,事情闹得更大了。赶快从花丛下钻出来,转到棋亭里,说道:“呀,小姐,做什么,做什么?”



    小姐此时已明知“有贼”这两字太过分了,但已经说出口,也就只有错到底了。说道:“有贼!”



    红娘道:“是哪一个呀!”



    张生道:“是小生呀!”



    小姐听了,“呀!”他如何自认是贼呢?



    红娘听了,惊得“啊”了一声,心想有你这种傻角,会抢个贼来做做。



    本来我问是哪一个,小姐总不会指着你说就是这个贼,一定会改口的,现在自己承认是贼,有什么办法呢?红娘对张生看看,唉,真傻,只好我来挽回挽回吧。说道:“我们花园里不可能有贼的,让我来查查看。”



    装模作样地对张生端详一番,说道:“原来是你,小姐,这个贼子不是生贼,是熟贼。不要紧的。”



    小姐听了,差一点笑出来,这鬼丫头,贼也有生熟!说道:“啐!一派胡言!”



    红娘道:“小姐,红娘并未瞎说,这个贼子你小姐跟他也很熟,不是别人,乃是张先生!”红娘这么说,是在点醒小姐,不要太过分了,也可以下台阶了。



    小姐道:“不管是谁,给我赶了出去!”



    红娘想,张生啊张生,小姐要把你赶走了,你有话快说吧!你不说,我来逼你说,遂问道:“张先生,你深夜来此,要做些什么勾当?”



    张生心想,你们主仆倒好,一个写了诗约我来,一个出了馊主意让我冒了天大的险跳墙过来,现在一个把我当成贼,一个查问我做什么勾当,你们是存心捉弄我。张生被气得噎住了。



    小姐见红娘在查他做什么勾当,心想,不能让她查,等会儿张生实话实说,我还不羞死,遂道:“红娘,不必与他多说,快撵他出去!”



    红娘想,你不让我问,我偏要问,问出了实情,张相公的贼名可以洗刷了。于是道:“张先生,你说不说,你不说,扯你到老夫人那里去!”



    小姐一听,大为着急,把他带到母亲那里,我还有什么脸面呢?忙说道:“红娘,带他到老夫人那里,恐怕坏了他的名誉,不必计较了,撵他走了便罢!”



    红娘道:“小姐别生气,让红娘替小姐开导开导他。张先生,你是个读书之人,既然读了孔孟之书,一定懂得周公之礼,你深夜来此何干?不是我们崔家硬要像衙门里那佯审问你,我跟你说几句老实话,我只道你学问像海样深,有随何、陆贾的才智,谁知你的色胆有天来大!谁让你深夜进入人家的花园?你本是个蟾宫折桂的秀才,却不道来做偷花窃柳之人,不想去跳龙门,却来学跳墙。”说到这里,转头对莺莺道:“小姐,看在红娘的份上,饶了他吧。”



    小姐也趁势下台,说道:“张先生,若不看在红娘的面子上,带你到老夫人那里,看你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



    红娘说道:“张先生,现在小姐已经看在红娘面上,和你罢休了。如若弄到官府衙门,官府大老爷一定会说,你既然是个秀才,应该好好在寒窗之下苦读,谁叫你深夜随随便便到人家花园,夜入人家,非奸即盗,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张先生呵,到那时,你只好让细皮白肉挨一顿打!”



    小姐也说道:“先生虽然有救活我们一家之恩,受恩应当报答,但是既然已经兄妹相称,怎能有这非分之想?万一给老夫人知道了,先生你何以自处?”



    红娘道:“小姐息怒,叫他向你赔个礼,道个歉,消消气。”说着,过去一拉张生,说道:“小姐已经饶恕你了,快到小姐面前跪下请罪吧。”张生此时已被她们主婢一吹一唱,气得好像木偶一般,红娘叫他跪下,他就跪下。



    小姐见张生跪下,如何受得了,连忙立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回楼而去。



    红娘没有防备小姐会临阵脱逃,一走了之,赶忙想位住,已经来不及了,出棋亭一看,小姐逃得像飞一样快,也追不及了。就回到亭子里,对张生说道:“相公,请起来吧!”



    张生茫然地说道:“小姐,呀,小姐走了!”



    红娘道:“走了,相公,请起来吧。”



    张生才想到还跪在地上呢,想起身,只觉得一阵头晕,几乎跌倒,说道:“姐姐,请你扶我一把。”



    红娘道:“是,相公当心了!”见张生双手冰凉,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知道这回受的刺激太深了,关切地问道:“相公、怎样了!”张生只觉得头晕脑胀。四肢无力,一边从衣袖里掏出莺莺的回柬,一边说道:“是你叫我来的,怎么一下子变卦,唉,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红娘道:“别念了,我问你,小姐究竟约了你没有?”



    张生道:“怎么没有呢?”



    红浪道:“要不你解释错了!”



    张生道:“并非小生夸口,我是猜诗谜的行家,风流随何,浪子陆贾。



    哪会解释错呢?”



    红娘道:“相公,算了吧!你是哪门子的猜诗谜行家?‘迎风户半开’差了一拍,‘隔墙花影动’被假山遮挡,‘待月西厢下’月儿不见,‘疑是玉人来,来了也白搭。”



    张生道:“唉!从今以后我死了这条心吧!”



    红娘道:“你这个强作风情的穷秀才,别再题‘**一刻千金价’,尤云■雨被太阳晒干了,窃玉偷香的胆子收起了吧,倚翠偎红的话语儿删除了吧,你管你何郎傅粉自己搽,她管她张敞的眉儿自己画,准备着‘寒窗更守十年寡’!”



    张生道:“小生想再写一封信,请红娘姐姐捎去,让我表白一番,可以吗?”



    红娘道:“相公,你那种淫词儿算了吧,书信儿也用不着再写,你怎么还看不透、想不穿这风流戏法?从今以后,让卓文君自家去忏悔,你这个司马相如,收心养性游学去吧!”



    张生道:“唉!你这小姐,送了我的命也!”说罢,连连叹息。



    红娘扶着张生,说道:“相公,自己保重。”



    张生道:“和小姐成为夫妻的念头再也不敢想了,但我自病自知。红娘姐姐,这半年来,蒙红娘姐姐关心照顾,小生万分感激,小生也把姐姐看成平生第一红粉知己。”



    红娘道:“多谢相公看重。”



    张生道:“红娘姐姐,小生身在客中,自知疾病已入膏育,如果侥幸不死,请姐姐来西厢看我一两遭。”



    红娘道:“相公何出此言,要多多保重才是。”这时已经到了便门口,红娘拔去门栓,拉开便门,说道:“相公走好,红娘不远送了!”红娘看着张生摇摇晃晃走出便门,心里一阵难受,对张生无限同情,但却无力相助,只有长叹一声,悻悻然把便门关上。



    张生走出便门,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跌倒。这时琴童飞奔过来,连忙扶住主人,说道:“相公,相公!”



    张生见琴童过来,连忙把手搭在琴童肩上,嘴里不住地叫道:“气死我也,气死我也!”琴童也道:“气死我也!”



    张生诧异道:“你气些什么?”



    琴童道:“棋亭上的事,琴童都看到听到了,把你相公当成贼,我变成贼琴童,岂不气死我也!”



    张生忙制止他道:“小声点,今夜之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快扶我回房!”琴童扶着张生,觉得主人周身发抖,一摸双手,冰凉冰凉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说道:“相公,你怎么这样了?”



    张生道:“身上不舒服,恐怕要生病了。唉!这一场怨气,眼见得此生全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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