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远游

    第五章 远游 (第2/3页)

年以后移居巴黎来了。但他怕在这位说话尖刻的德国诗人面前闹出笑话,因此,迟迟没有去访问他。

    有一次,他经保罗·杜波介绍,出席“文学欧罗巴”协会的一次晚会。一个有着犹太人特征的矮个男子走到他跟前。

    “我听说你是丹麦人,”他说,“我是德国人。丹麦人和德国人是兄弟,让我们握握手吧。”

    “您贵姓大名?”安徒生说。

    “亨利希·海涅。”他说。

    “啊,你就是亨利希·海涅!我所十分敬佩的诗人!你的诗歌是多么透彻地表达了我的思想和感情啊!”

    “废话!”他笑着说,“我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使你发生了那么大的兴趣,你岂不早就来找我了!”

    “我不能,”安徒生回答说,“像我这么一个完全不为您所知道的丹麦诗人贸然来求见您,您会感到太荒谬了。正因为我这样深深地尊重您,要是您见到我时嘲笑我或者奇怪地看着我,我的感情会受到很大的伤害,所以我宁肯完全失去见您的机会。”

    海涅非常友好,和蔼可亲。他第二天去安徒生住的旅店回访了他。从此他们经常会晤。

    安徒生一连几天去观看雨果在其小说《巴黎圣母院》中所描写的那座皇家教堂,看那部富有诗意的作品所描写的场面。他被作品中那些激动人心的画面和戏剧般的人物深深地迷住了。他受到了维克多·雨果的接见,向雨果告别时,他请雨果在一张纸上签名。他满足了安徒生的要求,但却是在紧靠纸的边沿上写上他的名字。安徒生明白了:因为雨果不认识他,惟恐他在他的名字上填写什么,出于小心谨慎,所以不给他留出多余的地方。

    8月中旬,安徒生离开巴黎。在车轮辘辘声中马车驶过法兰西平原,来到瑞士汝拉山时天已经黑了,在黑暗中,安徒生见两个农家女孩子上了只有他这惟一旅客的马车。

    “如果我们不让她们上我们的车,她们就得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摸黑走好几个钟头。”车夫向安徒生解释说,“她们都是农民的女儿,我想您不会反对让她们搭乘咱们的车吧。”

    “当然,一点也不反对。”安徒生有礼貌地表示。

    两个女孩子知道车里坐着一个绅士,嘁嘁喳喳耳语一会儿,笑了起来。但在黑暗中,她们看不清这位绅士的面貌,安徒生也看不清她们。

    “您是不是法国人?”其中一个女孩子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不,”安徒生回答,“我是丹麦人。”

    她们说,她们很了解丹麦,说丹麦是挪威的一部分,丹麦的首都叫哥本哈根,但她们不会发“哥本哈根”这个音,而说成了“科波拉尔”。安徒生听到她们的天真无知的议论,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听她们喋喋不休的谈话,倒也是顶愉快的事。她们问安徒生是否年轻,结婚没有,长相怎样。这时,安徒生天生的幽默劲头起来了。

    “我年轻吗?是的,年轻。结婚没有?哎呀,还没有呢。至于本人的相貌,我认为,是丹麦男子汉中最漂亮的一个,高个子,宽肩膀,身强体壮,无所畏惧,就像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海盗似的。不同的是,本人出身高贵。你们只要瞧一下我的面容,保管你们一辈子忘不了。现在,请讲讲你们长得怎么样。不用说,你们两位都很漂亮啰?”

    “非常美丽,比你漂亮百倍。”她们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开起玩笑来,把自己描绘成地道的美人。

    她们拽了一下马车的铃,表示她们已到达目的地。

    “我们到站了。这位陌生的先生,您能不能出来一下,让我们在月光下瞧瞧你长得怎样?”

    “我希望我能满足你们的要求,”安徒生犹豫不决,想到他那出奇的大鼻子就足以破坏这愉快的气氛,于是又说:“不过我想,我还是不出去为好。很对不起。”

