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武藏 空之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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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本武藏 空之卷-3 (第1/3页)

    3



    夜深人静,往湖心移动的火把和映在水面上的倒影,从远处看来,宛如两只火鸳鸯在水面上游水般。



    "啊?"



    阿通发现火把。



    "啊!有人来了。"



    又八惊叫出声,抓紧绑住阿通的绳子。又八自己干了坏事,现在碰到突发状况,开始焦躁不安。



    "怎么办?……对了,你过来,躲到这边来。"



    湖边有一座四周长满了杨柳的祈雨堂。乡里的人也不太清楚这堂里祭祀的是什么神,只知道夏季旱灾的时候来此祈雨的话,就会有丰沛的雨量从后面的驹岳山上,宛如天降甘霖,落至野妇池。



    "我不要。"



    阿通不肯动。



    又八把阿通抓到这儿之后,将阿通绑在祈雨堂后面,并斥责阿通的不是。



    阿通双手被绑,动弹不得,要不然真想与又八一拼死活,但她毫无办法。阿通真希望自己能跳入眼前的湖水里,变成祈雨堂里的雕梁画栋上那条蟒,那条蜷在杨柳树干、嘴里即将吞噬一个被诅咒男子的蟒蛇,但是她无能为力。



    "你不站起来吗?"



    又八手上拿着树藤鞭打阿通的背。



    阿通越是被打意志越是坚强,反倒希望又八最好能将自己打死。因此阿通默不吭声,瞪着又八,这让又八无法得逞。



    "嘿,快点走。"



    又八再度催促。



    见阿通赖在地上不肯起身,又八用力抓住她的领子。



    "过来。"



    被又八拖着走的阿通,正要对湖心的火把大声求救时,又八立刻用手巾堵住她的嘴,然后扛在肩上把她抛入堂中。



    又八靠在格子门上偷窥远处火影的动向。湖上的小船最后在离祈雨堂约两百米处转入一个河口,火把也渐渐消逝了。



    "啊!太好了。"



    又八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尚未平静。



    阿通人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她的心仍未属于自己。又八从昨天傍晚开始,感到自己有如带着一个行尸走肉的人,倍觉辛苦。



    若是强占阿通,她必会以死相向,也许会咬舌自尽也说不定。又八从小就了解阿通的个性。



    (不能杀了她啊!)



    又八盲目的冲动和**都大受挫折。



    (阿通为何如此讨厌我,只爱慕武藏呢?以前在她心中,我和武藏刚好处在相反的地位啊!)



    又八无法了解。他深信自己比武藏还受女人欢迎。事实上,在他与阿甲以及其他女子相处之后,他更加信心十足。



    由此可见,一定是武藏诱惑了阿通之后,一次又一次地说自己的坏话,让阿通更加讨厌自己。



    武藏如此中伤自己,却又在与自己见面时说两人友谊情深。



    (我人太好才会上武藏的当,竟然会为了他虚伪的友情而掉眼泪……)



    又八靠着格子门,想起了在膳所的青楼时——佐佐木小次郎对自己忠言逆耳的告诫。



    他好像恍然大悟。佐佐木小次郎曾经耻笑自己个性太懦弱,并责骂武藏黑心肝。



    "你连屁股上的毛都会被他拔去喔!"



    如今他才顿悟到这个逆耳的忠言可真是一针见血。



    同时又八对武藏也完全改观。以往,无论两人间有再大的巨变,都能恢复友谊。但是这回,又八是恨上加恨。



    "武藏竟然如此对我……"



    又八打从心底诅咒武藏,恨得咬牙切齿。



    又八的个性虽然爱憎分明,好诅咒他人,却不怀恨别人。



    然而发生这件事之后,对武藏憎恨至深,甚至恨起他的祖宗八代了。



    武藏与自己有同乡之谊,两人一起长大,为何会结下世仇呢?



    因为又八现在认为——武藏是个伪君子。



    每次武藏与自己见面时,总是要自己认真做人,奋发图强。还说让我们携手并肩迈向光明的前途!现在想起武藏这些话,又八更觉得他面目可憎。



    又八更是懊悔自己为武藏的话而落泪。就因为自己是个烂好人,才会被武藏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八想到这里更是悔恨交加,血脉贲张。



    (世上所谓的善人,全都像武藏一样,挂着伪君子的面具。等着瞧吧!我一定要奋发图强,努力学习,发誓要超越武藏,绝不与这个伪君子做朋友。就算被人说是坏人也无所谓,即使做尽坏事,这一生也要阻止那家伙出人头地。)



    本来又八是个直肠子的个性,但这回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把事情藏在心底。



    又八暗下决心之后,突然用脚"咚"的一声踢翻了背后的格子门。把阿通关进寺庙前的又八,与刚才在门外拱手沉思后走入屋内的又八,在须臾之间已经判若两人,有如小蛇变成了巨蟒。



    "哼!你哭什么!"



    又八望着祈雨堂中黑暗的地面,冷言道:



    "阿通……"



    "快点回答我刚才问你的话,快回答!"



