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娓娓道来国仇家恨 依依离去茜裙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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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娓娓道来国仇家恨 依依离去茜裙寒月 (第1/3页)

    “观澜阁”是乌桥镇有名的赏心娱性的处所,三面环水,一面用浮桥与岸相接,彤柱髹漆,画栋雕梁。一溜三间小屋。推窗临水,抬头闻莺,一年四季荇水荷风,风帘雾幕,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施耐庵被留在这里,住进临水的一间布置雅洁小屋。只见香炉壁橱,琴剑花架,琳琅满目,床上珠帘锦帐,绣被绒褥,备极华丽。每日里两名头裹红巾,身系长裙的女教友端茶送水,服侍周到。然而施耐庵心中怀着鬼胎,时时想着那矮瘦老头临别的那席话,那意思很清楚,他已经作为换取那所谓“秘籍”的人质被软禁在这里,十日之后,倘若证实那本秘籍竟是子虚乌有,他施耐庵便只好自认晦气,引颈就戮了。

    一想到此处,他如坐针毡,悔不该当时在那老人的巨掌之下直陈有“秘籍”,哪怕毙于当厅,也胜似此刻忧思焦虑、担心受怕。俗话说:长疼不如短疼,这软刀子锯心委实难以忍耐,哪里还有心思留连胜景。每日里望着那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捏着筷子难以下咽。一旦到晚,那绣被锦帐也仿佛成了荆棘,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平生还未遭逢过这种度日如年的境遇,两天下来,早已忧愁得心瘁神疲了。到了第九天晚上,施耐庵难以入睡,爬起身走到窗前,四面眺望。天上的一轮皎月,眼前的粼粼波光,一齐映入眼帘,他不觉沉醉。此刻,他忽然心胸豁然开朗。想到这两日的烦恼煎熬,不觉失笑。人生自古谁无死?自己堂堂一个啸傲风月的读书士子,六尺高的须眉丈夫,为何把这生死看得如此认真?他又记起这几年的风尘遭际,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回命悬一发?就拿几天前在那断崖之下,又如两日前,在那大龙头面前,几乎命在呼吸之间。此刻,有这等良宵美景,自己却戚戚然在生死之间感叹唏嘘,岂不可笑可卑?

    想到此处,他大步走到桌前,将日间送来的好酒咕碌碌斟满一杯,走回窗口,举杯过顶,一时兴起,披发吟道:“人生苦短,对酒当歌。举樽邀月,三杯泪落。风荷动,纤纤影,柳梢摇,舞婆娑,且与皓魄作归依,聊将白莲比嫦娥。千里风尘,此生谁料,心在大漠,身老淮河!”吟毕,一口饮尽,大呼三声:“呜呼,大英雄,大豪杰何在?晚生施耐庵在此,愿与你一醉!”

    忽然,耳旁响起一声清丽婉转的声音,吟道:

    “劝君莫惜杯中酒,人生自当对酒歌,雄心化烟云,壮志空自多,若将热血寄婵娟,错、错、错!”

    施耐庵听毕,不觉浑身清爽,酒意全消。他循声四顾,窗外只有残荷啸风,鱼跃清波,明朗的月色下,纤毫可鉴,哪里有甚么人影!难道果然是神仙下界,嫦娥临凡?他正在冥想,忽听得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觉猛一回头,只见从窗口射进屋内的朦胧月色之中,立着一位衣袂飘飘的女子,一身素白衣裙,清丽绝俗,在水光月色的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婀娜娉婷,令人不敢仰视。

    施耐庵一时还沉浸在忘形的境界之中,恍恍惚惚,不能自持。稍顷,那个仙人般身影款款问道:“施相公,你是人是鬼?”

    施耐庵闻言一惊:是人是鬼?这是什么话?我施耐庵堂堂六尺汉子,有声有影,这个女子为何出言如此唐突?衣裙窸窣之声又起,那个身影走了几步,又说道:“你要是鬼,且在这里尽情领略良辰美景;你若是个活人,请快快离开此地!”

    施耐庵默默凝视着对方,不及作答。渐渐地,他从恍惚的境界回到现实之中。那个女子的声音、步态,竟然是这般的熟识!惊喜之余,他不觉趋前数步,叫了起来:“啊啊,是你,花大姐,花旗首!”

    那女子后退两步,制止道:“不要过来!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而且,你此刻是人是鬼,尚且叫人猜详!”施耐庵驻足答道:“花旗首,晚生不是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你如何要咒我死?”

    花碧云款款移步,围着施耐庵打量了一圈,依然呐呐地自语道:“不可思议,出乎意料!你怎么能活得下来?他杀过那么多的读书人,你怎么逃得他的手掌?!”

    施耐庵忙问:“花旗首,你说的,敢莫便是那个矮瘦老者?”

    花碧云点点头说:“嗯。他是当世第一位大仁大义大德大威的大英雄,又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曾经发过誓愿,成事之前,他要杀死任何一个敢于闯进白莲教红巾帮总坛来的读书人。夺得天下以后,便要杀尽天下的读书人!”

