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艺术启迪之一:"天下几人学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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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艺术启迪之一:"天下几人学杜甫" (第1/3页)

    社甫生前曾慨叹说:"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南征》)然而深埋地下的宝剑尚能光射牛斗,杜诗的万丈光焰又岂能被长久掩藏?从中唐开始,杜诗登峰造极的艺术造诣就为整个诗坛所瞩目,其影响也日益扩大。入宋以后,人们对社甫的巨大影响看得愈来愈清楚并对此赞不绝口,宋初的宋祁说:"它人不足,甫乃厌余。残膏剩菠,沾丐后人多矣。"(《新唐书·杜甫传赞》)孙仅还具体地指出了杜诗艺术对中晚唐诗人的影响:公之诗支而为六家:孟郊得其气焰,张籍得其筒丽,姚合得其清雅,贾岛得其奇僻,杜牧、薛能得其豪健,陆龟蒙得其赡博。皆出公之奇偏尔,尚轩轩然自号一家,爀世烜俗。后人师拟不暇,蚓合之乎?(《读杜工部诗集序》,《草堂诗笺·传序碑铭》)孙仅所言不尽准确,而且有重大的遗漏:中晚唐诗人中学杜最有成就的韩愈和李商隐都被忽略了。但他已指出了唐人学杜的特点:诗人们从各自的创作倾向与风格倾向出发,到风格内涵极其丰富的杜诗中有选择地汲取艺术营养。这种学习主要体现为艺术风格的模仿,其次才是艺术手段的借鉴,所以尽管不少中晚唐诗人学杜各有所得,有的甚至登堂入室,但诗坛并没有体现出整体性的学杜成就。苏轼诗云:"天下几人学杜甫,谁得其皮与其骨?"(《次韵孔毅甫集古人句见赠五首》之三,《东坡集》卷一三)如果此语是针对中晚唐诗人而发,那么上述孙仅的话可被看作是一个不太好的答案。中唐诗坛呈现百花齐放的局面,不但元白与韩孟两大诗派在风格倾向上大异其趣,而且刘禹锡、李贺、贾岛等人也自成一体,既然中唐诗人学杜各有所得,杜诗艺术对中唐诗坛的影响就呈现繁纷复杂的情形。

    杜甫对元、白一派的艺术启迪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元、白等在学习杜甫"即事名篇"的乐府诗写作方式的同时也注意学习杜诗的语言,元稹诗云:"杜甫天材颇绝伦,每寻诗卷似情亲。怜渠直道当时语,不著心源傍古人。"(《酬孝甫见赠十首》之二,《元氏长庆集》卷一八)所谓:"当时语",就是活的语言,人民口头的语言。众所周知,语言浅近平易是元、白诗的一大特色,他们的乐府诗尤其具有民歌的语言风格,这显然与杜诗有很深的渊源关系。传说白居易"每作诗令老抠解之,间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惠洪《冷斋夜话》卷一)这种创作态度也显然是与杜甫一脉相承的。其次,元稹很推崇杜甫"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大或千言,次犹数百"的长篇排律,而元、白在创作上也继承了杜甫的传统,竞相写作长篇排律。元、白的排律多有长达百韵者,而且往复唱和,乃至次韵,乐此不疲。①当然,元、白的长排未能达到杜诗那么高的艺术造诣,正如沈德潜所云:"少陵出而瑰奇鸿丽,一变故方,后此无能为役。元、白滔滔百韵,俱能工稳,但流易有余,镕裁未足,每为浅率家效颦。"(《说诗叫语》卷上)可是就艺术手法而言,元、白的长徘"皆尺土寸木,经营缔构而为之"(《石洲诗话》卷一),鲜明地体现了杜诗的影响。

    与元、白一派相反,韩、孟一派最推崇杜诗奇险的一面。韩愈《调张籍》诗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想当施手时,巨刃磨天扬。垠崖划① 例如白居易《和梦游春诗一百韵》(《白氏长庆集》卷一四)、元稹《酬乐天东南行诗一百韵》(《元氏长庆集》卷一二)等。