    "……"



    "你光哭不说,我怎能知道?"



    阿通看又八抬脚正要踢过来,肩膀赶紧闪开。



    "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是个男子汉,就快点杀了我吧!"



    "说什么傻话?"



    又八嗤之以鼻——



    "我刚才已经下了决心。你跟武藏误了我一生,我也将终生对你和武藏报仇。"



    "没这回事。误你一生的,是你自己还有那个叫做阿甲的女人。"



    "你说什么?"



    "为什么你或阿杉婆都要如此憎恨他人呢?"



    "废话少说,我只要你回答是否愿意当我的妻子。"



    "这种答案,我可以说好几次!"



    "胡说八道。"



    "在我有生之年,我的心里只有宫本武藏这个名字,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何况是像你这种懦弱的男人,我阿通最讨厌这种人,厌恶得起鸡皮疙瘩了。"



    任何一名男人要是听到这些话,一定会杀死或吊死对方的。



    阿通说完,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哼!你可是全说出来了。"



    又八忍着颤抖的身体,勉强挤出一丝冷笑。



    "你这么讨厌我吗?你明讲就好。但是,阿通,这回我要明白的告诉你了。无论你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今天晚上我都一定要得到你。"



    "?……"



    "你在发抖吗?你刚才不是有相当的觉悟才敢说出那些话吗?"



    "没错,我在寺庙长大,是个不知身世的孤儿,对于死丝毫不畏惧。"



    "别开玩笑了。"



    又八蹲到阿通身旁,不怀好意地望着阿通避开的脸。



    "谁说要杀你了?杀了你不足以泄恨,我要这么做!"



    又八说完,突然抓住阿通的左肩膀,并用牙齿紧咬阿通的手臂。



    阿通一声惨叫。



    她躺在地上挣扎,越想挣脱,又八的牙齿就咬得越深。



    鲜血沿着袖子流到被捆绑的双手指间。



    又八像只鳄鱼般紧咬住猎物不放。



    "……"



    阿通的脸映在月光下更为惨白。又八见状赶紧松开牙齿,然后解开绑住阿通嘴巴的手巾,检查她的嘴唇,因为又八生怕她会咬舌自尽。



    剧烈的疼痛使阿通一时昏厥过去。她的脸上汗水涔涔,像一面起了雾的镜子,但是口中并无异样。



    "喂,你醒醒啊!阿通,阿通!"



    又八摇晃着,阿通回过神来,突然又倒在地上大喊:



    "痛,好痛啊!城太,城太!"



    "痛吗?"



    又八脸色也变得惨白,耸着肩膀,喘吁吁地说:



    "你的伤口即使止血了,再过几年齿痕也不可能消失。要是有人看到我所留下的齿痕,他们会作何想法呢?武藏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反正再过不久,你的身体还是我的,所以我就先做个记号。你想逃就逃吧!我会公告世人,要是有谁敢碰有我齿痕的女人,便是我的情敌,我一定会报仇的。"



    "……"



    黑漆漆的堂内,屋梁上偶尔散落一些灰尘,地板上传来阵阵饮泣声。



    "好了,要哭到什么时候?都被你哭倒霉了,我不再骂你了,你给我安静点……我去给你打些水来吧!"



    又八说完,从祭坛上取下一个容器,正要走出门外,发现有人站在格子门外偷看。



    "是谁?"



    又八心中一惊,门外的人影仓皇逃走,又八立刻拉开格子门。



    "你这家伙。"



    又八大叫一声追了过去。



    又八抓住那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附近的农民。他说自己用马驮了一些谷物,正准备连夜赶到前面的一家店铺。说完,还吓得浑身发抖。



    "真的,我没别的居心,只是听到堂中有女子的哭声,觉得奇怪才过去偷看的。"



    对方极力解释,跪地求饶不断道歉。



    又八遇弱则强,立刻摆起架子。



    "只是这样吗?你没别的目的吗?"



    他的语气如官僚般耀武扬威。



    "是的,只是这样而已……"



    对方颤抖不已。又八说道:



    "嗯!那就饶了你吧!但是你得把马背上的货全卸下来,载着那堂里的女子,照我指示的方向走,一直到我的目的地为止。"



    像这般无理的要求,即使不是又八,任何人听了也会反抗。



    对方却毫无反击之力,乖乖让阿通坐上马背。



    又八拾起一枝竹子来鞭打拉马的人。



    "嘿!种田的。"



    "是。"



    "不准走到街上去。"



    "那您要往哪里去呢?"



    "尽量走人烟稀少的小路,我要到江户。"



    "这……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只要绕小路就可以了。你给我乖乖的避开中山道,从伊那往甲州去。"



    "那必须从姥神山穿越权兵卫山,这条山路崎岖不平很不好走。"



    "爬过去不就好了吗?你要敢偷懒,小心我揍你。"



    又八不断挥响鞭子,警告拉马的人。



    "我会给你饭吃的,你不必担心,尽管走就是了。"



    那位农夫哭丧着声音:



    "先生,我陪您走到伊那,过了伊那之后请你放了我吧!"



