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吕子明走魔入阴司 曹孟德寿终归天府

    第十四回 吕子明走魔入阴司 曹孟德寿终归天府 (第3/3页)

程普,吕蒙尚在不明之中。速令手下将吕蒙扶住,却是一动不动,已是气不喘,心不跳,离了人间。手下报道:“吴侯,吕大都督已气绝身亡了。”

    这一年,东吴接连不断地死人,而且专拣要人死,吊丧酒连着喝,灵堂刚拆又设,常常弄得全城戴孝,白茫茫一片。今天更好,一下死了三个,贺功喜酒变成了吊唁酒,倒是事半功倍,省了一笔开支。

    众文武听说吕蒙死,惊讶得张口结舌,纷纷起身退了下去。孙权命人一面往吕蒙府中报信,一面去程普家里抚恤,一面把吕蒙父子的尸体收拾,祭吊数日后,送往吕城,吕城在常州和丹阳之间,据说这座城是吕蒙率军筑成的,因此将他们葬在那里。潘璋见吕蒙得到了如此的结局,顿时吓出了一场大病,从今以后再不敢重蹈覆辙,等到他的病养好,刘备已把东吴杀得落花流水,招架不住了。

    在孙权全力操办吕蒙等人丧事的同时,吴郡有一位能人得到了吕蒙得荆州、杀关羽的消息,这个消息把他吓得要命,料理完了手头的日常事务后,匆匆赶来秣陵。他就是东吴第一位大夫张昭。张昭自从在赤壁鏖战前夕主张降曹,遭到孙权和周瑜的痛责以后,自感没趣,偃姓息名,来到吴郡,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可他时刻在关心着东吴的安危存亡,不负小霸王孙策临终重托,事事提醒孙权。他在吴郡做太守这几年间,适逢江东清平无事,除了有大喜大悲的要事他必须赶来秣陵以外,一般他不出吴郡,倒也过了几年清闲的日子。不料吕蒙自恃谋略过人,与关羽为敌,闯下了这般大祸,因而行色匆匆。“霹雳一声大厦倾,江东平地起风云。”张昭心急慌忙地赶进了秣陵,见满城素缟,尽是披麻戴孝之人,方知是死了现任都督吕蒙和他的儿子吕霸,还有老都督程普。张昭也不去问清吕蒙怎么会猝死无救,直闯大堂来见孙权:“昭见吴侯。”

    见张昭到,孙权喜出望外,虽说赤壁战前犯下大过,成为众矢之的,一度受到孙权的冷遇,但毕竟多智多谋,出谋划策是他的本份。因此孙权起身笑迎道:“子布到此,孤无忧也。”

    “吴侯,三军举孝,吕蒙身亡,是何缘故?”

    孙权就将三日前大堂设宴庆功时的情景从头至尾细述了一遍,“皆孤行事不慎,连累子明。”

    张昭道:“今主公损了关羽父子,江东祸不远矣!此人与刘备桃园结义之时,誓同生死。今刘备已有两川之兵,更兼诸葛亮之谋,张、赵、马、黄之勇。若知云长父子遇害,刘备必起,倾国之兵,奋力报仇,恐江东难与敌也。”

    孙权沮丧道:“子瑜也曾这般劝来,孤失计较也!似此如之奈何?”

    “主公勿忧。某有一计,使西蜀不犯东吴,荆州如磐石之安。”

    孙权先己露出了笑容,忙问:“有何妙计?”

    张昭问道:“关羽葬于何处?”

    “尸体葬于漳乡,首级现在吴中。”

    张昭道:“今曹操拥百万之众,虎视华夏。刘备急欲报云长之仇,必与操约和。若二处连兵而来,东吴危矣。不如先遣人将关羽首级,转送与曹操,明教刘备知是操之所使,必痛恨于操,西蜀之兵,不向吴而向魏矣。吾乃观其胜负,于中取事,此为上策。”

