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母鼠

    短篇小说 母鼠 (第2/3页)

。"

    哥哥告诉我说,近来他时常出现幻觉,幻觉里头总是出现那个生下来只有八个月就夭折了的女儿。说完了这件事之后他又表示了他对我的精神状况很担忧。

    "我最怕大年(他的大儿子)要搬回来住。他已经搬出去了,没理由再回来了,我不会同意的。再说家里的新情况也不允许他这么干。"

    什么是家里的新情况呢?家里还是三间卧房加我住的杂屋,二年尚未搬出去,并没有什么新情况啊。如果硬要说新情况的话,那就是哥哥和嫂子分房而居了。但这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谈不上什么新。这些年,大年偶尔回家,他总是同二年住一间房,二年那间房比较大。想来想去,新情况就只能是我养的这只母鼠。可是母鼠又关大年什么事呢?它静静地躲在我的鞋柜里头,根本就不危害谁的利益。不错,为了它,我常把地板弄得油迹斑斑的,它的粪便也遗留在墙角,但嫂子并没有对我埋怨什么啊。不但不埋怨,她好像还很支持我养这只母鼠呢。

    哥哥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既然猜不透,我也就懒得去想了。我仍然积极地喂母鼠,心里暗暗盼望它长得像松鼠一样大。因为那样的话,万一家人要猎杀它,我就可以宣称它不是一只家鼠,是属于松鼠种类的,完全可以饲养的。然而母鼠大约长到两斤重之后便停止了生长。它的体形虽然在家鼠中少见,但一眼看去,仍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家鼠。它还是不够灵活,胆怯,只在半夜出窝活动,并且从不外出。可以肯定,它是不会生幼鼠了。

    前天,我又一次偷看了它的住处。我发现它已经遗弃了原来那个舒适的鼠窝,就光着身子蹲在柜角的木板上打瞌睡。看来它也是有怪癖的。

    与母鼠同居一室以来,我已经大大减少了看闲书的时间,散步的距离也大大缩短,我变得喜欢坐在屋里东想西想,也更注意哥哥嫂子的脸色了。威胁却来自于我根本未加防备的侄儿二年。

    二年本来在高中住校,平时只有休假才回家。他回家后也从不到我房里来,在家见了面也最多就是点点头。我想,我的母鼠躲在鞋柜里是不会被他发现的。但是竟发生了劫持事件!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呢?他在家期间我一步也未离开过啊。

    地上的饭菜原封未动,嫂子很快就将它们扫干净了。我搜遍了房里的每一个角落,仍然一无所获。夜里我是闩好了门的,没有谁可以进得来。正当我在焦虑地翻箱倒柜之时,哥哥进来了,他脸上留着失眠的痕迹。

    "二年那小子桌上放了一个玻璃瓶。"他说。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赌气地踢翻了茶几。

    "你的火气这么大!"他吃惊地说。

    后来我看见了二年房里桌上的玻璃瓶。在那个宽口玻璃瓶里头,我的母鼠惊恐地呆着,显得那样无助。二年那小子正在往瓶里扔肥猪肉片。肉片落在母鼠的身上,母鼠像是吓呆了,一动都不动。

    "叔叔,我们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啊?"二年回过头对我说。

    "你在哪里抓到它的?"

    "我根本就没抓它,是它自己钻进瓶子里去的。它是很脏的,对吗?这个瓶子是我昨晚拿出来打算放标本的,早上醒来我听见嗵的一声响,原来是它大模大样地坐在里头了。它是哪里来的呢?我看了它的样子就害怕。"

    "你这么不喜欢它,把它交给我吧。"

    "不!!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它很有兴趣,我要留着慢慢观察。再说它是自愿来我这里的,这样的老鼠很少见。"

    二年说话时露出了粉红色的牙床,表情残忍。我感到他隐藏着阴险的企图。母鼠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到他屋里去,继而又跳进这个宽口瓶的呢?

    由于侄儿摔东摔西,做出不欢迎我的样子,我只好离开他的房间。毕竟是寄人篱下啊。但我走不远,我总在他那敞开的房门口来来去去的。

    他又不安于仅仅观察我的母鼠了,他将冷水注入到玻璃瓶里。我发现母鼠具有很好的游泳技能,它在狭小的空间里游动,尖尖的脸露出水面,圆滚滚的大肚子显得很怪。后来它终于累了,它的四条腿停止划动,身体往下沉,我觉得它快死了。侄儿连忙将水倒掉,仍旧让它留在瓶底。它**的,肚皮朝天,正在费力地喘气。侄儿用锐利的目光瞟着我,说:

    "这是它在做体操。"

    "胡说!!"