    又八摇头。



    "啰嗦!我说行了,你才能离开。还没到目的地之前,若是你敢轻举妄动,小心我砍了你的脑袋。我只是需要这匹马,我还嫌你碍手碍脚呢!"



    道路昏暗,越往上走山路越加险峻。人马一路行来,疲惫万分。最后终于爬到姥神山的山腰处,微弱的晨曦照着脚边的云海。



    阿通被绑在马背上,一路上不吭一声,现在望见晨曦,心情渐渐平息下来。



    "又八,拜托你,放了那农夫吧!也把这匹马还给他。我绝不会逃走,那农夫太可怜了。"



    又八虽然怀疑阿通的话,但经不起她数度请求,终于将她自马背上松绑,然后说道:



    "你一定要乖乖跟着我走。"



    又八再次确认。



    "好,我绝不逃走。手臂上的这不名誉的齿印尚未消失之前,逃了也没用。"阿通说完紧咬着嘴唇,并用手压住手臂上的伤口。



    4



    武藏现在已经练就一身功夫,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倒头就睡。虽然他的睡眠时间非常短暂,却能常保精力充沛。



    昨夜亦是如此。



    回到权之助家里之后,借了一个房间,没换衣服倒头便睡。翌日清晨,小鸟开始鸣叫时,武藏已醒来。



    昨晚从野妇池绕到池尾回到此地,已过半夜。想必权之助也是疲惫万分,他的母亲一定也还没起床。武藏想到这,并未起身。他躺在床上听鸟鸣,安静地等候有人起床的开窗声。



    接着——



    有人在细声饮泣。那声音不在隔壁房间,而是从另外一个稍远的房间传过来。"奇怪?"



    武藏竖耳聆听,这才听出来:原来是那位精悍的儿子在哭泣,有时甚至像小孩般号啕大哭。



    "阿母,您这么说就太过分了,难道我就不懊恼吗?难道阿母您不知道,我比您还懊恼吗?"



    武藏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儿子的只言片语。



    "一个大男人在哭什么——"



    他的母亲就像在责备三岁孩童一般,语气果敢且平静。



    "你要是觉得后悔,今后就必须更加戒备,一心钻研武道……光哭有什么用,真难看,快点把脸擦干净。"



    "是的……我不哭了。昨天我太疏忽大意,请母亲大人原谅。"



    "我虽然责备你,但是仔细思量,应该说武功高低自有差异。而且,如果每天过着平静的生活,人就会渐渐迟钝,也许你本来就是会输的。"



    "阿母这么说我,让我觉得好难过。平常早晚都接受您的庭训,至昨夜才知道自己尚未成熟,才会输得如此凄惨。我这种人竟然还立志要在武道上功成名就,简直自不量力。所以我决定这一生都要当个农夫,与其练武不如荷锄耕种,才能让阿母您过快乐的日子。"



    武藏本来纳闷他们在感慨何事,还以为事不关己。细听之下,原来这对母子讨论的人正是自己。



    武藏心头一惊,坐了起来。没想到他们对于胜败竟然如此执著。



    武藏原以为昨晚造成的错误,是因为双方的误解所引起,事情谈开之后便已了事。不料,这对母子竟然认为输给武藏是天大的耻辱,甚至为此痛哭流涕、懊恼万分。



    "……这种输不起的人,令人骇怕。"



    武藏自言自语悄悄地躲到隔壁房间,透过微薄的晨曦从门缝中偷窥另一个房间的动静。



    仔细一看,原来是这家的佛堂。老母背对佛坛而坐,儿子伏在佛坛前哭泣。那位勇猛精悍的大男人权之助,在母亲面前竟然哭得涕泗纵横。



    他们并未察觉武藏正在偷看,老母动怒说道:



    "你刚才说什么……权之助,你刚才说什么了?"



    老母抓住儿子的衣领,尖声责问。



    儿子竟然说要舍弃几年来学习武道的志向,决定明天开始终生务农,以孝养老母。儿子的这番话,不但不中听,而且更加激怒了老母。



    "你说什么?一生要当农夫?"



    她抓住儿子的衣领将他拉到膝前,就像在责备三岁的孩童一般。她咬牙切齿不停地责骂权之助。



    "我本来还期待你能出人头地,重振家声,不料你竟这么没出息。我长年抱持的期望,看来要与这草屋一起老朽,寿终正寝了。早知如此,我就不必为了让你念书,鼓励你学武而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老母手抓儿子的衣领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



    "你大意而失荆州,为何不洗雪耻辱?幸好那个浪人还住在家里,等他醒来,向他要求再比武一次,以讨回你的信心。"



    权之助抬起头来,面有难色。



    "阿母,要是我有能力的话,又何必在此对您吐露我的心声呢?"



    "这不像平常的你,你为何变得如此颓废呢?&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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