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夫妻团圆

    第十七章 夫妻团圆 (第2/3页)

姑夫在世的时候,曾经中表联姻,把小姐许我为妻。现在小姐服孝已满,特地求你去和老夫人说一下,拣一个好日子,让我与小姐拜堂成亲,也好和小姐一同扶柩回博陵去下葬。否则一路上和小姐同行不方便。若是说成了,我一定重重谢你。”

    红娘道:“这一段话别再提了,小姐已经嫁给别人了。”

    郑恒道:“胡说!常言道‘一马不跨双鞍,一女不嫁二夫’。怎么可以父亲在世之日许我亲事,今日父亲死了,母亲倒悔起亲来,哪里有这种道理!”红娘道:“表少爷,话不能这么说。当日孙飞虎领了五千贼兵来围困普救寺的时候,表少爷你在哪儿?若不是那张相公,我们一家子的性命早不保了。今日太平无事,你却跑来争亲。倘若那时小姐被强盗抢了去,表少爷啊,看你怎么去争?”

    郑恒道:“如果给了个官宦之家,倒也不冤枉,却给了那个穷酸饿醋。

    我是富家子弟,难道偏不如他?我仁者能仁,身里出身的根脚,又是亲上做亲,更何况还有她父亲的遗命。”

    红娘道:“你给我住嘴吧,张相公哪一点不如你?你别卖弄那仁者能仁,也别倚仗这身里出身;即使你官上加官,也未必非要亲上做亲。况且你又没有拿了羔羊大雁,邀请了三媒六证,上门来献币帛问问肯不肯。人刚刚来到河中府,就要求过门成亲,妄想白白地弄脏了她的金屋银屏,白白地玷污了她的锦被绣衾。你又不懂得梳云掠月,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更说不上■雨尤云。”红娘还想说张生是君子清贤,你郑恒是小人浊民。一想不要太刺激了,就话到口边又吞了下去。

    郑恒道:“我就不信,贼兵来时,他一个人能退得?全是胡说八道!”

    红娘道:“你又没有在场,当然不相信,我对你说了吧。原来镇守河桥的孙飞虎,反叛朝廷,劫掠人民,带了五千贼兵,围困寺院,手里拿了明晃晃的刀枪,口中高声叫喊,要抢小姐做压寨夫人。”

    郑恒道:“这五千贼兵,他一个人顶个屁用!”

    红娘道:“你急什么,让我说下去。那时的情况十分紧急,老夫人慌了,就和长老商议,拍手高叫:两廊不问僧俗,有能够退得贼兵的,就把莺莺小姐许配给他为妻。当场就有游客张生,应声而出,说道:‘我有退兵之策,为什么不来问我?’老夫人大喜,就问道:‘请问有什么妙计’?那张生说道:‘我有一位知己友人,就是白马将军,目前正统领十万大军,镇守蒲关。我只要写一封信,派人送去,他一定会来救我。’果然,信去救兵来,立刻解围。若不是那张相公的信,谁能请得来白马将军?老夫人和小姐都非常高兴,都认为张相公威而不猛,言而有信,因此老夫人不敢怠慢,甘心把小姐许配给他。”

    郑恒道:“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你这小丫头,得了他什么好处,替他吹大牛!”

    红娘道:“好,你骂我!你能跟他比!他讲道理引经据典,作词赋韩柳文章,你只值一分,他值一百分,萤火之光怎能比得上一轮皓月!现在且下去计较远近高低,我给你拆白道字,分辨一个清与浑。”

    郑恒道:“哼,你这小丫头,懂得什么叫拆白道字,你拆给我听。”

    红娘道:“张君瑞是个‘肖’字这边着个‘立人’,你是个‘木寸’、‘马户’、‘尸巾’。”

    郑恒道:“木寸、马户、尸巾,好啊!你说我是个村驴■。我世代是相国之子,到不如一个白衣饿夫穷秀才!做官的到底是做官的,他连我鞋跟也赶不上。”

    红娘道:“张相公凭的是道德学问,你仅仅是仗势欺人。你这家伙倒蛮有一套歪议论,说什么做官人的总是做官人,胡言乱语不本分。你说道穷民到底是穷民,难道你没听说过‘将相出寒门’?”