    果然称得上是江东第一谋士,胜人一筹,的确是良策。孙权本来独占了荆襄,沾沾自喜。后来想到一切后果都由自己来承担,便怨恨起曹操来,认为这都是曹操出的坏主意,如今他保全了樊城、黄河,逍遥无事,一盆祸水拨到了我的身上,太不公平了,要完大家一块儿完。——世上像孙权这样的人很多,得了好处踌躇满志,唯恐被人瓜分,可一有了事情就怨这恨那,推三诿四弘恨不得全推到别人头上。——孙权就在大堂上设下香案,点燃黄烛,将云长的首级供在案桌中间,率文武一起下跪,口中念念有词:“君侯在上,权误听曹操之言,夺了荆州,今幡然醒悟,深感惶悚。如今吕蒙已死,君侯怨恨亦当稍解。若有不平之事,权命人保送君侯前往洛阳,当面责问操贼可也。权再拜稽首,祈君侯显灵。”你关云长心里有气,不能出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也应该到曹操面前去显一显灵,吓他一吓。

    孙权听从了张昭的主意,用精致木匣安放云长首级,再以黄绸包裹,遣使者星夜送往洛阳,同时命人做成一面大旗,上书“已故大汉汉寿亭侯、一虎上将关”,扯上了一号大宫船,带了所有文武将木匣送上船,安置在中舱,照样焚香点烛,顶礼膜拜后,回到岸上,目送官船徐徐而去,心里却还在虔诚地祝告。

    东吴的这号官船从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初五启航,到洛阳已是建安二十五年的正月初六。建安二十五年是亡汉的一年,白从高祖刘邦开创汉业到王莽篡位,其间经历了二百零九年乡刘秀光武中兴到献帝二十五年,又是二百零四年,蜀、魏、吴鼎足定三分,刘备与刘禅再开后汉基业,又是三十七年,汉朝从兴到衰前后四百五十年,征战不息,纷乱不止,写下了一郁充满了血腥汗膻的史册。关羽是十一月初七遭难的,天已大雪纷飞,因而到了隆冬时节,天更是冷得遍地坚冰,长久不能开融。这条官船从秣陵起锚后,沿途狭窄处江面冰封,行驶十分艰难,只得破冰而走,行走极慢,实足走了一月零一天,方才抵达洛阳码头。

    洛阳本是古城,昔年被董卓大大地破坏了一场,曹操在去年年底迁都洛阳以后,重修宫殿,再造府邸,又使旧城换上了新貌。魏王府自然是规模宏大,高楼阔厅,房深廊远。文官武将也都有自己的寓所。一切都按许昌那样安置。对于关羽之死,曹操是非常悲伤的,为此还大哭了一场。手下文武都知道关云长是魏王心中最钦佩的人,他的眼泪决不是装出来的,确实是由衷的悲痛。曾记得当年云长羁留曹营六十余天,曹操对他始终相敬如宾,赠马赐袍,竭尽朋友之谊。尽管云长临行过五关,斩六将,古城又杀蔡阳,曹操却丝毫不怨恨他,只是将仇记在刘备的身上。其次是钦佩关羽是见色不乱,见财不贪,知恩必报的真君子。最令曹操难忘的是华容道上刀下留情,放了他的一条性命,使他才有今日之地位,今日之威望。一想到关羽的死,曹操便要忌恨江东,恨孙权器量狭窄,鼠目寸光,杀掉这样一个文武全才,实在是再愚蠢不过了。今日曹操身坐大殿,手捋腮下丝丝银须,思量着东吴损了云长,将作何打算。忽有差役上殿报道:“启奏老千岁,今有江东孙权遗使贲送君侯首级至此。”

    曹操听说孙权将云长之首送到了洛阳,初时感到茫然,后扬声笑了起来,“哈……列公!”

    “千岁哪!……”

    “关君侯竟来了!”

    文武想,江东送来的又不是活的关羽,只是一个没有尸体的头,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啊。”

    曹操喜道:“云长至此,吾夜眠贴席矣。”这句话包涵多种意思:第一点,首级到洛阳,我还可以看上最后一眼,尽到了朋友之义;第二点,云长死后,再也没有人敢北上伐魏,我再也用不着东奔西走;第三点,刘备知道了此事,必定要找孙权算帐,我就能坐观成败,高枕无忧了。

    阶下一人出班,“大王。”

    曹操一看,却是司马懿,便问道:“仲达有何奏来?”

