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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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丹尼斯利用一个机会把昨晚没讲完的继续讲给母女俩听,并就自己没有让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听做了一番辩解。“我并没有理由要给他们抹黑。他们都出生于体面的家庭。不过杰勒德认为,在他被迫流亡这个事情上他们不是他的朋友。我是杰勒德的伙伴,而我们当兵的有个规矩,就是除开撒谎以外什么也不告诉敌人。”

    凯瑟琳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他所讲述的历险故事引起了这家人强烈的激动和悲伤。当他们听到朋友分手的情景时,都痛哭起来。说实在的,甚至连丹尼斯现在讲起这一情景也不能不感到声音发抖,但最后一切都化为期待杰勒德早日归来的乐观希望。丹尼斯也暗自怀抱这个希望。不过他提醒他们,他并不能因此而忽视他朋友的意愿和临别的嘱托。事实上,要是杰勒德下星期真的回来而找不到玛格丽特的话,他丹尼斯该多狼狈呀。

    凯瑟琳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对出走的玛格丽特感到如此怜爱。她和丹尼斯一样,急于在杰勒德回来之前找到她,好好对待她。但她不能同意丹尼斯的看法,似乎离开这一带去找她会有任何结果。“她一定把她的去处告诉过谁。他们又不是像不清不白的人那样逃往他乡。他们在塞温贝尔根没欠一文债。再说,亲爱的丹尼斯,你也不可能跑遍荷兰去找她。”

    “为什么不能呢?”丹尼斯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们等着瞧吧。”思考片刻之后,他又补充说,他们应当兵分两路。她可以留在家里,张大耳目,打听消息;而他呢,如果有必要的话,将走遍荷兰去找她。“不过,她离这儿不会多远。他们是三个人。三个人不可能像一个人那样快地远走高飞。”

    “这有道理。”凯瑟琳说道。但她坚持要他先到范哎克女士那儿去一趟。“她跟我们的玛格丽特是知心朋友。她知道这姑娘的去处,问题是只要她肯告诉我们。”丹尼斯主张马上就去找她。凯瑟琳花了片刻工夫稍事梳妆一下,便领着他去见范·艾克。

    年老的贵妇人坐在一间摆设富丽的房间里,很客气地接待了她。她说明了来意。一段画毡顿时从玛格丽特·范·艾克的手上掉了下来。“走了?离开塞温贝尔根都不跟我讲一声?没良心的姑娘!”

    这下可使得来客大吃一惊。“怎么,您也不知道?她最后一次来您这儿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十天前的事。我歇了这么多年,刚把画笔取出来想画她的像。不过,因为某种原因,我井没有画。”

    凯瑟琳说这简直是件天大的怪事。“她竟然像这样走得一干二净,既不告个别,打个招呼,也不说个为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幸的呢?正当我们大伙的心都热情地向着她,杰勒德的朋友也老远地给她带来杰勒德的安慰的时候,我们却找不到她,而杰勒德眼看就要回来。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不过,肯定她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离开。我的好女士,您不能给我们一点线索吗?求求您啦!”

    “我没有什么线索可给。”年老的贵妇人相当生气地说道。

    “我倒能给你们点线索。”赖克特出现在门口,脸色有点发红地说道。

    “原来你一直在听我们讲,是吗?”

    “你说我的耳朵是干什么用的呢,女主人?”

    “有道理。那么,就请你动用你的智慧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发表你的高见吧。”

    “我看不出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赖克特说道,“至于线索么,如果你们把它叫做双股线,并且它的一端目前就在这个房间里的话,那么你们也错不到哪儿去。啊,女主人,我真奇怪你会坐在那儿装模作样。”

    “天哪,原来是这样!”女主人的面孔变得和仆人的面孔几乎一样红,“原来是我把这傻姑娘赶跑的呀。”

    “你有你的一份,女主人。她上次来的时候你是怎么招呼她的?你以为她会看不出吗?再说,她又没有朋友,孤孤单单的。你说:‘我已经改变主意,不打算画你了。’你一边说还一边把鼻了翘起来对着她。”

    “我没有翘鼻子。我的鼻子不像你的鼻子是天生朝天长的。”

    “啊,至于说这个么,我们每个人的鼻子都可以随心所欲,爱怎么长就怎么长。可怜的姑娘。她还走进厨房来看我。‘她不打算画我了。’她说道,眼里含着泪水。她也没多说。但我知道得很清楚她是什么意思,因为先前我就瞧见你们在讲话。”

    “好吧,”玛格丽特·范·艾克说道,“这些我都承认。太太,我现在请您当个裁判。您知道这些年轻姑娘什么有独创性的东西也搞不出来,而最惯于模仿她们心爱的人搞的东西。你们的杰勒德对许多东西都相当擅长,其中包括饰字画的技艺。玛格丽特是他的学生,而且是个有耐心的学生。多美的事呀。既有女性对色彩的鉴赏力,又有个所爱的人可以模仿。但那玩意我打心里瞧不起,因为伟大的色彩艺术应该是意境清高而洒脱,但被这玩意一搞,便成了书法和印刷的可怜的奴仆,被禁铜,被搞得形体与精神都很渺小,以迁就那些书籍的渺小,并被有钱的蠢人装进口袋走进教堂。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大家都受感情的支配。每当那可怜的姑娘带着她那些长刺的叶子、百合花、常春藤、悬钩子。瓢虫、蝶蛹,以及大自然的一切糟粕来看我,我的确感到很生气。她把这些东西像黄蜂粘在蜂蜜罐上似的牢牢贴在金箔上,并且还带着她的日常画册,说明她每一页都花了一百、一百五甚至两百个小时。那么多小时的劳动,那么多的手艺竟浪费在大自然的糟粕,诸如树叶、昆虫。幼虫和干巴巴的字母这一类的东西上。不过人都有心肠,所以我勉强抑制住,或者说抵制住我内心的感情,而同情地瞧瞧她的作品,看如何能给它们做些修改。我说:‘既然上帝因为我们的罪孽注定我们要花时间、心血和颜料来画大字母和小甲虫,而忽略圣徒、英雄一类的“小人物”以及他们的业绩和豪情,那么干吗不把那些蹩脚东西画得自然些呢?’我告诉她,‘我在外面走的时候看到的葡萄都是悬在空中的,不是粘在墙上的。即使这些昆虫以及大自然的其他丑类,也并不是造孽地被夹在金属制的监牢里,像苍蝇在蜂蜜罐和胶水罐中那样度过它们可憎的生命,而是爬着或自由地在空气中飞翔着。’‘唉!我亲爱的朋友,’她回答说,‘我现在懂得你是什么意思了。但这是金底,在这上面我们没法打阴影。’‘谁说的?’我问道。‘教这手艺的人都这么讲的,’她又回答说,并且(我想是打算马上封住我的嘴)补充了一句,‘是杰勒德亲自说的!’‘那我就要做给杰勒德本人和他那帮子人看看。’我说道,‘给我把画笔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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