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吕奉先射戟辕门 曹孟德师败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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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回 吕奉先射戟辕门 曹孟德师败淯水 (第1/3页)

    操欲杀布,而备出书以示布;术欲攻备,而布亦射戟以救备:相报之道也。操因备之不杀布,而使构怨于术;术因布之不攻备,而遂求婚于布:相取之谋也。以相报之道言之,布在玄德度内;以相取之谋论之,术亦在孟德算中。

    尝纵观春秋时事,婚姻每为敌国。辰嬴在晋,而秦尝伐晋。穆姬在秦,而晋尝绝秦。况吕布不有其父,何有其婿;袁术不有其同族之兄,何有于异姓之戚:安在疏不间亲耶?或解之曰:天下尽有于父母则背之、于儿女则昵之者,于兄弟则背之、于外戚则亲之者。人情颠倒,往往如是。此固陈宫之所必欲劝,而陈珪之所必欲争耳。

    毛遂对楚王曰:“合纵为楚,非为赵。”吕布恐袁术取小沛,则徐州危,其劝和也为己,非为备也。张仪劝楚绝齐欢,而楚遂为秦所弱。陈珪恐袁、吕之交合,则不利于刘,亦不利于曹,其劝绝也,亦为刘、为曹,而非为布也。惟布本不为备,故夺马求和,便不许备。而射戟之时,口口为备,矜德色于备,一似助备无有如布者。珪不惟不为布,方父子同谋以图布。而绝婚之谋,口口为布,谆谆爱布,一似效忠于布无有如珪者。<三国志>有<战国策>之谲,而<战国策>无<三国志>之巧,真绝世妙文哉!

    操之忌备,前既欲使吕布图之,后又使袁术攻之,而决不肯自杀之者,要推恶人与别人做。盖以其为人望所归,而不欲使吾有害贤之名也。此等奸雄,奸到绝顶。伧父不解,读书至此,失声叹曰“曹操亦有好处”,此真为曹操所笑矣。

    董卓爱妇人,曹操亦爱妇人。乃卓死于布,而操不死于绣,何也?曰:卓之死,为失心腹猛将之心;操之不死,为得心腹猛将之助也。兴亡成败,止在能用人与否耳,岂在好色不好色哉!吴王不用子胥,虽无西施亦亡。吴王能用子胥,虽有西施何害?袁中郎先生作<灵岩记>曰:“先齐有好内之桓公,仲父云无害霸;蜀宫无倾国之美人,刘禅竟为俘虏。”此千古风流妙论。

    摹写典韦以死拒敌,淋漓痛快,令人读之,凛凛有生气。是篇中出色处。

    却说杨大将献计,欲攻刘备。袁术曰:“计将安出?”大将曰:“刘备屯军小沛,虽然易取,奈吕布虎踞徐州,前次许他金帛粮马,至今未与,恐其助备。今当令人送与粮食,以结其心,前番是赊,今番是现。使其按兵不动,则刘备可擒。先擒刘备,后图吕布,徐州可得也。”术喜,便具粟二十万斛,令韩胤赍密书往见吕布。先送后讲。吕布甚喜,赖物便怒,得物便喜,真如小儿。重待韩胤。胤回告袁术。术遂遣纪灵为大将,雷薄、陈兰为副将,统兵数万,进攻小沛。玄德闻知此信,聚众商议。张飞要出战。孙干曰:“今小沛粮寡兵微,如何抵敌?可修书告急于吕布。”张飞曰:“那厮如何肯来?”玄德曰:“干之言善。”遂修书与吕布。书略曰:

    伏自将军垂念,令备于小沛容身,实拜云天之德。今袁术欲报私仇,遣纪灵领兵到县。亡在旦夕,非将军莫能救。望驱一旅之师,以救倒悬之急,不胜幸甚!

    吕布看了书,与陈宫计议曰:“前者袁术送粮致书,盖欲使我不救玄德也。今玄德又来求救。吾想玄德屯军小沛,未必遂能为我害;若袁术并了玄德,则北连泰山诸将以图我,我不能安枕矣。不若救玄德。”遂点兵起程。吕布从来没有主张,独此番大有定见。