    “东吴送云长首级至此,乃移祸之计也。”

    “此乃何故?”

    司马懿答道:“昔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之时,誓同生死。今东吴害了关羽,惧其复仇,故将首级送至洛阳,使刘备迁怒大王,不攻吴而攻魏,他却于中乘便而图事耳。”

    张昭想出来的这条“移祸之计”,被司马懿三言两语就说穿了。文武觉得司马懿的话很有道理,纷纷应和。

    曹操为难道:“仲达之言虽是,然孤何以解之?”

    “某有二策在此,愿大王钧裁。”

    “汝且讲来。”

    “既知东吴是计,大王不必召见来使,令使者原船回去,此计便不成功。”

    曹操急忙反对道:“昔日君侯在此,孤再三留之不住,常感遗憾。今君侯到此,岂可拒而不接?”

    司马懿暗中好笑:老贼啊,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以前是活人,现在只有个头,而且其中尚有东吴的计策,取来又有什么意思?“大王,君侯已亡,接来恐着计谋。”

    曹操肃然道:“仲达差矣。朋友生死一体,虽阴阳阻隔,九泉亦有知耳。来而不接,非礼也。”

    司马懿道:“大王若不用此谋,可将来使迎入,将关羽首级刻一香木之躯以配之,葬以大臣之礼。刘备知之,必深恨孙权,尽力南征。我却观其胜负,蜀胜则击吴,吴胜则击蜀。——二处若得一处,那一处亦不久也。”

    曹操听了这些话,大喜道:“此言正合吾意。”

    曹操虽然年纪不小了,并不迟钝,孙权要想把祸端移到他的身上,那是不可能的。他想,我与刘备打了几十年的仗,刘备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当年取徐州,围关羽,并不要他性命,就是为了以后还有通融的余地。东吴人手段太辣,杀了关羽又想逍遥而过,今日我若不接,便显得心虚胆怯。我不仅要收下云长的首级,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隆重迎接,还要为他立庙塑像。我这样一做,莫说百姓见了要说我恩怨分明,就是消息传到了西川,刘备也会有感于怀的。我待关羽这样情深义重,刘备岂会向我兴兵?毕竟江东是凶手,下了这样的毒手,川中怎能无动于衷?

    在这一点上,曹操的眼光放得比较宽,因为他与刘、关、张都有过接触,对他们的性格、胸襟了如指掌,别人以为他又在做得不偿失的蠢事,而事情恰恰在他的预料之中,证明了他的深谋远虑是完全正确的。曹操当即吩咐手下从魏王府前到城外码头,遍扎黄布牌楼,银銮殿上摆设香案,百姓人家都要焚香点烛。一切完备后,一顶牙镶大轿停在殿前。曹操唤道:“列公,随孤出城迎接关君侯!”说着,出了大殿,上了大轿。

    在大轿后面,又备了一顶空轿,相随而去。文武上马,簇拥其后,一路出洛阳。离码头半里路,曹操传令停队,出了大轿。文武见状,亦统统下了马背。曹操率领文武百官数步一拱来到江边。

    “魏王千岁在此,奉请君侯登岸。”

    东吴使者从舱中捧出黄绸包着的木匣,小心在意地上了岸,恭恭敬敬地呈到曹操面前,说:“关羽首级在此,请大王验证。”

    曹操抢步上前,就像当面遇见了关羽一样,朝着黄绸包裹十分虔诚地拱手道:“君侯,老夫在此有礼。”

