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侠书生星夜走长堤 莽总管月黑奋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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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侠书生星夜走长堤 莽总管月黑奋短兵 (第1/3页)

    施耐庵离了观澜阁水榭,借着苍茫暮色的掩护,沿着烟柳如织的长堤奔到乌桥镇口。他展眼一看,不由得心下打鼓,只见镇口设着关卡,头缠红巾的义军兵士在持刀把守,盘查十分严紧。倘若一旦发现自己乃是擅自私逃,岂不是后果堪虞。

    忽然,他记起自己此刻身上尚自穿着日间大龙头赏的锦袍,红巾白莲,想必是白莲教红巾帮中地位尊崇的人物的服饰,既然连大龙头刘福通都如此看重,这些义军兵士也许不敢唐突!事已至此,只好心存侥幸,硬着头皮闯他一闯了。他壮了壮胆子,装出一副大咧咧的模样。径直朝关卡走去。事情竟然出乎意料。那些红巾军士兵一见他这身装束,竟然一齐持刀肃立,注目致意。一个小头目打扮的教众一躬到地,说道:“总坛军师在上,弟子们在此把守关卡,请予指教!”

    施耐庵心中一喜:想不到这身衣服竟有如此大的威风。他一时又暗暗好笑,原来尚未入教,那大龙头刘福通竟然早将总坛军师的衣裳赐与了自己。他不敢逗留,扬扬手,说了一声:“好!好!”便扬长过了关卡。

    前面,便是通向岸边的一条土堤,野草如茵,杨柳如盖,施耐庵步履匆匆,直奔大路。此时,天色已渐黑定,四周寂静。他想不到这次潜逃竟然如此顺利。

    忽然,柳林之中响起一串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施耐庵驻足聆听,发觉那脚步声竟是沿着长堤、循着他走的路线而来,而且愈来愈近。他听得出,那人足力强健,比自己快了许多,他不觉心头一凛,莫非自己私逃之事已被发觉,大龙头派人前来追赶?

    他想,以自己的功力,奔得再快,此刻也逃不过这个对手。他想了想,身躯一缩,躲进了路边的一株老树之后。脚步声愈来愈近,施耐庵从树后悄看,几乎吓得失声叫出:来者正是王擎天!

    施耐庵还记得潘一雄适才的一番话,真是冤家路窄,果然偏偏逢上了这个凶神恶煞!已经看到他那悬在腰间的宽刃朴刀。施耐庵吓得双腿索索直抖,不由得手握剑柄,指望万不得已之时,拔剑抵挡几招。

    王擎天奔到大树跟前,又赶了几步,手搭凉篷望了一眼,忽然停下步子,自言自语道:“咦,明明就在面前的,怎么一忽儿便走得没有踪影”?

    此时,施耐庵只盼着他快快离开。谁料那王擎天竟然又走了回来,恰恰停在他藏身的大树跟前,半晌,忽听他那粗哑的嗓子低声喝道:“施相公,休要躲了,快出来!”

    施耐庵吓得毛发直竖,这个莽牛,怎么就晓得自己躲在此处?王擎天叫毕,钻进树丛仔细地搜寻起来,口里嚷道:

    “出来吧,俺看见你了,出来吧!”

    施耐庵见这模样,才知他不过是瞎咋呼,其实并未见着自己,悄悄舒了口气。

    忽然,王擎天“唰”地拔出了宽刃大朴刀,“嚓嚓嚓嚓”地砍起堤上的茅草来,一边嚷道:“再不出来,俺这把大朴刀可认不得人了!”

    看看那闪闪刀光就要砍到头上,施耐庵顾不得许多,一纵身跳了出来,心一横,拔剑当胸,对王擎天叫道:“王大哥,晚生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死死相逼?今日有死而已,休想让晚生受你羞辱!”

    王擎天一见树后跳出个人来,先是一愣,及至认出面前站着的竟然就是紧紧追赶的施相公,立即扬起巨臂,高举起那柄寒光闪闪的大刀,眼看就要凌空劈下。施耐庵脑子“嗡”地一声,本能地举起宝剑,护住咽喉。他知道,凭自己这几分气力,怎挡得这力拔千钧的大汉大山一般凌空劈下的这一刀?

    他剑虽举了起来,却早已闭了双目,只等那大刀劈下,身首异处。谁知寂静之中,忽然“哐当”一响,接着“卟通”一声,耳边响起王擎天粗嗄的声音:“施相公,小辈王擎天多有冒犯,特来请罪!”