    施耐庵淡淡一笑:“哦,这一些,他已经都告诉过我。”

    花碧云惊异地问道:怎么,他把这一些都告诉了你,最后,却又没有杀掉你?”

    施耐庵点点头。

    花碧云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的这身庄户人家的衣著,还有你的花言巧语骗过了他。”

    施耐庵道:“不,我没有骗他,我第一句话便是:晚生钱塘施耐庵。”

    花碧云道:“你真有胆量。他也是一个有胆量的人,一个气吞山河又铁石心肠、使人琢磨不透的人。”她猛地抬起头来,说道:“他,也是一个什么力量也改变不了脾气的人。施公子,你能从他手里活下来,真是当世奇迹!”

    施耐庵问道:“请问,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花碧云答道:“他么,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着要去追寻的当世大英雄、大豪杰——刘福通。”

    施耐庵诧异莫名,叫了起来:“什么,他便是红巾帮的首领刘福通?!”说着,他又记起了高踞在总坛正厅上的那个彪形大汉,问道:“那么,当日要处你极刑的那个大龙头又是谁?”

    花碧云道:“这是白莲教太师父刘福通的智计所在。那个王擎天,只不过是刘大龙头的替身!”

    施耐庵不觉恍然大悟。好一个刘福通,难怪得百姓们传言他有三头六臂、用兵如神,天罗地网也钻得出去,果然是奇诡难测,狡兔三窟!

    他想着想着,忽然记起尚未给花碧云让坐,连忙说道:

    “花旗首,你深夜造访,晚生何以克当,请坐请坐。”

    花碧云也不谦让,搴裙就座。

    施耐庵奉上一杯茶,举到案头,说道:“花旗首,你我素昧平生,未曾想到竟尔三次邂逅,这也是冥冥之中若有神助,当此月白风清之夕,晚生也顾不得那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一定要请你饮这三杯!”

    花碧云道一声谢,也不作什么客套,接过施耐庵斟上的三杯酒,一饮而尽。

    施耐庵起先还有些拘束,平生第一次为一位陌生女子敬酒,他心下忐忑。尤其想到两次相遇,她都是那样凛若寒霜,谨严端庄,实在担心会讨个没趣。岂料这花碧云此刻豪爽豁达,落落大方,刹时饮下三杯烈酒,坦然相对。他心中的敬重刹那间又平添了几分。唉唉,绿林中的女子果然与寻常妇女不同,这坦荡胸怀,恢宏气度,方才是英雄本色。淮河畔、断崖下两次相逢,他施耐庵还孜孜然以大丈夫气概怜惜这位女子,此刻她露出真实气质,施耐庵顿觉惶愧无地。

    只听花碧云说道:“施公子,你不恨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女子么?”

    施耐庵突闻此言,不觉一愣,忙道:“花旗首何出此言?”

    花碧云道:“淮、泗古道上你剑斩丑虏,救我于鬼门,可是,我至今未曾向你言一个‘谢’字,在那断崖之下,竟尔拔剑相向。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我如此为人,你心中又作何感想?”

    施耐庵放声大笑:“花旗首,晚生不过逞一时血气之勇,图报私仇;自承过失,乃每一个凡夫该当本份,与你们报国除奸的大智大勇相比,那又何足挂齿?花旗首不要再提了。”

    花碧云道:“不,今日乘兴对月,巧遇施相公,也是天意使然。你两次救我于生死之间,我定要谢你。施公子,你说,这举世之中,你想要何物?”

    施耐庵闻听,不敢再推辞,沉默片刻,说道:“花旗首既然如此,晚生倒有二事相求!”

    花碧云听了,不觉一笑。这个读书人倒也奇特,自己欲以一物相谢,他竟不知高低,一口说出“二事相求”,倒是个直性子。

    她答道:“施相公请讲。”

    施耐庵站起来,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问道:“花旗首,晚生与你见面以来,深感你心地深沉、胸怀浩渺、义薄云天。不过,晚生似乎觉得,你眉宇之间,愁云厚重,身姿言貌,异乎常人,举动飘忽,行事奇特,仿佛胸中有无限块垒,身世有不凡遭际,倘若不嫌唐突,请一叙你的过去未来。”

    花碧云一听,浑身一颤,猛地站起,抚在案头的手指索索抖动,一字一顿地问道:“怎么,你要打听我的身世?”

    施耐庵点点头。

    花碧云款款移步,喃喃地说道:“不、不,往事如烟,断魂凝血,怎可轻以示人!”她默默地踱到窗前,清冷的月色下,那窄窄的双肩在抖索不已。

    施耐庵心中一震。这女子身世中有什么样的非常变故?为何如此激动不宁?此时,他真后悔不该提出这一问,触动了她心头的隐痛,他惶恐地踅过去,嗫嗫嚅嚅地说道:“花旗首,都是晚生好奇心重,勾起你的隐痛,你、你、你万万不可介意。”

    花碧云默立半晌,忽然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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