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第五回 (第2/3页)

夫人等不必想他。宝钗、薛姨妈见王夫人悲伤过甚,只得返加劝慰。是年腊月,宝钗生下一子,贾政题名芝哥儿。王夫人稍为慰藉,然终不能忘怀,不免触物伤情。

    宝钗虽外面端庄,强为旷达,百般宽慰王夫人,自己不露一毫悲戚之态,而心中亦复凄楚难堪,每深霄不寐,吊影伤怀。及生下芝儿,虽亦自慰,然不觉见子思父,更难排遣。倚枕独坐,事事上心。想起:“从前初进京时,有金玉因缘之说。偏偏又有一黛玉从中打岔,与他情意缠绵,用尽心计,方能不为所挤。人心归附,声誉籍然,众口一词,都说在黛玉之上。及至因缘成就,方谓人定可以胜天,那知始而病,继而疯。又费尽心机,病也痊了,疯也好了,也肯用功上进了,也不与女孩子们缠绕了,真是十分妥当,从此可冀美满前程,尽吾受用。那知中了举人,为和尚道士所迷,飘然弃家而去。记得临出门时些话,句句都是有意;即未出门之先所说之话,亦句句都有机关。我当时原料着几分,随时破解,那知竟如此决绝。细想卞余年情分,于我情分似乎不薄。新婚后,那缠绵缱绻,亦极意温存。想其与黛玉之情,必更胜于我,不知黛玉如何方法,至于着他死生眷恋,固结不移如此。悔我从前但知以端重宽厚胜黛玉,不曾将些小意思笼络他,亦是一时疏虞。”又想:“那年要取我红麝串时,神魂失据的光景,宛然在目。可见未尝不爱我,大约与黛玉早为生死之约,故难负前盟。早知如此,我便让了他倒也罢了,即不然,便与黛玉同归,终胜此时俩惶苦况。记得从前妈妈与他戏语,他面有喜色,拜妈为母,与我结为姐妹。及我因缘成就,便抱恨而亡。其情亦可怜可悯。今时其在九泉,安知不笑我恨我,我竟做了一个损人利己的人,损了人于己仍无所利,岂不可悔!他是想来不得回来的了。便算我这芝儿也与兰哥儿一样能读书,我也同大嫂子一样,眼见芝儿发达,也不知要受了多少苦楚,耐了多少凄凉。珠大爷亡过的人,死生有命,大嫂子守节抚孤,原是分内之事。我是好好的人,忽然抛家离室的走了,岂不可恨!”如此反覆思想,真如万箭攒心。又值产母月之内,易于受病,不到一月,不觉恹恹病起来。;王夫人、薛姨妈加意调治,又不知因何致病,总说是身子单弱,新产尚未复原,请大夫上紧医治。大夫那里晓得病源,一味笼统调理,如何中用。故满月后虽勉强出房,而精神意兴竟大差了。

    一日,王夫人早起,流泪不止。李纨、平儿、宝钗、探春、惜春俱来请安。王夫人道:“我昨儿梦见宝玉回来了,仍是出门时的样子,并没有出家,抱着我大哭,又说了些话,到媳妇房里去,我便醒了。醒来还笑着,把老爷惊醒了,也说梦中见他,说了好些话,醒来通不记得了。二人同梦,却也奇怪。莫非宝玉还念回来?”李纨道:“这是老爷、太太想着宝兄弟,故而人梦。或者宝兄弟已得了道,回来安慰老爷、太太,亦未可知。”探春道:“这得道的话,有些意思。我昨儿也梦见的,不知宝姊姊也梦见没有?”宝钗道:“我梦见却也不止一回,昨儿觉得更清楚些。梦中我正坐着,还没睡,见他进来说道:“宝姊姊!我回来了,你不要生气。·”我梦中一见,就忍不住哭起来,便哭醒了。”惜春道:“这是真的,我也梦见来。再查查,只怕还有梦见的哩。”王夫人便道:“真个的,我们四姑娘是参悟的,很有功夫的了。你比我们自然明白,你何妨说说,这宝玉到底是什么来头?与我们什么冤孽?生生死死的磨人。自小就古怪精灵的,同人不一样。”惜春道:“太太但想二哥这块玉,是天下古今那一个有过的呢!这就是天下古今有一无二的人,便是大来头了。至于各种变幻,俱是因缘。因缘原是人心造的,还是人心去灭。”王夫人道:“你这话我虽不能很明白,大概宝玉不是寻常孩子。只可怜我辛苦生长他一场,就这么撒手去了,这是什么因缘呢?老太太这么爱惜他,也不能受他一日孝养,我自然更不必说了。”惜春道:“老爷、太太的深思,二哥哥如何能忘呢!总是要报答的。太太这梦不是寻常的梦,请太太从此宽心,不久就有消息的。”王夫人道:“真个的,还能回来?”惜春道:“只怕回来的还不止一个呢。”王夫人道:“这话我就不懂了。”