    文武见曹操这般认真,谁敢马虎,一一行过了礼退下。始命使者捧盒登轿。这使者靠了关君侯的余威,居然也坐上了十六人抬的大轿,威风显赫地走在最前面。魏军在前吆喝开道,两旁尽是观看的人群。至魏王府,停轿下马。大殿侍官伴着吴军使者先上银銮殿,将黄布包放在中央的香案上,然后分列两旁。文武按着官职大小的次序分成前后两排,曹操居中,走近案桌,望着黄布包囊,思绪万千。云长啊,自从你离开了许昌以后,十多年来竟不能好好地聚在一起诉说友情。当年你曾住过的宅所至今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每逢我想念你的时候,就到你的卧室或书房看一看,消除缠人的愁思。你临行时曾有三里桥挑袍的佳事,我就在三里桥坡下立一石碑,上凿:“关君侯挑袍处”,以志纪念,希望你有这么一天能够看到这块碑石。谁知物在人已去,这一天再也不会有了。云长啊,我是何等悲伤!世上最值得我钦佩的人从此将不复存在,西蜀中再无知音。想到这儿,便命吴使揭开黄绸,打开盒盖。一边跪下去,一边沉痛地叩了四个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匣前,探头眯着双眼向匣中仔细看去,容颜如故,脸上七痣仍然颗颗暴出,虬曲着的长髯却已花白。曹操又将双手一拱:“二将军,关君侯,云长兄,美髯公……”曹操每逢见到关公,总要报出一连串的称呼,以示他对关公的尊敬和亲近,一个也不会忘。无意中脱口而出道:“别来无恙?”

    这句话他是用习惯了,不分场合地乱说一通。可是今天就不能说这话了,人已死,还谈得上什么健康不健康?曹操自己也觉察到了失口,心里不觉一顿?问这种话不是在讽刺他吗?真该死!

    恰在此时,一阵寒风吹上堂来,原先虬曲着的长髯忽儿飘扬起来。曹操本来心怯,见云长的长髯飘拂,活像生前时发怒的情景,心里一震颤抖。再加上这颗首级放在匣中数十天,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直扑鼻腔。嗅到这股气味,曹操忽觉头痛如尖锥那样难忍,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大声疾呼:“喔呀,嚯……痛死老夫也!”

    文武离得远,既没看到长髯飘动,也未闻到恶臭气味。见曹操这般大叫,急忙上前扶住,令手下将木匣盖上,撤去了香案供桌,这才让曹操坐定。曹操觉头痛稍解,然心悸尚余,遂令东吴差使回复孙权。

    曹操赞道:“云长真天神也!”遂即令军中能工巧匠为君侯制一沉香木躯体,又造一口极其精细的棺材,连同这颗首级一起放入棺中,以王侯之礼,葬于洛阳南门之外的西鼠山下,令大小官员送殡,曹操亲自拜祭。不日修下一座关庙,庙内塑像五尊:中间云长一手捧书,一手撩须,作读《春秋》状,左首周仓手捧青龙刀,右手关平按剑侍立,跟前是赵累、王甫二人,因为这几个人追随了关羽多年,形影不离,而且全都为君侯尽忠尽义的心腹义士。奏明万岁,赠关羽为荆王。因而这座庙就称为关王庙。庙内铺砌的是大方磨细砖,高梁粗柱都是新漆的油彩,墙上镌刻着无数碑石,记载着关羽的生平事迹。——中国的第一座关王庙是曹操建造的,后来刘备大报仇,起兵打江东,孙权为了止息战乱,讨好刘备,在江东到处为关羽建祠筑庙,从那以后,人们常常焚香祭奠,求神呵护。由此,关羽的形象在民间逐步升级,到了清朝时,统治者为了笼络人心,要人们学关羽对君王忠心不二,对关羽大封特封,什么“协和大帝”、“赤天大帝”,因此关王庙也就成了关帝庙。虽然历经沧桑,好多关帝庙已遭毁坏,但保存下来的仍然不少,尤其是洛阳城外的关陵至今尚存,是很值得一看的。——曹操传令手下早日破土动工,原打算在庙成之后再隆重地祭拜一下。可叹的是,关王庙建成之时,曹操已经不在人世。造庙的人没能看到这座宏伟的庙貌,曹丕即位以后,他虽然不像父辈那样虔诚地信奉关羽,但有碍于父亲的遗命,仍将关王庙造得极其壮观考究。

    见了关羽的首级以后,曹操从此头痛不止,渐渐病重。急传旨遍求良医治疗,不能痊可。正是:

    收得圆满功德去,遗下弥漫祸害来。

    欲知江东用此移祸之计,刘备怎样兴兵,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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