    郑恒道:“这件事都是那秃驴长老撺弄的。这个婊子养的,我明日慢慢地和他算账!”

    红娘道:“长老是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关他什么事?胡言乱语没有分寸,瞎了眼的不识好人!”

    郑恒道:“这是姑夫的遗嘱。且看我挑一个吉日,牵羊担酒上门去,要他成亲,看姑母怎样打发我。”

    红娘道:“真不要脸,要使狠用粗,难道这就是轻柔温存?哪有死赖强逼婚姻的。”

    郑恒道:“姑母若是坚决不肯,哼,我弄了二三十个人上门,强抢上了轿,抬到我住的地方,脱光了衣服,不肯也得肯。过了一个晚上,即使你明日急急忙忙地赶来,那时,木已成舟,黄花闺女没有,还你一个婆娘就是了。”红娘道:“你原是郑相国的亲儿子,却好似孙飞虎手下的喽兵。看你这鬼模样肮脏人,少不得要有家难奔。”

    郑恒道:“你这鬼丫头,眼见已得了好处了,我也不跟你多罗嗦,明日我就要娶,我要娶!”

    红娘道:“不嫁你,就是不嫁你!郎君俊悄,佳人有意,我本想不给你喝倒彩,现今实在忍不住。”

    郑恒道:“好吧,就让你喝一声给我听。”

    红娘道:“像你这副鸟嘴脸,只好去偷韩寿的下风头香,擦何郎左边脸上的粉。”说罢,也不告辞,立起身就回寺去了。

    正是:闭门推出窗前月,堪笑梅花空自香!

    郑恒见红娘去了,心想红娘这丫头一定和那个酸丁有一腿。我明日自上门去,见我姑母,只做不知,撒一个大谎,只说张生中了状元,入赘在卫尚书家,做了女婿,我那姑母,耳朵最软,爱听是非,她从小就喜欢我,一定有话说。不说别的,就凭我身上这一套精致华丽的衣服,足可以打动她了。我从小就在京城里和姑母同住,也会寻章摘句,姑夫答应我的婚姻,谁敢反悔拒绝!我若是放刁耍无赖,看莺莺跑到哪里去?

    正是,且将压善欺良意,权作尤云■雨心。

    却说老夫人,昨天派了红娘去见侄儿郑恒,据红娘回来说道,侄儿叫她前去,是询问亲事的。这件亲事,若依我的心意,本来要许给侄儿,何况又是老相爷生前许下的。不料我这一家之主一个疏忽,不争气的女儿和那张生已做出事来。本来是许给了郑恒侄儿,结果成了这样,他有些责怪不满的言语,也怪不得他。且准备下酒饭,估计今日侄儿必定会来见我。

    正在此时,郑恒到了,因为是姑母至亲,所以也不通报,径直到了中堂,见了老夫人,连忙跪下去,说道:“姑母大人在上,不孝侄儿郑恒叩见姑母大人。”

    老夫人好久没见侄儿了,她对郑恒,有一种盲目的偏爱,从小就喜欢他。尽管郑恒长得人模狗佯,丑陋不堪,性情乖劣,行为不端,她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真是“癞痢头儿子自家的好”。在她的心目中,侄儿是最令她称心如意的东床佳婿,所以今日一见郑恒,如获至宝,流泪道:“侄儿啊,这多久也不见你的踪影。”

    郑恒在昨天吃了红娘一顿抢白,心里十分窝火,心怪姑母老糊涂,拿不定主意。今日来见,原是心怀不满,现在见姑母如此,好像还是疼爱他的,所以表面文章也不能不做,假哭道:“姑母,想死侄儿了。”

    老夫人道:“孩儿既然来到了这里,为什么还要住店,不直接来见我?”郑恒道:“侄儿听说表妹已经另许他人,还有什么嘴脸来见姑母!”

