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抵荆州王甫数诘贼 走麦城关羽大败兵

    第十二回 抵荆州王甫数诘贼 走麦城关羽大败兵 (第2/3页)

点上火把一照,见供桌上仍有蜡烛香炉,可是灰尘积压,蜘网遍布。周仓找来一只座位,请主人当堂坐了下来。关羽望着神像想,原来我祖上就出了这样一位忠义之士,以粮赈民而死。我失守荆州,反害了多少性命,先祖在九泉之下,何能瞑目!遂对关平看看:你是当年员外之子,十多年来从未回去过一次,也不知他的生身父母到底如何,我岂可将他人父子之情于不顾,何不即此打发他回去,免得跟着我再吃那么多的苦,遭那么多的灾。便道:“吾儿关平。”

    “父亲,怎样?”

    “汝随某十余载,历尽风霜之苦,从未回过家园。何不此刻回去探视双亲,可免老人家悬望?”

    关平听到这句话,即刻涕泪涟涟,扑到父亲的脚前,抱住关羽的双膝,泣告道:“父亲有难,孩儿岂肯不在身前?”

    关羽道:“某视汝如亲生,岂肯相舍?如今大难将临,汝可速回家乡探亲,再来相助为父不迟。”

    关平一听就知道这是在哄他离开这里,心想,要是回去了再来,不知父亲到了哪里,还能找到么?说道:“父亲,孩儿回乡,理当锦衣而归,方才荣耀门庭。如今大敌在前,正当为父亲效命,夺回荆州。父亲休再相逼,孩儿愿与父亲生死与共,誓不身离寸步!”

    众将无不为关平这种尚义所感动,英雄落泪,纷纷跪下发誓道:“末将等愿与君侯同生共死,杀回荆州!”

    庙外的校刀手也都齐齐地向里面跪拜道:“某等愿为主人尽忠效死!”

    关羽心中大喜,含泪道:“汝等皆是汉室忠义之士,某倘有一线生还,与汝等共享天下!”

    就这样,五百多人在庙中宿了一夜,天明时,关羽命校刀手分头去探索路径。不多时,回报道:“西南方有一座小城。”

    关羽又命他们去打探这小城。回复道:前面此城名叫麦城,乃是荆襄之地,城墙上仍然高扯着汉家旗号。关羽听说这儿还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大喜过望,吩咐带马扛刀。

    周仓将赤兔马带了过来。这匹马像关羽一样,也是数天没有进食了,周仓喂料,它总是转过头去,或者低头嗅嗅,然后把头一昂,就是不吃一口,好像也有着沉重的心事,难以下咽。

    关羽怜借地抚摸着马首,自语道:“宝马啊,宝马,背负关某十余年,驰骋疆场,立下不朽之功。今日关某误中吴儿之计,落荒而逃,兵败至此,与汝无用武之地也!”

    赤兔马似乎能解人语,点了几下头,滴下泪来。忽儿间,昂首长嘶一声。这一声长嘶不比往常,大家听来,觉得不似平时那样激扬,却是充满了悲壮之感。周仓伺候了它这许多年,也没听到过这样的嘶鸣,听来毛骨悚然,隐然在发泄胸中的不平。便拍着马颈道:“宝马,休要烦恼,待等西川救兵杀到,沙场杀敌,复取荆州,汝尚可重振威风,再立大功!”周仓这几句话,字字都在勉励关羽不要泄气,要抖擞精神闯过暂时的难关。

    关羽跨上赤兔马,手提青龙刀,带着众将离开了关王庙,披荆斩棘,投小城而去。

    麦城确是汉家之地,太守名叫王连,全城只有二百四十个弟兄驻守。王连得报荆襄各地尽失,料知难以持久,心急如焚,只盼川中速来增援。但王连也是忠良之士,抱定主意宁死不降,仍是高插汉旗,吊桥高扯,严守关厢。却见前面来了一彪人马,太守只道是吴军,急令军士张弓执箭,等待厮杀。待来军走近,见旗上写着“大汉汉寿亭侯,一虎上将,荆襄牧,讨逆大都督,关”等字样,满城军士见是君侯到此,好一阵欢喜。因为这样一座小城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被吴军攻破,来了个关君侯,不论能不能守住,总算有了依傍。手舞足蹈地向王连报告道:“太守,君侯领军到此。”

    王连比较有头脑,他并不像弟兄们那样乐观。看到关羽身后并无大队,也不过数百来个人,说明处境已经极其艰难,走投无路才到这儿。他这一来,足以证明九郡之地就剩下了麦城这一区区小城,并且吴军的矛头即将会指向这儿,暂时的平静将会掀起轩然大波。可关君侯到此,毕竟是可喜的,便大开城门,带着二百四十个守军出城列队迎接关羽。王连到关羽马前施礼道:“下官未知君侯亲临鄙地,有失迎迓,幸勿见责!”

