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拷问红娘

    第十四章 拷问红娘 (第2/3页)

,传红娘去责问!”小姐哭道:“啊哟,红娘呀,是我连累你了,总要替我遮盖遮盖啊!”



    红娘道:“小姐,我的娘呵,我早就叫你做得秘密些,只叫你夜去明来,倒还有个地久天长。要知道你小姐和张相公握雨携云,如胶似漆,我红娘经常提心在口。谁知道你们太贪图欢娱,停眠整宿的,胆子也太大了,不是吗,有时候天还未黑就往西厢去。再说你小姐这些时眉毛散乱低垂,眼睛格外明亮,这都不要去说它,你自己试一试你的裙带短了多少?钮扣儿扣一下紧不紧,比一比早先是胖了还是瘦了?你长得越来越有精神,越来越风流了,即使没有奶娘多嘴多舌,老夫人也会看出来的。如今败露,早该预料得到,老夫人的心计又多,性情又狠毒,这次不是我红娘花言巧语、将无做有能哄得过去的。老夫人一定认为那穷酸做了女婿,小姐做了娇妻,都是我这个小贱人做的牵头。”



    小姐道:“好红娘,你到了老夫人那里,说话要小心些,别说错了。”



    红娘道:“我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一定会问:‘你这小贱人,我命你去侍候小姐,是要你行监坐守,监督小姐的,谁让你引诱小姐胡乱行走!’如若问起这一节,你看用什么话辩得过去,即使辩得过,那知情不举的罪名也逃脱不了。”



    小姐道:“好红娘,我和张郎能够成为夫妻,全靠你从中帮助,我和张郎不会忘记你的。现在好事多磨,我娘亲不关心我,你红娘一向爱护我,这次无论如何要想想办法替我遮盖遮盖。”



    红娘道:“小姐,说起来你受责怪是理所当然,你和张相公在床上颠鸾倒凤多么痛快,我红娘在窗子外边连轻声咳嗽都不敢,立在青苔上,绣花鞋子都冰凉湿透,我图些什么呢?今日里老夫人的家法板子粗,我这身嫩皮肉一定被抽得血淋淋。小姐啊,我想想替你们牵线搭桥瞎殷勤真是没有来由。”小姐哭着说道:“红娘,我是自作自受,不过现在老夫人叫你去,你就救救我吧!”



    红娘道:“这可怎么办呢?”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忽然红娘不哭了,眼泪一抹,对小姐说道:“小姐,别哭了!哭也无用,老夫人绝不会罢休。”



    小姐也停止了悲泣,哽咽着说道:“红娘,可有什么妙法么?”



    红娘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已经做出来,迟早总会泄露的。不过我想这事你我都没有过错,错的是老夫人。她如果不赖婚,你和张相公就是夫妻,哪里会有西厢的事?小姐,不必害怕,哭也没有用,一切有我红娘承担。你就在楼上等着,我去对付,如果说得过,你也别高兴;如若说不过,你也别烦恼。”小姐拉着红娘的手说道:“红娘,全靠你了!”红娘道:“小姐你放心,红娘拼了一身嫩皮肉挨一顿打,替小姐承担就是了。小姐,红娘去了。”说罢,转过身来,匆匆下楼。红娘此时反而心定下来了。



    小姐见红娘下楼,一直送到楼梯脚,哭着说道:“红娘,都是我连累了你!”



    红娘道:“小姐,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们是一根绳上拴的两个蚂蚱,谁都跑不了。你也别哭了,再哭,我的心更乱,更想不出好办法了。”



    小姐见红娘去了,很为红娘担忧,她知道母亲手辣心狠,不知红娘这顿家法能受得了否。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月圆便有阴云蔽,花发须教急雨催!这件事不知如何了结也!”