    "你要是不相信啊,我们可以试一下。我这就将它放到桌子上来,你瞧,它跑不跑?根本就不跑!你没想到吧?"

    "它被你这个恶棍吓坏了。"

    "那我离开房间总可以了吧?"

    他说着就走到房间外面来,绕到厨房里去了。

    我立刻冲上去,接近它,想将它带回我房里。当我的手触到它的身体时,它突然翻转身来,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惨叫一声,痛得掉下了眼泪。伤口是一些牙印,并不出血,但这反而更令我担心,会不会传染出血热或鼠疫什么的呢?再看它,奇怪,它又进了那个瓶子(它用什么方法进去的呢?)。它疲惫不堪地躺在瓶底,正在修整自己。我不由得感叹:我对它的了解是多么的少啊。

    二年从厨房回来了,他黑着脸指责我道:

    "叫你不要动你偏要动,弄得满桌的水。"

    我用药膏将手包扎起来,心里想,万一传染了不好的病我就等死算了,不然还能怎样呢?哥哥家是不可能负担我的医药费的,而且说出去也太不好听了。

    二年并没有将母鼠带到学校去,还是将它放在桌上。它蹲在玻璃瓶底,不吃也不喝,似乎整天在打瞌睡。它很快憔悴了,皮毛也有些难看了。想想先前,我把它喂养得多么好啊。

    哥哥同我一道坐在桌边观察母鼠,他对它的出现一点都不惊奇。

    "二年这小子,总有些新主意。我是不太同意他搞出这种冒险举动的。"他说。

    "他冒了什么险呢?"

    "我早就听你嫂子告诉了我它在我们家里,但我并不想要它像这样暴露。二年不管不顾就这样做了,我为这件事很心烦。你不要小看了它,它的心里是一个无底黑洞,假如你天天同它这样面对面,到头来家里非爆发瘟疫不可。"

    他们果然早就知道了它在家里,他们先前的装蒜原来只是为了不要它暴露。这里头一定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吧。难道只要不同它面对面,哪怕是一直养着它,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吗?这样看来,二年的行动就是明目张胆的传播瘟疫了。他居心何在呢?我看出哥哥并不真心反对二年,还有点欣赏似的。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哥哥家从来就养着这种特殊的家鼠,只不过我以前没有发现罢了;我房里的这一只,只是家族中的一员。想想吧,这么久以来,哥哥嫂嫂都对我房里的异样情形心存默契。说不定只有二年不是知情者,但他立刻就对母鼠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且无师自通地摸透了它的脾性,比我对它的了解要深入得多。我又一次感到了生活中那种奇异的恐怖:同你住在一个屋顶下的人合谋让你处于巨大的谎言之中。回想起来,并没有人刻意要骗我,也许只能怪我自己头脑太简单了,我什么都看不透。

    母鼠在瓶内半睁着眼,似乎在苟延残喘。昨天嫂子往瓶内丢了两片腊肉,现在它们还在那里,已经干了。

    "它为什么要绝食呢?"

    "它身体内有巨大的能量。"哥哥庄严地说。

    二年不在家的时候,我和哥哥每天都在那张桌子边坐一坐。我们的目光都停留在它身上。但是它,据我观察,心思完全不在我们身上,因为它到后来眼睛都懒得睁开了。我知道它也绝对没有睡着。

    我在夜里听到哥哥在梦中叫喊,那是一种很急躁的喊声,就好像家里失火了一样。我穿着睡衣走过客厅来到他紧闭的房门前,听见他在里头又吼了两声,然后就安静了。这时我打开二年房里的灯,看见桌上的玻璃瓶空了,瓶底那几块干腊肉依旧躺在那里。我又搜了搜房里,没有它的踪影。再回到我自己房里去看鞋柜,也没有。

    到了早上,哥哥看也不看我就说:

    "这屋里啊,非爆发鼠疫不可。"

    "它已经不在了嘛。"我像在辩解。

    哥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就夹着他的公文包上班去了。

    它当然还在,又回到了那个瓶子里。这是怎样一个行踪诡秘的家伙啊。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二年又回家了。二年进屋一会儿,好久不见的大年也回来了。

    大年穿一件花里胡哨的皮夹克,上面尽是口袋,每个口袋里插一根鸟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