    老夫人道:“这也不能怪我啊!当日孙飞虎兵围普救寺,口口声声要抢女儿,等你又不来,无法解危,幸得张生出力退贼,只得许配与他。”

    郑恒道:“是哪个张生?”

    老夫人道:“就是洛阳人姓张名珙,字君瑞的张生。”

    郑恒道:“原来是他,敢情就是今年新科状元了。侄儿在京师,曾经看过金榜,有洛阳张珙大名,在夸官游街三日时,我还见到过他,年纪有二十四五岁。在游街的第二天,前导的仪仗到了卫尚书家门首。卫尚书家的小姐已经十八岁了,正待出嫁,就在御街上搭了一座彩楼,抛球选婿。张生路过彩楼之下时只见一只彩球,正打中了张生。当时我骑着马观看,那彩球还险些儿打中了我呢。我见卫家拥出来十几个丫环仆人,上前把张生拉下白马,横拖倒拽地抢了进去。我还听得张生口中叫道:‘我已有了妻子了,我是崔相国家的女婿。’那卫尚书权势显赫,才不管这些,只管把张生拖了进去。尚书说道:‘我女儿奉了圣旨结彩楼,抛球选婿,既然彩球打中了你,乃是奉旨招亲。你只有叫崔家小姐做小老婆,她是先好后娶的,没有资格当正房。’这事哄动了京师,因此侄儿才认识张生。”

    老夫人听了,勃然大怒,说道:“我早就知道这秀才不是东西,受不得抬举,今日果然对不起我家。想我们崔府官宦家声,堂堂相国,世代从无把女儿给人做小老婆之理!也罢,既然张生已经奉旨娶妻,孩子,你就去拣一个黄道吉日。依着你姑夫的遗言,前来拜堂成亲,依旧做我家的女婿便了。”郑恒听了,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这老大大中了我的计了。却还假仁假义的,说道:“姑母,这恐怕不妥吧。倘若张生前来理论,那怎么办?”

    老夫人怒道:“他敢来!现放着我在这里,怕怎的!赶明儿拣个吉日良辰,你就过门来。”

    郑恒心花怒放,说道:“多谢姑母成全。让侄儿去准备筵席茶礼花红,选定了日子,就来过门。姑母,侄儿告辞了。”拜了两拜,兴冲冲回寓所去了。

    红娘在一边说道:“老夫人,表少爷的话不可相信,望老夫人三思而行。倘若张先生并无奉旨娶妻,一旦荣耀归来,两家如何应付?”

    老夫人听了红娘的话,心想,我本来就不愿意把女儿许配给张生,几次赖婚赖不掉。这次郑恒来了,有这一番传闻,恰好是赖婚的最佳借口,管它是真是假,即使是假的,我也要当作真的,等到女儿与侄儿拜堂成亲,木已成舟,看你张生有什么办法。说道:“红娘,不必多言,想侄儿之言,句句确凿,况是亲眼所见,岂能是谎言!退下!”

    红娘悻悻然退下,她始终认为张生不是这种喜新厌旧的人,郑恒的话不可相信。她觉察到老夫人又在借此流言赖婚,现在张相公又不在,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却说张生,自从接到了小姐的复信以后,心病还将心药医,病体很快痊愈,再将养了一些日子,身体已是恢复了健康。恰巧圣旨下来,任命他为河中府尹。他接了官诸,一天也不敢耽搁,立刻动身赴任,衣锦荣归。你看他喜气洋洋,玉鞭骏马,步出京师,确是玉堂金马的风流人物。前不久还是一介寒儒,今朝已官居三品,御笔亲自授官,姓名标在翰林。平生壮志,万卷诗书,一朝俱不辜负。也是莺莺小姐有福,稳请了五花官诰七香车,也不辱没了你贤小姐。

