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第2/3页)

83;亨利彷徨在两条道路之间。他的坚实而高明的判断告诉他,他妻子毫无疑问已经**裸地委身于另一个男人了,或许时间相当久了。可是从他对妻子的爱以及他的自尊心出发,他又拒绝承认这种事是可能的。于是他就抓住这个模糊的事实——这的确是事实——那就是罗达并没有明白说过发生了这样的事。

    因为维克多·亨利现在所希望的是争取她回来。他觉得自己非常爱罗达。这里面绝大部分是受了伤害的自尊心——他很了解这一点——但也不完全是。好也罢,歹也罢,他们是拆不开的一对。他们的结合有了二十五年的历史。在他的生活里面,她是无法替代的;她的胳膊、她的嘴、她的眼睛、她那甜蜜的特殊的风度举止,是替代不了的。她是美丽的,令人爱慕的,尤其是她具有能够使他感到意外的魅力。明确地认识这些直率的事实,使他大吃一惊。他还得重新向这个女人求婚!他不能够因为这个事件太责备她。这在他醉倒以前的昏昏沉沉中已经决定了。他不是差一点自己也写出了完全相象的一封信来吗?而且,说来奇怪,他也并不痛恨弗莱德·柯比。出在那两人身上的事,跟出在他和帕米拉身上的差不多;只不过罗达越过了边缘而已。他脑子里一幕幕的图景使他激动得难受,但是他在冷静之中还是用合理的态度来看待这个事件。

    把梅德琳的经理大骂一通也许对他自己有好处。克服危机的一个办法是找到休·克里弗兰,跟他面谈。帕格因为心肠软,任她呆在纽约,深为懊悔。至少他该劝她回华盛顿去;她也许会回去的。现在这位大名鼎鼎的恶棍的老婆威胁着要跟他丈夫打官司,要求离婚,并且举出他的二十一岁助手的名字来。可是梅德琳却不实事求是,长篇大论地、气势汹汹地发誓赌咒,却难以使人信服。梅德琳的信,和罗达的不同,不是一枚炸弹。一个姑娘,孤零零地在纽约流浪,如果不跟克里弗兰搞在一起,也会跟别的什么人搞在一起,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容易预料的吗?梅德琳象一只鸽子,在来福枪的射程里飞过,被打了下来。

    “帕格!昨天整个下午,我想尽办法找你。你到底躲到哪里去啦!”

    黑猩猩拉金大踏步走了进来,他是个胖胖的、紫红色雀斑脸的上校,和别的二十位上校没有什么两样。他关上门,把军帽扔到衣钩上,向对讲电话机说:“艾默里,不接电话。”

    “是、是,先生。”

    “喂!”拉金靠在转椅上,两只胖手钩在脑袋背后,用一种锐利的眼光观察着他的同班同学。“见到你可太好啦。‘加利福尼亚号’的事真糟糕。本来它是可以得到一个出色的舰长的。”

    “嗐,黑猩猩,我得说,我的不幸好象已经埋没在拖拖拉拉当中了。”

    “帕格,谁把我的口信传给你的?我在五六个地方都留下了口信。”

    “什么口信?谁也没传给我。我是到这里来看你的。”

    “为的是什么事?”

    “职务。”

    “我要找你也就是为这个。”拉金掉过头去望望,虽然屋里没有别人,又关上了对讲电话机。“帕格,吉美尔将军就要调职。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黑猩猩几乎是小声说的,又加上带有讽嘲意味的微笑。“就象路易十六在他自己的要求之下削掉一颗脑袋一样。他的继任人是派伊将军,任期多久我们不知道,不过派伊想改组参谋部。我们得正视这个问题,这里头很有玩艺儿。幸好,人事处跟战争警戒问题无关。事情不是出在我当班的时间里,但是确实出了事。派伊将军希望你来搞作战处——你且住嘴,帕格!”看见维克多·亨利大摇其头,黑猩猩拉金举起了一只手。“我把我的判断告诉你。这是一个我们同班同学求之不得的极好机会。想想看吧,正在建造六艘衣阿华级的战列舰,十二个月到二十个月内就要执行任务。那是全世界最优良的战列舰。你以后会弄到一艘的。”

    “黑猩猩,给我弄一艘船。”

    “我正在告诉你嘛,你一定会弄到一艘的。”

    “就在现在。而不是在一九四三年。”

    “办不到,帕格,听我说。你可千万别对总司令部说个‘不’字!作战处对你来说是个最好不过的美差。”

    “派伊将军的办公室在哪里?”亨利站了起来。

    “坐下,帕格。”拉金也站了起来,他们站在那里互相瞪着。“你这狗崽子,你从来不会玩橄榄球,不会打网球,你头脑也不清楚。”

    “我游泳游得呱呱叫。”

    拉金的样子有点不知所措,然后忽然大笑起来。“啊,坐下来吧,帕格。”

    “我能弄到一艘船吗?”

    “坐下!”帕格坐下来。

    “你怎么啦,帕格?你脸色不好,举动失常。没有什么事吧?”

    “昨晚我白兰地喝得太多啦。”

    “你喝多啦?你?”

    “丢掉了‘加利福尼亚号’,我心里不舒服。”

    “原来如此。罗达好吗?”

    “挺好。”维克多·亨利自以为镇定自若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但拉金听了皱起眉头。肥嘟嘟的手指合拢在穿白裤子的大肚皮上,拉金若有所思地盯着亨利。

    “让我想想看。你有个儿子在‘企业号’上,是吗?他没有事吧?”