    关羽拱手道:“某兵败至此,何劳太守迎接,实是不该。太守何责之有?”

    王连将关羽迎入城关,令紧闭关厢,严密防范。至大堂,关羽坐定,说道:“荆襄诸地尽失,太守却能坚守不降,可敬可佩!”

    “蒙君侯夸赞,下官实不敢当。某为小县太守,守汉室之地。为人当以忠义为本,岂可图一时之生而毁国家之计乎!”

    关羽听了王连的话,深感欣慰,一手撩须,一手翘指赞道:“太守真忠义之士也!”关羽自荆州失守后,第一次在此露出笑意来。

    王连欠身道:“羞煞下官。”

    关羽问道:“连日来,可有吴军前来侵扰关厢?”

    王连答道:“某闻荆州有失,日夜提防吴军来犯。所喜并无来敌。——君侯如何到此?”

    关羽就将吕蒙诈死之后发生的事情概略地说了一遍,“此皆某轻敌之罪。”

    王连愤慨道:“暗箭伤人,非为将之道也!”

    “请问太守,麦城之中有多少粮草?”

    “禀君侯,小县只不过十天之粮。”

    关羽想,县中最多只可坚守半月之期,而向西川告急,往返少则一个月,这怎么守得住呢?何况追兵离此不远,随时可能赶到围城。看来只可暂留数天,再图良策。

    就在此时,杀声四起,守城军士赶上大堂报道:“禀君侯,吴军已到,围住麦城。”

    关羽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急问道:“太守,离此左右有甚城池?”

    “不满三十里之遥,左有磨城,右有驴城,皆为吴军所取。君侯问此则甚?”

    关羽跌足叹道:“某中奸计也!”

    王连惊问道:“君侯缘何长叹?”

    “昔子胥不进麦城,筑下磨、驴二城便是为了断绝城中粮草。今吕蒙驻兵磨、驴二城,不取麦城,便是诱某至此,必将引军围困。某无路可退也。”

    果然不出所料,吕蒙见汉军一进麦城,就引军将此处重兵围困,不论是谁,一个也不许进,也不许放走一个,打算把关羽等人困死在这座孤城中。

    关平道:“父亲安心在此,孩儿往前关观看。”

    “速去速来。”

    关平来到城关之上,见吴军一队队从四面八方拥聚而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关平绕着城关走了一圈,见城外的营头遍地都是。每到一处,便吩咐军士严加防备,倘有军情,立即禀报。这才回到堂上向关羽察报了城外的一切情况。

    关羽忧虑道:“城中兵少粮乏,能支持得几日。某欲出城杀开血路,再图良谋。”

    一旁王连献计道:“君侯既已到此,且守住小县。西蜀虽不及前来救援,城中尚有几许粮食。某闻入川道上有一要隘,名曰上庸,守将乃是汉中王之子、小千岁刘封与川将孟达,离此仅二百里之路。君侯危急,何不令一将杀透重围,赶奔上庸求救。上庸乃川中隘地,必有数万人马驻守,若能借得兵来,虽不足以杀退吴军,却可解君侯目前之急。君侯以为如何?”

    关羽想,若是等候西川救兵赶到,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火烧眉毛的事情,如今真有这个去处,也只能且顾眼前了,也只能这样做了。遂向众将问道:“何人往上庸求救借兵?”

    此时只要有生路可去,众将是全力以赴的,即使危及性命,也都置之度外了。因此大家都抢着要去。众将踊跃抢先的目的是一致的,知道救兵如救火,都以为自己比别人走得快,有胆略。其次,冲出麦城还有一场血腥恶斗,有可能在厮杀中丧生,故而大家都愿为汉室效忠,为君侯效力。

    关羽正在犹豫之际,外而报了进来:“禀君侯,东吴大夫诸葛瑾在城前求见。”

    诸葛瑾怎么会到麦城来的呢?到此究属何意呢?这得话分两头。当时孙权率军在后接应,见吕蒙乘胜追击,四面围定了麦城,暗忖:旬日之内,关羽非降即死,江东可大获全胜。吕蒙将麦城四门看守,兵力部署完毕,升坐大帐。到了这个时候,“主和派”仍然未罢初衷,诸葛瑾看到吕蒙率军横冲直撞,夺了荆襄九郡,还想置关公于死地,一点也不考虑后果,只图一时痛快,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实在忍耐不住了,从旁闪出,“瑾见吴侯。容禀。”

    孙权见诸葛瑾说话,料定又是老调重弹,便不介事地说道:“子瑜只管说来。”

    “主公荆州已得,十余年来夙愿已偿,宿怨已了。今君侯败至麦城,全师丧尽,寸土全无,已是山穷水尽。主公切莫逼人太甚。”

    孙权不解道:“何谓逼人太甚?”