    却说红娘下了妆楼,脚步放慢,一路在想办法。她想,先跟老夫人讲道理,老夫人一品皇封,知书达理,不会蛮不讲理的,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事情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也许可以免了一顿家法。又一想,讲理是讲不通的,我的理就是老夫人不应该赖婚,老夫人如果讲理,就不会赖婚了。她绝对不会自己承认错误,我的理岂不是白讲了。老夫人手段毒辣,我就怕她一到中堂,不问情由,给我一个下马威,先打一顿再说,然后把罪名硬安在我头上,接着就是把张相公赶走,从此小姐和张相公永世都做不成夫妻,岂不是此恨绵绵无绝期!红娘越想越急,平日聪明伶俐,计谋主意多得用船装,今日却一筹莫展。没办法,拼了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豁出去了,进去见机行事吧。



    红娘走到中堂门口,并未马上进去,而是先揭起一点帘子,从帘缝往里一张,只见老夫人铁青了一张脸,杀气腾腾,这样严峻可畏的脸色,红娘来到崔家还没有见过。再往旁边看看,一众丫环几乎全部出席,一个个肃立在两旁,奶娘则抱着欢郎,得意洋洋地站在老夫人右侧。红娘看了这种场面,就知道今天要拿她红娘开刀,起个杀鸡惊猴的作用,这顿家法是逃不了的。在门外拖延是这样,不拖延也是这样,丑媳妇难免见公婆。一掀门帘,踏进中堂,自己叮嘱自己别心慌,保持镇静,当心别说错话。紧走几步,上前说道:“老夫人在上,奴婢红娘给夫人请安!”



    老夫人平日见了红娘,很是喜欢,今日见了,越看越生气,都是你这个鬼丫头,吃里扒外,害得女儿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心里十分恼火,说道:“大胆的小贱人,还不与我跪下!”



    红娘道:“是!”就倒身跪下。



    老夫人道:“奶娘,家法伺候!”



    奶娘此时,如奉圣旨,答应道:“遵命!”她此刻的心里比当年做新娘还要高兴,扬眉吐气的喜悦使她心里痒痒,手也痒痒。她想老夫人不叫我掌刑便罢,叫我掌刑,嘿,不把你这鬼丫头打死也得让你脱掉一层皮,看你还敢小看老娘!她一手拿起一块早就准备好了的家法板,杀气腾腾地站在老夫人身边。



    说说那块家法板,也确是令人生畏。这玩意儿是用上等紫檀木做的,取其木质密度大,又重又硬,它的规格也有规定,总长三尺,来自《史记·杜周传》的“君为天子决平,不循三尺法”。其实《史记》所说的“三尺法”,乃是古代用三尺长的竹简书写法律,不是刑具的法定长度,是后人附会上去的,不过和“法”有点关系,不算牵强。宽三寸,厚三分,一头削成圆形,以便手握,打起来确是有点份量,府中的下人们,对它都谈虎色变,敬而远之。两旁的仆妇丫环,都为红娘捏一把汗。老夫人今天要当众拷打红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并非不怕家丑外扬,而是被奶娘如此宣传,全家无人不知,无法一手遮天了。西厢之事,奶娘不敢胡说,既是事实,也就不能不问。这样,当众拷打红娘势在必行,一来可以说我老夫人治家有方,不徇私情。二来打了红娘可以惩一儆百,杀鸡给猴看。三来红娘能言善辩,和小姐情同姊妹,有关损害小姐名节之事,一定会替她掩盖过去,这样也可以顺水推舟下台阶,当众辟谣,女儿的名节可以保全。四来万一红娘经不起吓唬,全部坦白交待,也无妨,可以说她串通张生,引诱小姐,败坏门风,触犯家规,那么西厢之事可以为女儿洗刷掉了。老夫人的计算真是天衣无缝。一切都想停当了,说道:“小贱人,你做的好事!”



    红娘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低声答道:“是!”



    老夫人道:“你知罪吗?”



    红娘道:“回禀老夫人,奴婢不知身犯何罪?”



    老夫人道:“小贱人,你还敢狡赖!”



    红娘道:“老夫人,奴婢连所犯何罪都不知道,何来狡赖?”老夫人道:“你嘴巴还凶!”



    红娘道;“奴婢不敢。”



    老夫人道:“既然不敢,你与我从实招来,若是实说了,可以饶了你;若是不肯实说,看我不活活打死你这贱人!”