    她们下车时,也用手帕蒙着脸,嬉笑着向他伸出手。

    “那么,您也看不着我们的脸了。再见了,从科波拉尔来的先生。”她们愉快地说。安徒生虽然看不清她们的脸,但看得出她们都很年轻,身材苗条,步履轻盈。

    马车沿着悬崖峭壁中开出的车道走着。天越来越亮了,安徒生从两块巨大的山岩之间望去,见一条似乎漂浮在空中的模糊不清的山脉,那就是阿尔卑斯山。车子沿着悬崖峭壁中凿出的道路往下行走,就像从空中降落下去似的。鸟瞰下面,一切尽收眼底。一股浓烟从遥远的山下冉冉升起,细细一看,那是一块灰白色的云彩飘过来。在前面,日内瓦、日内瓦湖、整个阿尔卑斯山脉都看得到了。这是礼拜天的早晨,安徒生就像置身在一座大自然的宏伟教堂里,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到日内瓦之后,安徒生见阿尔卑斯山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想到山上散散步,那该是多么舒畅的事。可是他往前走,山就似乎在往后退似的。走到中午,才到达山脚下的第一块岩石处。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当天就回不了旅馆。往回走时,他绕道参观了久已向往的老城堡希隆,这座城堡因拜伦的诗《希隆的囚徒》而吸引许多游客。城堡下面有一个绿色的湖,湖边是连绵不断的葡萄园和玉米田,一株株老栗树的茂密的树枝弯垂在湖面,投下密密疏疏的阴影。安徒生从吊桥上进入城堡。地下室放着一些已经生锈的铁圈,铁圈上有拴过囚徒的锁链。有一块平坦的石头给囚徒当床用。给安徒生当向导的一位妇女指着一根柱子对他说:

    “1826年,拜伦在这根石柱上刻下他的名字。当时我不认识拜伦,想阻止他,叫他不要这样做。但已经晚了,他已经刻完了。我当时还顶生气呢。后来才知道,拜伦是一位非凡的人物。今天谁到这儿来都要看看他在这上头刻的字。”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安徒生对她的导游和讲解,表示深深的感激。

    安徒生离开日内瓦,来到瑞士的高山小城洛克勒。这个山城异常清静,十分适于写作。他提起笔来,继续写他在巴黎开了个头的诗剧《亚格涅特和水神》。这部诗剧以他童年时代熟悉的一首古老民歌为题材,倾诉心中模模糊糊的忧伤和对将给他带来某种新的未知东西的明天的向往。他把这种感情倾注在古老民歌中的美人亚格涅特形象中。

    围绕亚格涅特还要出现一系列的人物:被遗弃的未婚夫(有着诗人本人的影子)、残暴的地主巴列、能预卜吉凶的吉普赛女人等等。亚格涅特在龙宫度过的8年里,人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她到陆地上时,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了。最后,亚格涅特在岸边的沙滩上,了结了她的一生。

    安徒生要用这部作品来证明他这次旅行期间,在创作上也是有收获的。

    安徒生写完了诗剧《亚格涅特和水神》,接着又写了个序言。

    序言中说:还在儿童时代“亚格涅特和水神”的古老故事就吸引了他。长大以后,他带着未满足的心愿和对另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的不可思议的渴求,又从这个故事中看到了生命的伟大形象。很久以来,他就想表明如此充满他的灵魂的东西。这是出自他内心深处的东西。亚格涅特就出生在这北方气候的汝拉山的深山中,在死一般寂静的松林里。但他在心灵上、精神上都是丹麦的。他要把他心爱的作品献给他的祖国——丹麦。因为所有在国外的丹麦人都成了朋友、兄弟,所以这部诗剧也应该回国探亲访友。

    这部抒情性很浓的诗剧,在哥本哈根出版了。人们曾企图把这部诗剧搬上舞台,试验了两次,但不成功。后来安徒生说:“它对我来说是一尊美丽的塑像,但只供我和上帝欣赏。”尽管如此,它具有比他以前发表的作品更深刻、更丰富和更动人的特点。他以这部作品结束了他的诗人生活。

    安徒生在向山城洛克勒的居民们告别时,孩子们哭了。尽管他不懂得这儿的方言,交谈困难,但当地居民,特别是孩子们是那么喜爱他,他同他们成了好朋友。

    1833年9月5日,安徒生乘马车穿过辛普龙山脉,向意大利进发。他们走的是一条当年拿破仑军队开辟的横穿山脉的道路。接近山顶时,一条绿色透明的冰川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天气越来越冷了。但翻过山顶,没有走多久就又是绿树成荫了。远处深蓝色和群山之间,一个个美丽的小岛有如花束般漂浮在水上。意大利的蓝天和绿水在向他招手了。

    在米兰,在热那亚,在佛罗伦萨,各个城市都有各个城市的美景。在米兰,他爬上人工挖空的拱门,登上高耸入云的塔楼,观赏巨大的大理石雕像,眺望许多冰川相间的阿尔卑斯山,谛听米兰大教堂的优美乐曲;在热那亚,瞭望新奇而亲切的深蓝色大海,观赏沿街耸立的一个比一个宏伟的建筑物,雪白发亮的大理石神像,神像后面的宏伟剧院,欣赏市政厅墙上的古画;在佛罗伦萨,参观华丽的美术馆和带纪念像的富丽堂皇的教堂,欣赏“梅迪奇的维纳斯”雕像,画家米开朗琪罗棺材周围的雕刻与绘画作品,诗人但丁的石棺和雕像。这些,都是前所未见过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景物。他还拜访了老朋友,结识了新交,听到了种种传奇的故事。各种印象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不痛快的往事的回忆湮没在声、色、光、热的急流中,被置诸脑后了。