    “他很好。我还有一个是潜艇人员,他在‘乌贼号’上。或者不如说,曾经在‘乌贼号’上。”

    “‘乌贼号’,是吗?”拉金的平静声调显得非常勉强。

    “是的。”

    拉金打开了办公桌上的一只文件夹,研究了一下里面夹的几页文件。

    “或许可以委任你去指挥‘诺思安普敦号’。我说的是或许。很可能是不行。”

    “‘诺思安普敦号’吗?上帝祝福你,黑猩猩,这恐怕是咱们这里剩下的最重型军舰了。”

    “帕格,这我不管。一艘巡洋舰的舰长跟太平洋舰队总司令部作战处副处长是不能相比的。这个你也知道。蒂姆·桑德斯去年离开这个职位时已经搞到了两颗星,年轻有为,得意极了。就算我真给你弄到了‘诺思安普敦号’,你也会铸成自己的终身大错。”

    “你才不知我犯过多少大错呢。现在你听我的,黑猩猩。我在咱们海军部里翻弄高级战略文件翻弄够了。在作战计划处是四年,在欧洲又差不多是三年。我不想钻营两颗星。我是水手和炮手,现在又正在打仗。”维克多·亨利挥着一只手臂指向窗外烧毁了的作战舰队。“如果你不能给我别的东西,那我就率领一个扫雷艇中队吧。好吗?我要下海去!”

    “我听见你说的啦,又响亮又清楚。”黑猩猩拉金叹的一口气变成了一声呻吟,他接着说:“又得跟司令扯一次皮就是了。”

    “去他妈的,我要叫他知道这全是我自己的主意。他在什么地方?”

    “听着,帕格,如果你跟舰队司令讲话象你跟我讲的这样,他准会把你装上军医船送回美国去。你的样子好象是刚活过来的死人,你的举动好象是害了炮弹震荡症,我在这里想想办法。你去睡一会儿,别再碰白兰地了。不管使你烦恼的是什么事,把它抛开吧。我来想办法给你搞点什么。”

    “谢谢,黑猩猩。如果你要给我打电话,我在我儿子家里。”他把电话号码告诉了拉金。

    他们隔着桌子握手时,拉金上校怪声怪气地轻轻说:“给罗达写信的时候,代我问候她。”

    亲爱的罗达,

    要答复你那封吓人的来信,我感到有些为难,但是拖延下去也不会使我得到什么启发。我想不必把我的感受写到信纸上,徒然浪费你的时间。再说,我也没有信心能够写得出来,因为本来就不善于干这种事,即使勉力干的话。

    如果我真的相信这一改变会使你幸福,我或许能更好地忍受下来。可是,这件事使我感到对你我都是灾难。我这样提出我的看法,虽然你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我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唐璜,实际上在大部分时间里,只是你身边的一个愁眉苦脸的人。其所以如此,原因是复杂的,现在来谈这些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基本的一点是,不管生活的甘苦,你我已经一起过了这么些年了。我仍然是爱你的——比我所表示出来的也许要多得多——而你在信中也尽力说了我一些好话。

    我不得不认为,目前你“正象女学生一样地害相思病”,身不由己地扮演着这个角色。我猜这种事总是会发生的,尽管屋顶塌下来的时候会吓人一跳。不过,你究竟不是一个女学生了,是吗?象我们这种年龄,要习惯于一个新人是很不容易的。你如果是寡妇,情况当然不同,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现在我人还在。

    这些年来我们的生活方式,使我们的婚姻关系过于紧张。我认识到了这一点,我自己也确实觉得紧张。在马尼拉我曾对拜伦说,我们已经成了蓬草①家庭。这是事实,最近以来战争巨风已把我们吹到世界各地。当前我深感到,正是这股风在开始扫荡人类文明。所以我们更应该抓住我们所有的一切——主要是彼此抓住,抓住家庭——相亲相爱,直到最后。我就是这样把问题想通的。我希望你再多想想,也能想通。

    今后的一两年里,我的大部分时间大概都将在海上度过,所以我无法尽快补救急需解决的问题。我只好这样办。我愿意忘掉——或设法忘掉——你曾经给我写的这封信;或者等我下次回国休假时跟你仔细商量;或者,如果你一定要进行下去,那我就在有关文件上签字,并照你所要求的做。但是我首先要极力抵抗。我不想那么轻易地放掉你。简单地说,罗达,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是你的幸福;第二,只要还有可能,我们还是共同生活下去。

    ①蓬草,也叫滚草,到秋天茎秆与根部脱离,为风所吹,到处乱滚。

    我和华伦常见面。他已经成了一名挺能干的军官。他具备了各种条件,他的前程是无限的。他具有成为海军作战部部长所必备的头脑、魄力、精明、坚强和真正的才干。拜伦也赶了上来。我们有这样两个儿子是很幸运的。我知道他们都冒着危险,但全世界都在危险之中,至少我们的儿子都在服役。我不能再有什么要求了。

    梅德琳出了什么事,我不太清楚。对她的事我感到有些厌烦,所以不打算多谈了。如果那家伙准备跟她结婚,把乱子收拾干净,那就再好没有。不然的话,我一定要唯他是问。

    你说由于我收到了委派我到“加利福尼亚号”上的命令,你的消息带给我的痛苦会轻一些,这话不错。它正在以奇特的方式起着这种作用。自从我坐飞剪型客机一路上经过火焰冲天的威克岛和中途岛,飞进了珍珠港以后,灾难就成为我的家常便饭了。你的来信适应了这一切,几乎显得很正常。我是说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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