    红娘道:“老夫人,奴婢不知所犯何罪,叫奴婢从何说起,又如何实说?”红娘想,你老夫人不说出西厢之事,我决不自己承认,无凭无据,看你拿我怎么办。



    老夫人见红娘就是不认罪,口口声声说不知所犯何罪,好吧,告诉你,说道:“谁叫你和小姐到花园里去的?”



    红娘忙说道:“老夫人,你老人家不是不知道,小姐一向有烧香拜月的习惯。每次拜月,总要祝告老相爷早升天界,保佑你老夫人健康长寿,你老夫人从来没有禁止过啊!”



    老夫人被红娘堵住嘴巴了,不错,女儿是经常拜月,不过这次的拜月不一般,说道:“小贱人,你还敢强辩!我来问你,无月的日子你们去花园拜什么月?傍晚出去,清早回来,难道要拜一整夜月?你与我从实说来!”红娘想,这可糟了,先赖了再讲,说道:“没有去,谁看见了?”



    老夫人道:“奶娘和欢郎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赖!”老夫人十分恼火,“你再狡赖,看我不揍扁你个小贱人。”说罢,从奶娘手里夺过家法板就打。尽管老夫人力气不大,份量不轻的家法板打在身上到底也痛。



    红娘道:“老夫人别打,当心闪了你的手,别打了。”老夫人今天火透了,这小贱人嘴硬,一味强辩狡赖,我最痛恨的就是抵赖,我一生从未打过一个人,今天我非打死你这个小贱人不可。说道:“我要打死你这个不守家规的小贱人!”举起板来又是一记。



    红娘痛得浑身一抖,说道:“老夫人,不要打了。”



    老夫人道:“不打你,那你说,深更半夜和小姐到花园里去干什么来着?”红娘道:“这个嘛,那个啊……”



    老夫人道:“不说,我再打!”



    红娘道:“我说,我说,中秋那晚,是和小姐去拜月,最近两次,是奉了小姐之命,去花园摘桂花。”



    老夫人更火了,说道:“全是一派胡言!最近已是重阳节,哪里有什么桂花?即使还有,你白天不去采,晚上去采,看得见吗?小贱人,你休想搪塞过去!”



    红娘道:“就是这些了,再也想不起别的,”



    老夫人道:“大胆的小贱人,还敢在我面前抵赖!”



    红娘道:“奴婢怎敢抵赖,就算有一点抵赖,也是你老夫人教导的。”



    老夫人气极,说道:“怎说是我教导的?我何曾教过你抵赖?”



    红娘道:“老夫人赖过穷酸的婚约,奴婢我也学着赖一次。”



    老夫人又气又恼,好呀,你挖苦我,说道:“小贱人,你竟敢顶撞我,你再不实说,不打死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红娘想,老夫人啊,你一向精明干练,老奸巨猾,怎么今天糊涂到这种地步。我红娘拼着挨打,死命抵赖,还不是为了保全小姐的名节!你却咬牙切齿下毒手,一定要逼我说出真相,你不为你的女儿着想,我何必硬要受皮肉之苦。况且,去西厢又不是我的事,小姐是主人,我跟小姐前去是主命难违,你老夫人叫我做的事我能违抗吗?我大不了是一个知情不报之罪,但是,子不言父过,徒不论师非。我是奴婢,不能举报小姐。现在你再三逼我,我就全部说出,到时候你这个积世婆婆不要后悔。说道:“老夫人息怒,让红娘从头到尾细细讲来。”



    老夫人道:“容你讲来,若有半句虚言,重责不贷!”



    红娘想,不用你说,保证货真价实,现在你叫我说假话我也不会说,再说假话,对小姐和张相公不利,只有讲真话,才能逼得你老夫人没有退路。说道:“老夫人请放心,奴婢不敢说谎,如有半句虚言,但凭老夫人处置。”老夫人道:“好,既然如此,快快讲来。”



    红娘道:“那中秋去西厢的事,却和我没有关系。”



    老夫人道:“怎么说和你无关呢?”



    红娘道:“中秋节那晚,我停了针绣,去和小姐聊天,见小姐靠近楼窗,对着一轮明月不住长叹,眼泪也扑籁籁地落下来。”



    老夫人道:“中秋佳节,为何啼哭?”