    1833年10月18日中午时分,安徒生来到了罗马。他似乎觉得自己就出生在这里,现在回到了家里,他的丹麦同胞——克里斯坦森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他们以前并不相识,但安徒生的抒情诗使他们接近起来了。克里斯坦森带他去见雕刻家伯特尔·多瓦尔生,这位侨居在这儿的著名雕刻家正忙着创作他的浅浮雕“拉斐尔像”,拉斐尔正在写生,爱神为他拿画板,同时递给他芙蓉红(这是他早死的象征),手持火炬的守护神悲哀地望着他,胜利女神在把一顶花冠往他头上戴。这位雕刻家还搜集了许多名家画像,准备送给自己的祖国丹麦。他们谈艺术、谈自己的生平,谈得十分投机。多瓦尔生小时候吃尽了苦头,穿过大的木头鞋,省下一点点午饭送去给在造船厂做工的父亲吃,他父亲在那儿做木雕匠工。他亲眼看到一块块木头在父亲的刻刀下变成一个个雕像,……他也学起雕刻来。生活中的种种辛酸味儿,不知尝了多少,但终于达到了目的。他为人是那么直爽,待人是那么真诚。所有这一切和安徒生是多么相似啊!

    多瓦尔生听说安徒生的作品在国内受到一些人的恶毒攻击,愤愤不平地说:

    “哥本哈根的这些哲人就是这么个德性,他们越是不懂艺术,就越要挑别人的毛病。要是我留在那儿,我的情况也不会好些,他们甚至不会准许我设置一个模特儿。他们总想教训年轻的作者。你不必理会他们。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你一脚一个足印,只管往前走吧!”

    安徒生把《亚格涅特》念给他们听。

    “我很喜欢作品的真实感情和许多富有诗意的场面。”多瓦尔生说,“而主要的是,这一切都是丹麦的,是我们的,一切都那么亲切,就像我在国内的森林中散步,看见丹麦的湖光山色似的亲切!”

    罗马的气候,像丹麦国内最美的夏季一样。安徒生和艺术界的几位朋友一起出去旅游。他们在乡间闲逛了一个礼拜,这是安徒生度过的最幸福、最愉快的时刻。他们穿过了意大利台伯河东南的大平原,经过了古代的坟墓和风景如画的沟渠,向阿尔巴尼亚山区前行。前面的群山像蓝色的波浪高低起伏,空气透明,景色十分迷人。

    他们参观了蒙特波齐奥的一口发出回声的井,那声音十分好听,仿佛隐藏着音乐的源泉。据说作曲家罗西尼曾在这儿谱写了欢乐的凯旋曲,而作曲家利尼则从这儿挥泪向全世界奏出忧伤的曲调。

    他们还兴致勃勃地目睹了乡间风习。他们瞧见一列送葬队伍,儿童们拿着纸号跟着灵车跑着,搜集僧侣们的小蜡烛滴下的蜡油。教堂钟响后,男人们玩起意大利豁拳来,姑娘们在手鼓伴奏下跳起萨尔塔列洛舞来。安徒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欢乐、美丽的送葬场面。

    安徒生等四人返回罗马过圣诞节。对他来说,没有哪个圣诞节像1833年圣诞节这样喜气洋洋,晴朗明媚。他们四人约了些朋友一起在竞技场附近一家别墅花园的一间大屋子里过节。这些画家、雕刻家、诗人,只穿一件衬衫,在温暖的阳光下,扎一些花环和花冠,把一棵果实累累的大桔子树当作圣诞树,各自独出心裁地备了一份礼物,以独特的方式赠送礼物,诗情画意,玩得十分痛快。

    圣诞节后安徒生收到国内寄来的一封信,里面附了一篇对他的诗剧《亚格涅特》的评论文章 ,这篇文章以教训的口气说他表现出“反常的敏感和孩子气”,要他“多一点大丈夫气概和力量,少一点孩子气、怪癖和伤感”。这篇评论和其他更加刻薄的评论,使他沮丧到了几乎绝望的地步。是否有人对他这发自真心的诗作说句公道话呢?有,有一个人,即拉索埃夫人,她在给安徒生的一封信里说:“我必须承认《亚格涅特》没有获得很大的成功,但有的人想把它中途拉下来,却是存心不良的。这长诗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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