    张生此刻衣锦荣归,身份显贵,但井未忘记往日借居僧舍,吟诗唱和,反而是记忆犹新,梦里也从来未离开过蒲东寺。不知不觉,已到了十里长亭。在十里长亭上,正摆好一桌接风酒,那是法本长老备下的。长老在前些日子买了一份登科录,见张生中了头名状元,实授河中府尹,得知张生今日要来普救寺,昨天红娘来告诉老和尚,说老夫人听了郑恒一面之辞,失了主张,又许了郑恒亲事,今日不肯前来迎接张生。所以长老独自前来,在十里长亭摆下酒筵迎接张生。

    不一会儿,张生一身三品官服,仪表堂堂,来到长亭前,离镫下马。

    长老上前,合十顶礼道:“阿弥陀佛,不知张大人驾到,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张生连忙还礼,说道:“长老,有劳远接,折煞下官了。想你我知交,君子不忘其旧,还是按以前一般的好,免受拘束。”

    长老把张生让进长亭,在席间长老也不便对张生说起郑恒的事,反正他马上就要和老夫人见面,出家人自不必去惹那些烦恼。略饮几杯,便一起向普救寺而来。长老陪同张生进了寺院,张生急于要见到小姐,就向长老拱拱手道:“长老,容下官拜见老夫人以后,再来叙谈。”

    长老道:“大人请便!”

    张生带了琴童和几个杂役,来到崔府大门,张生道:“琴童,前去通报。左右,在门口等候。”

    琴童前去敲门,叫道:“禄哥,禄哥在吗?”

    崔禄正在门房里打瞌睡,听得有人在敲门,说道:“外面是谁?”

    琴童道:“禄哥,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我是琴童啊,快开门,我家相公来了!”

    崔禄连忙来开门,只见张生一身官服,气字轩昂,带了一大群从人,声势非凡。赶忙上前叩头,说道:“张相。不,张大人,小人崔禄叩见。”

    张生忙道:“管家少礼,许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崔禄见张生十分随和,一点官架子都没有,不由得心想:张相公才是好人,配得上小姐,像昨天来的那位表少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比我们佣人还不如,亏他还有脸来争亲哩。忙答道:“好好,张大人高中,我们下人都替你高兴哩。大人是熟人了,自己进去吧。”

    张生道:“还是烦请管家进去通报一声。”

    崔禄应声“是”。就飞一般地奔到二门,也忘了崔府家规,直向里闯,恰巧碰上了红娘。

    红娘见崔禄直闯二门,觉得有点奇怪,忙叫住他,说道:“崔禄哥,这般慌慌张张地直闯二门,有什么急事啊?”

    崔禄听红娘说话,一看已经在二门之内了,忙道:“啊哟!我也乐昏了,忘了规矩。红娘姐姐,张相公,不,不,张大人来了,带了一大帮子的人,就在门外,我特来通报。”

    红娘闻言大喜,说道:“张相公真的回来了?”

    崔禄道:“人就在门口,那还有假。”

    红娘道:“这就好了。你去吧,我进去禀报老夫人。”

    老夫人此时正在中堂,只见红娘兴冲冲地的从外面进来。说道:“老夫人,张相公做了官回来了,就在外面。”

    老夫人想,这秀才来了也好。便道:“叫他进来相见。”

    红娘道:“是!”就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大门前,见到张生,说道:“唷,姑老爷衣锦荣归了,恭喜恭喜。”

    张生见了红娘,特别亲切,说道:“红娘姐姐,小生回来了,要拜见老夫人。”

    红娘道:“老夫人已经知道你来了,命红娘前来迎接,请姑爷里边相见。随我来。”

    张生又吩咐琴童和从人在外边等候,自己随了红娘,来到中堂,见老夫人面容严峻,端坐在那里,忙趋前一步,道:“新科状元河中府尹小婿张烘拜见。”说罢,就要跪拜。

    老夫人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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