    却说纪灵起兵,长驱大进,已到沛县东南,札下营寨。昼列旌旗,遮映山川;夜设火鼓,震明天地。形容得声势。玄德县中,止有五千余人,也只得勉强出县,布阵安营。忽报吕布引兵,离县一里西南上札下营寨。纪灵知吕布领兵来救刘备,急令人致书于吕布,责其无信。袁术先曾无信,今怪不得吕布。布笑曰:“我有一计,使袁、刘两家都不怨我。”乃发使往纪灵、刘备寨中,请二人饮宴。此非饮宴时,岂欲以杯酒释兵权耶?奇绝。玄德闻布相请,即便欲往。关、张曰:“兄长不可去。吕布必有异心。”玄德曰:“我待彼不薄,彼必不害我。”遂上马而行。去得有胆。关、张随往,到吕布寨中入见。布曰:“吾今特解公之危,且不明言解危之法,妙。异日得志,不可相忘。”与白门楼相照。玄德称谢。布请玄德坐。关、张按剑立于背后。人报纪灵到,玄德大惊,欲避之,布曰:“吾特请你二人来会议,勿得生疑。”玄德未知其意,心下不安。纪灵下马入寨,却见玄德在帐上坐,大惊,抽身便回,同是一惊,纪灵尤甚。左右留之不住。吕布向前一把扯回,如提童稚。数万之众,而以童稚将之,关、张兵虽少,不足惧也。灵曰:“将军欲杀纪灵耶?”此句着忙之极。布曰:“非也。”灵曰:“莫非杀大耳儿乎?”此句又过望之极。布曰:“亦非也。”灵曰:“然则为何?”布曰:“玄德与布,乃兄弟也。今为将军所困,故来救之。”且不明言救之之法,妙。灵曰:“若此,则杀灵也?”此句更着忙得妙。布曰:“无有此理。布平生不好斗,惟好解斗。吾今为两家解之。”极似今日讼师之言。灵曰:“请问解之之法?”未入门,先请问,情景逼真。布曰:“我有一法,从天所决。”且只含吐,不即说出,妙。乃拉灵入帐,与玄德相见。两人不以兵戎相见,而以酒食,大奇。二人各怀疑忌。

    布乃居中坐,使灵居左,备居右,主居中而客居左右,是大阿哥身分。且教设宴行酒。今大阿哥惯要备酒替人和事,盖有所觊觎于其间也。若吕布替玄德和事而不索谢,胜今之大阿哥多矣。酒行数巡,布曰:“你两家看我面上,俱各罢兵。”开谈且只如此。玄德无语。灵曰:“吾奉主公之命,提十万之兵,专捉刘备,如何罢得?”张飞大怒,拔剑在手,叱曰:“吾虽兵少,觑汝辈如儿戏耳。吕布提之如童稚,则张飞觑之如儿戏矣。你比百万黄巾何如?你敢伤我哥哥?”有玄德之无语,少不得张飞之发作。关公急止之曰:“且看吕将军如何主意,那时各回营寨厮杀未迟。”有张公之发作,少不得关公之劝解。○做好做恶,自收自放,今之听处事者,多用此法。吕布曰:“我请你两家解斗,须不教尔厮杀。”是和事人声口。这边纪灵不忿,那边张飞只要厮杀。情景逼真。布大怒,教左右:“取我戟来!”布提画戟在手,纪灵、玄德尽皆失色。本是解和,却故作此惊人之笔。布曰:“我劝你两家不要厮杀,尽在天命。”令左右接过画戟,去辕门外远远插定。乃回顾纪灵、玄德曰:“辕门离中军一百五十步。吾若一箭射中戟小枝,你两家罢兵。方说出解之之法,妙。如射不中,你各自回营,安排厮杀。有不从吾言者,并力拒之。”鲁仲连聊城一矢,难为了燕将,只为得一边;不若吕奉先辕门一箭,却不难为纪灵,是两边都为。纪灵私忖:“戟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安能便中?且落得应允。待其不中,那时凭我厮杀。”一个度其未必中。便一口许诺。玄德自无不允。布都教坐,再各饮一杯酒。读者至此,将拭目观射矣,却偏教再饮酒。顿跌绝妙。酒毕,布教取弓箭来。玄德暗祝曰:“只愿他射得中便好!”一个祝其必中。摹写两人心事如画。只见吕布挽起袍袖,搭上箭,扯满弓,叫一声:“着!”正是: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绝妙好词。一箭正中画戟小枝,帐上帐下将校,齐声喝采。读者至此亦为喝采。后人有诗赞之曰:

    温侯神射世间稀,曾向辕门独解危。落日果然欺后羿,号猿直欲胜由基。虎筋弦响弓开处,雕羽翅飞箭到时。豹子尾摇穿画戟,雄兵十万脱征衣。

    当下吕布射中画戟小枝,呵呵大笑,其实得意。掷弓于地,执纪灵、玄德之手曰:“此天令你两家罢兵也!”应前“从天所决”、“尽在天命”等语。喝教军士:“斟酒来,各饮一大觥!”处处夹写酒,妙。玄德暗称:“惭愧!”应前暗祝意。纪灵默然半晌,应前暗忖。告布曰:“将军之言,不敢不听。奈纪灵回去,主人如何肯信?”布曰:“吾自作书覆之便了。”一枝箭消缴二十万斛。酒又数巡,纪灵求书先回。布谓玄德曰:“非我则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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