    红娘道:“是呀,奴婢也是这么说的。我问了小姐,有什么伤心的事,说了出来心里也可以好受一些。”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小姐她怎么说呢?”



    红娘道:“小姐是真伤心呵!她流着泪跟我说,她听说哥哥病了好久了,心里很是担忧。”



    老夫人已经忘记赖婚时让莺莺叫张生为哥哥的事。说道:“是哪一个哥哥?”



    红娘想,你真是老昏了头,你在赖婚时不是说“救命的哥哥”吗?怎么赖过婚就忘了?说道:”就是那个救命的哥哥张相公。”老夫人一窘,怎么会忘记那哥哥就是张生,确是我亲口说的。这鬼丫头太刁了,张生就是张生,却要叫“哥哥”,叫“救命的哥哥”,真气人,可又拿她没办法。只有道:“讲下去!”



    红娘道:“小姐说,他在异乡客地没有一个亲人照看,现在病倒在西厢,也没有一个人侍候。所以小姐要到西厢去探望张相公。”老夫人听了,心中暗暗叹气,一向循规蹈矩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张生这个哥哥原是假的,他病了关你什么事,还值得亲自去探望,真是家门不幸。说道:“小姐她去了没有?”



    红娘道:“去了,并且命奴婢陪同前往。奴婢主命难违,只好跟着去了。”老夫人道:“我命你侍候小姐,是要你行监坐守,你为何不劝阻她?”



    红娘道:“老夫人要奴婢对小姐行监坐守,老夫人又没有明言,即使是行监坐守,也没有说不让小姐走路。要我去劝阻她,也没有道理啊!”



    老夫人道:“怎么会没有道理呢?女孩家的,如何深夜乱走!”



    红娘道:“小姐并未乱走,哥哥有病,妹妹去探望,是理所应当。”



    老夫人道:“小贱人,你可知道男女攸关,授受不亲吗?”



    红娘道:“啊!老夫人,你怎么忘了,那是你允许的啊。”



    老夫人道:“我忘了什么?我又何曾允许过?”



    红娘说道:“前番宴请张相公的时候,你命小姐到堂前敬酒,小姐怕羞,是你老夫人再三逼着小姐,说什么相国人家,应当知恩报德,硬要小姐过去与救命的哥哥敬酒,那杯酒还是奴婢斟的哩。奴婢想,那时可以敬酒,这次哥哥病了,做妹妹的去探望探望,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就是人之常情,也应当去。”老夫人听了,说不出心中有多气。我当时是为了赖婚,婚已赖了,一切也就过去了,兄妹之情是当不得真的。说道:“小贱人,你懂得什么,这个兄妹是要回避的!”



    红娘道:“兄妹是自己人,又不是外人,用不着回避。”老夫人想,不跟你歪缠了。说道:“快说下去!”



    红娘道:“这件事不但老夫人被蒙在鼓里,连红娘也被瞒过了。”



    老夫人道:“怎么会瞒你呢?”



    红娘道:“他们暗中书信往来,早就约好在中秋相会。”



    老夫人道:“他们书信往来,总是叫你传递的了。”



    红娘道:“传递倒是我传递的,可我哪知是书信啊!”



    老夫人道:“难道你是死人,一点都看不出吗?”



    红娘道:“老夫人,这可屈煞红娘了。一来红娘不识字,二来,日前张相公有病,夫人命小姐开张药方,有没有这事?”



    老夫人道:“有这事。”



    红娘道:“这不得了吗?小姐命我把药方交给张相公,哪知道不是草头方,乃是一服专治相思的汤头歌。”



    老夫人听了,说道:“唉,好聪明的女儿啊!”她此刻真后悔不该让女儿读书识字,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看来,古人的话是不错的。她也有点后悔,没有让红娘也认识几个字,就不会药方情书弄不清了。说道:“以后如何了呢?”



    红娘道:“他们约定在黄昏时分,月上东墙,相会西厢。”



    老夫人道:“小姐到了西厢,做些什么呢?”



    红娘道:“小姐到了西厢以后,这个嘛,老夫人,你也不必追究了。”



    老夫人想,什么,不必追究,说得倒轻巧,我就是为了要追究此事才叫你来的,岂能含糊!说道:“快说,到了西厢以后便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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