    “主公素知瑾弟孔明忠心汉中王,且深晓韬略,用兵如神。某非为弟兄私情,而劝主公收兵。主公一统长江南北,进能伐,退能守,当留有余地,网开一面,令君侯感主公宽容之恩,再不来犯。”

    “孤若休兵,恐关某不肯作罢,何必再留心腹之患!”

    “主公可知刘、关、张桃园结义,情同手足,恩重如山。今日之汉中王非昔日之皇叔,拥有两川之地,年轻上将何以百计,精壮勇士不下百万,尚有名闻四海之赵云,西凉猛将马超,老将黄忠。主公若不收兵,但恐汉中王、桓侯尽弟兄之义,尽起两川人马,为君侯复仇,江东再无公瑾之帅运筹,子敬之士圆情,祸将不远矣。”

    孙权不以为然道:“子瑜休要恐吓于孤。”

    诸葛瑾接着道:“孔明智谋过人,昔年助我江东共破百万曹兵,诸将当记忆犹新。子敬在世,与云长缔结盟好,八年未有刀兵之灾,不谓无谋无略。此皆孔明助汉之宗旨,亦东吴之宗旨也。令取荆州,已伤两好,若再置君侯于死感大错特错,必将蜀军引向江东。况魏王一向奸诈无常,倘其攻取江东,还望救乎?瑾诚惶诚恐,千祈主公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功过,此不失为明君也。”诸葛瑾的一番分析,不失为金玉良言,若是真的这样做了,不但挽救了关羽,挽救了汉业,也挽救了自己。

    孙权何尝不曾这样想过,只是眼看大功告成,到嘴的肥肉岂肯不食!为了不让诸葛瑾对自己有太大的失望,孙权便采取了不置可否的态度,目光却向吕蒙扫了过去:你是三军之帅,这个主让你来做吧!

    利令智昏的吕蒙早已陶醉在大获全胜的喜悦之中,他的愿望并不在于仅仅夺取荆襄九郡上,而是想辅助孙权征服一切比自己强的风云人物,直至征服人类,一统天下。因而听了诸葛瑾刚才这番话极为反感,厉声答道:“子瑜大夫,此刻收兵,一待川军赶至,关某必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荆襄有得而复失之危,江东前功后弃,徒劳往返,得不偿失。常言道:斩草须除根。关某不亡,终是东吴之心腹大患。若言川军前来,自有吕某与众将抵挡,不须大夫上阵出力。不必多言,退过一旁。”

    吕蒙的口气已经十分严厉了,要不是看在孙权的面上,真的要对他非礼了。众将大多好战,见诸葛瑾这样懦弱胆小,愈加觉得围困关羽是理直气壮的。这些大将中包括吕蒙在内,都没有军事家所具备的战略目光和远见,只知道打胜仗就是有功。殊不知今日这胜对于兴汉大局来说,却是弥天大罪。尤其是潘璋精神饱满,呼声最高,踏出来大声喝斥道:“子瑜大夫既是江东忠良,理当以取荆州为乐,以一统长江南北为荣。若是放走关羽,宛如纵虎归林。吾不知大失居心何在?!”

    诸葛瑾心里也怒了:这个匹夫只知道打仗闯祸,还疑心我与关羽有私情。我事孙家多年,江东打胜仗当然可喜,我何尚不乐,又何尝不荣。可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的,要是都像你这样忘乎所以,盲目乐观,这乐就要变悲,这荣也就免不了要变耻。便回顾孙权道:“主公,孰进孰退,还望钧裁。”

    诸葛瑾的话虽然句句在理,而且被今后的事实所证实,到那时刘备发兵七十五万,为关羽大报仇,吓得孙权魂飞魄散,后悔当初没听从他的话,只得央诸葛瑾到昭烈皇帝刘备之前求和。可现在哪有心思去回味他的话,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到如今再收兵,已经为时过晚了。当然在孙权看来,吕蒙为帅胜过周瑜和鲁肃,只有他才能打得关羽一败涂地。在此节节取胜的时刻,岂肯罢兵呢!孙权道:“子瑜乃孤之忠良,然大帐之上孤难作主,还请都督定夺!”

    诸葛瑾想,我费了半天的唇舌,要想劝得你收兵,只希望太平的东吴永远不受兵乱,永远没有**。而你却无动于衷,一切都交付吕蒙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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