    正说着,贾政进来。众人俱站起问安,贾政叫道:“都坐下。”王夫人又说起梦来,并将惜春、探春、宝钗同梦及惜春所说述了一遍,贾政道:“宝玉有来历是不错的,我也深知。大约是晓得你想他,故托个梦宽慰的意思,岂知更惹出一番想念来!若果思念父母,能自己回来也是好事,只怕未必呢。”只见莺儿在宝钗耳边说了几句话,宝钗回王夫人道:“真是奇怪,竟还有人同梦的,四姑娘的话一些不错。”王夫人道:“还有那个?”宝钗道:“是麝月、秋纹、莺儿、五儿、紫鹃。”王夫人道:“真是少有的事,十来个人都是一样的梦。”贾政也不觉称奇。又问惜春:“你如何知道?”惜春道:“不过以理揣度,老爷、太太是天性之情,我与三姐姐是同气之情,宝姐姐是伉俪之情。既都有梦,以下凡二哥所爱之人,自然也该有梦了。”贾政点头道:“你这话另是一个理,都很有意致。”向王夫人道:“到底宝玉是为什么忽然出家,你们究竟晓得不晓得?”王夫人沉吟了一回,道:“从前一回病了,一回疯了,一回儿好了。后来,自己用功,好好同着侄儿下场,出场就走了。究竟是为什么,那个晓得!”

    贾政未及开言,惜春道:“太太倒不必隐瞒,向老爷说明了倒好。”探春道:“此时死的死了,走的走了,说也无益。”惜春道:“惟其如此,一无避忌,可以说明。”那时李纨碍着宝钗,平儿碍着风姐,宝钗见贾政在座,俱不好开言。贾政道:“据四姑娘说来,其中大有情节了,何必瞒着我呢!”王夫人见惜春说出,只得说道:“这也不过是大家猜度之词,原没有什么实据,故一向不曾与老爷说知。就是已过的林姑娘,从前来到这里,老太太钟爱,同宝玉一块儿长大的。后来又奉娘娘的命,同住园中。宝玉与林姑娘,似比别的姐妹更见好些。林姑娘又一时病,一时好。宝玉病的时候,林姑娘也病丁,一病就死了。宝玉后来晓得,哭了几场,也就罢了。大家因此疑心,说为着这节事,究竟也不知他二人心上是怎么样的。”

    贾政道:“这些情节,老太太在时,知道不知道?”王夫人道:“也知道些。”贾政道:“说起林姑娘来,他母亲是老太太最钟爱遍。贾政道:“这真是意想不到之奇事,我竟糊涂住了。”贾赦道:“大喜,大喜!我们妹丈忠厚清介,应有这个好儿子。甥女有仙子救援,这都是世上罕有的,不必迟疑。这书是妹丈亲笔,我认得的。这外甥品貌神情,与妹丈很相像。只甥女书是否亲笔,我认不得。”贾政道:“我亦认不清。”叫:“兰儿!你先将书拿到上头回明太太,给姑娘们瞧瞧!”一面叫贾琏吩咐备饭。

    琼玉道要叩见舅母,听说外祖母已经西归,还要到神主前磕头。贾政道:“你且坐下,我们谈谈。吃了饭再上去。”琼玉只得坐下。贾政、贾赦又细细盘问了一回。贾赦道:“那仙子毕竟是如何样子?”琼玉道:“外甥那日在学中,不曾得见。听得姨娘家人们说,竟是个少年美貌的仙女。说与姐姐有缘,究竟是什么仙子,连姐姐也不晓得。他还留下一个侍女服伺姐姐,如今还在外甥家里。这侍女亦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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