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断垣残壁里的风景

    短篇小说 断垣残壁里的风景 (第2/3页)

得短了许多。随着天气的变冷,我的担忧慢慢加深了。他却一点没感到我所担忧的,他一味生活在炎热的沼泽地里,说那些昏热的话。由于沉浸在忧虑的情绪中,我变得谨小慎微起来。有时天上掠过鹰的影子,落在墙上,我心惊肉跳,几乎禁不住要发出尖叫。每天我都这样说:"万一今天夜里落霜呢?衣服的事怎么解决?"还有一句话是我每天要说的:"这太阳是一天比一天老了。"也许因为怨恨它的冷漠。

    不论我胸中曾沸腾过何种热情,如今也一天一天地稀薄了。我们俩停留在此地,只因为一个小小的原因:缺乏瞻前顾后的技巧。我们奔来此地的行动太仓促了。现在我们却说要等那位老女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我和他以前总是仓促行事,人们称为"鬼迷心窍"。就比如这次来此地,当时他只是含糊地说了句"到异地去逛一逛",我便冲动起来,风风火火地与他跑到了此地。如果说是热情使我在此地流连,那未免过于夸张了。我说过热情是一天天稀薄了,因为一切引起冲动的对象均已不复存在。

    最近,由于过于长久地凝视那耀眼的圆球,我感到自己的眼珠在逐渐坚硬起来,为方便计,我干脆把自己当成石膏模型了。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很僵硬,缓慢,而且很久都不曾弯过腰,转动过脖子和眼珠了。他注视着我的变化,笑了笑,继续他自己的游戏。他越来越怪异了,一次,他竟将自己的头塞进墙上的一道裂口,拔也拔不出,只好就插在那墙边像一口弯钉。后来我用猛力将他拔出,弄得他满脸都是血。他笑嘻嘻地指着脸上的血迹说:"暂时变不成X射线,变成一个气球也很不错。我在那里头的时候,美丽的苍蝇一直在耳边嗡嗡,苍蝇的翅膀就如彩虹一样。实际上,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真的彩虹了,永远是这一成不变的烈日晴空,未免令人扫兴。不管你信不信,苍蝇的翅膀在那一瞬间远比我们从前见到的彩虹眩目。而细小的黑蚊,则是以它们的叫声使我落泪。像我这样一个人,已经活了好多年了,还是止不住往墙里头钻的冲动,你可以想见那种诱惑。"

    有一天,因为冷,也因为害怕,我向他提议我们齐心合力来叫喊一番,那样的话,我们的声音也许会传到外界,使我们这里的境况有点什么小小的变化。当我们要叫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应该如何叫喊,我们的声音浮泛而没有力度,根本无法传到外界。这样做的结果只是使我们更害怕,更寒冷。于是我们放弃了尝试。"我们不要特意去努力尝试了,"他说,"请看这面墙,里面的幽深小径就像蛛网一样密布,多少年来,我就知道这件事。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一定要假装在这里等她,这就有了滞留的理由了。一切尝试都还要进行下去,但那只是泛泛地叫几声而已,并不十分认真的。为提醒你起见,我再问你一声:你还等她吗?"

    "当然,要不然我在这里干什么呢?仅仅为了与这个衰老而刺目的东西终日对视吗?以后也许不会再有人经过此地了。"

    "我愿意这样想:有一天,来了一些人,这堵墙和这些碎砖就在他们面前,但他们视而不见,说说笑笑地过去了。我这样想的时候,颇有种自负的味道。我需要这样想。"

    "我们仓促地奔往此地时,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正是这样,那个人无时不在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我们三人一定会在此地相遇的。"

    "你认为我们挨得过冬天吗?"

    "据说没问题。再说这里并没有明显的季节变化。我看大的起伏不会有,和刚来时相比,只是稍稍冷了一点而已,从太阳的角度来看则是毫无变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我那片沼泽地里,季节是随我的设想变化的。"

    我提出要给老女人路过此地规定一个日期,因为"遥遥无期"这几个字总给人一种不吉利的感觉。我将日期定为一个月,他看着我,神思郁闷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不是我记得的那个将全身涂成深绿的人了。他的胡子长得老长,衣裳破烂不堪。我向他提起往身上涂颜料的往事,他笑了笑,分明早已不把那事放在心上了。

    "等不到一个月,你就会忘了你的规定。"他闷声闷气地说,"她太懒,现在可能根本不出门了。她来此地是一个大而又大的决定。我觉得她不一定自己来,而是打发一个什么小孩来,那小孩也许跑得极快,又善于随机应变,谁也无法预料他的举动。"

    虽然我们每天深夜都蒙上面罩,但每次我们蒙面相对时仍然心悸不已。周围太寂静,太冷了,以至我们相互产生了那种幻觉,似乎对方隐藏着杀机。这种情形每夜都要持续十几分钟。当这种情形持续时,我和他都在寂静中心惊肉跳。我们俩的眼前便出现"遥遥无期"的风景,那风景是无法描述的,模糊不清而又变幻莫测,似乎有一只黑兔在穿墙而过。

    一个月的时间快到了,他已经将我的规定忘得干干净净,而我还在每天记下日期。我们俩都清楚。这是一回事。于是我又提出重新规定日期的事,我要将日期规定为一年。

    "好。"他干脆地同意了。"我想那小孩也许快来了。她一觉睡醒,便突发奇想打发一个小孩来我们这里,这种事的可能性很大。"

    最近一段时候,我们看见的风景变得比较单调了,总是黄色的沙滩向远方的落日延伸这同一幅画面,有时沙滩变成河流,偶尔在上空掠过一只鹰或雁什么的,投下一道阴影。他还是将头钻进墙壁,但很少说起"水泡"这类词汇了。现在他总是抱怨头晕,因为体内空空落落的,所以举手投足全没个定准了,随时可能摔个大跟头。他说:

    "我在墙壁里面时也如此,我在那些蛛网般的小径上不停地摔跟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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