    施耐庵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睁眼一看,只见一条大汉跪在自己面前,草丛中躺着那把宽刃大朴刀,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施耐庵惊诧莫名,如入五里雾中。

    只听那王擎天跪在地上说道:“施相公,小辈王擎天愚蠢无知,少读诗书,今日听了相公拆解秘诀,受了太师父一番苦口婆心的开导,俺方知自己不过是一条莽牛,一名无知无识,只知逞血气之勇,不识尊卑,不明大义的匹夫!”

    施耐庵略怔了一下,伸手扶起王擎天,感慨万端地说道:

    “王大哥,休要折煞晚生,快快请起!”

    王擎天眼里露出诚恳而喜悦的神情,天真地问道:“施相公,你真的饶恕了俺?不怪罪俺?”

    施耐庵连连点头,一把将他扶起说道:“王大哥,你专门赶来,便是为了此事?”

    王擎天挽首憨笑,仿佛一个大孩子,呐呐地说道:“俺,俺是来留你的。”

    施耐庵道:“留我?”

    王擎天抬起头来,眼里露出十分真挚的神情,说道:“施相公,你肚子里装着许多学问,为人又很爽快,俺这红巾军总坛缺的便是你这样的人,连俺的太师父都如此器重你,喜欢你,你就留下来吧。俺一定照着太师父的吩咐去做,天天为你掭笔研墨,牵纸提书!决不偷懒懈怠!”

    一席话又勾起施耐庵对义军的依恋之情,他回首望了望隐在树丛水色中的乌桥镇,攥着王擎天的那只大手,久久无言。猛地,他想起潘一雄那番话,想起大龙头那执著要自己当总坛军师的决断神情。心想,留在此处,那些军中弟兄一时也许不能融洽相处,倘若大龙头一定要自己当那总坛军师,又如何推辞?倘若当上了军师,自己这点本事又怎么能胜任?想到此处,他一把推开王擎天的大手,说道:“王大哥,恕晚生愚鲁,不敢照你的意思留在此地。”

    王擎天说道:“这是为何?”

    施耐庵想了想,这个大汉心地虽好,但脑子太直,一时哪里能对他说得清楚?于是,他笑道:“晚生家中尚有七十岁的老母,等晚生为她送了天年,再来红巾军为大龙头效力!”

    王擎天为人重孝,一听此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依依不舍地说道:“施相公奉养了老母,一定再来相聚!”施耐庵点点头,整一整衣襟,大步奔上了路径。

    他回头一看,只见王擎天那高大的身躯仍然久久立在朦胧的林荫之中,向他频频挥手。密林中传来他那粗嗄而质朴的声音:“施相公,明年的今天,俺还在这里接你!”

    施耐庵乘着夜色,一路奔出长堤密林,来到一个渡口。渡口上的义军梢子一看他的装束,二话没说,将他渡过水面后,还上岸送了一程。

    走着,走着,浙渐又接近了当日来乌桥镇住过客店的那个小村镇。就是在此处,他被人糊里糊涂的弄到了白莲教红巾帮的总坛,经历了这几日的奇境异遇。

    一进小镇,深恐又有红巾帮的人来拦阻,也就顾不得饥疲,径直穿过镇子。穿过一片小树林,便是南北通衢大道,认着来时的路径,疾步而行。看看走进那漆黑的林子,猛地,头上掠起一阵轻风,一个疾如飞鸟的身影电射而过。

    施耐庵心头一凛,莫不是剪径的强徒?抑或是来挽留的义军高手?

    他正在犹疑,蓦地,前边不远的树后转出一个白色的身影,衣袂飘飘,仿佛是个女子的模样。

    施耐庵仗剑在手,正要发问,那个身影竟发出了熟悉的声音:“施相公,请留步。”

    施耐庵心中一动,啊,原来是花碧云。她如何知道自己私自出走,又怎么如此快就赶到了这里?

    花碧云缓步从树后转出,走到施耐庵面前款款施礼,说道:“施相公,你临走之时,为何都不道个辞?”

    施耐庵收剑回礼,问道:“夜寒露冷,花旗首为何来此?”

    花碧云浅浅一笑,说道,“施相公,你猜得出来么?”施耐庵猛地醒悟,问道:“啊,原来你也是来挽留晚生的?”

    花碧云收住笑容,说道:“未必临走来会你的,都是挽留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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