    崩豁,乾坤摆雷。"程学恂曰:"此诗李、杜并重,然其意旨,却著李一边多。"(《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卷九)我们的看法恰恰相反:此诗的着重点在杜而不在李,因为诗中所描绘的主要是杜诗的雄奇而不是李诗的豪放,而且韩愈的诗歌创作也可与此互相印证,赵翼指出:韩昌黎生平,所心摹力追者,惟李、杜二公。??至昌黎时,李、杜已在前,纵极力变化,终不能再辟一径。惟少陵奇险处,尚有可推扩,故一眼觑定,欲从此辟山开道,自成一家。此昌黎注意所在也。(《瓯北诗话》卷三)

    我们在第三章第二节中说过,社诗有"冥心刻骨,奇险至十二三分"的特点,也就是用深刻的艺术构思和雄强的笔力创造出奇特的诗歌意象。韩愈心摹手追的正在于此,所以他在《调张籍》诗中说:"我愿生两翅,捕逐出八荒。精诚忽交通,百怪入我肠。刺手拔鲸牙,举瓢酌天浆。腾身跨汗漫,不著织女襄。"而韩愈在创作中也确实形成了独特的奇险风格,比之杜诗有过之而无不及,例如《郑群赠簟》先写暑热难忍:"自从五月困暑湿,如坐深甄遭蒸炊",然而得到一领好章后,居然"倒身甘寝百疾愈,却愿天日恒炎曦。"(《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卷四)又如《送文畅师北游》写久谪南方后北归之乐,竟说:"昨来得京官,照壁喜见蝎。"(同上卷五)构思之奇险,出人意表。被韩愈形容为"刿目鈢心,刃迎缕解,钩章棘句,掐摧胃肾"(《贞曜先生墓志铭》,《昌黎先生集》卷二九)的孟郊诗也具有同样的特点。所以韩、孟两人常在联句诗中争奇斗怪,各不相让,《纳凉联句》、《斗鸡联句》、《秋雨联句》、《城南联句》等"僻搜巧炼,惊人句层出不竭"(《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卷五引朱彝尊语)的诗就是这样产生的。即使在各自的作品中,韩、盂仿佛也在暗中较量,如韩愈《苦寒》诗云:"啾啾窗间雀,不知己微纤。举头仰天鸣,所愿暑刻淹。不如弹射死,却得亲炰。"程学恂曰:"此当与东野《寒地百姓吟》并读。"(《韩昌黎诗系年集释》卷二)孟郊《寒地百姓吟》有句云:"寒者愿为蛾,烧死彼华膏。"(《孟东野诗集》卷三)落想之深刻,与韩诗争胜于毫厘之间。韩派的其他诗人卢仝、马异、刘叉等也有同样的风格追求。应该指出,韩愈对杜诗的奇险风格有很大的发展。第一,奇险是杜诗诸多风格特征之一,而且不是杜诗的主导风格。而韩愈则"从此辟山开道,自成一家",把奇险发展成自己的主导风格,还进而把它倡导成一个诗派的风格倾向。第二,杜诗奇险,却不怪诞,而韩愈等人却将奇险推向极端,这样做固然使这种风格具有更为鲜明的个性,但同时也就产生了过于奇险乃至怪诞的结果。韩愈的《陆浑山火一首和皇甫湜用其韵》、卢仝的《月蚀诗》、刘叉的《冰柱》等诗以怪诞著称,即使是有些未被视作怪诞的作品,如孟郊的《秋怀十五首》、韩愈的《岳阳楼别窦司直》、《和虞部卢四酬翰林钱七赤藤杖歌》等,也都呈现着异乎寻常的怪奇色彩。在奇险诗风这一点上,韩愈与杜甫的关系真可说是青出于兰而胜于兰了。杜甫对韩愈的另一重要影响是诗歌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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