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变本能寺 第十四章 信康之死

    第四部 兵变本能寺 第十四章 信康之死 (第2/3页)

也来劝说,那么,父亲定是明明白白地要让自己逃亡了……大家心里都有此想法,可谁都不愿说出来,都担心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

    “少主。”忠邻仍然不死心,“少主,您在窗户上露一露脸……”他的执拗只能说明,滨松来的使者的口令,已经不可通融了。

    “少主!”不知什么时候,侍童的数目已经变了,三个人一齐不安地盯着信康。

    “好。不用回函了。”信康像是在自言自语,“到了这种时候,如果还动摇,我就会落下一个贪生怕死的坏名声。”

    “好像回去了。”过了一会儿,于初小声说道。三个侍童一齐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外面还有没有动静。月光把窗户纸照得发亮,蟋蟀那寂寞的鸣声清晰地传来。

    “于初,你们三个下去吧。”

    “是……可是,为什么不让我们待在您身边……”

    “我要会见滨松来的使者,你们不要瞎想,下去吧。”

    “是。”

    三个人出去后,信康轻轻地从刀鞘里拔出匕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月光冷冷地照过来,令人心悸的蟋蟀鸣声变得越来越凄惨。信康静静地解开农服,敞开胸怀,这时候,他眼前浮现出吊死在松树上的菖蒲的笑容来,一会儿又变成两个女儿的笑脸,接着又变成了妻子德姬的笑容。

    “父亲……”信康的嘴唇颤抖着,“这两名使者一定是害怕和我会面,这也算是三郎最后的安慰了,不要让他们为难了。我要笑对人生……”

    就在信康自言自语的时候,走廊里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是来送晚餐,还是滨松的使者已经下了决心来见他?听脚步声似乎是三个人,信康慌忙合上了衣襟。既然心意已决,就应该见一下父亲派来的使者,把该说的都说完,然后从容切腹,这才是对自己生命的最大尊重。

    “禀告少主。”脚步声到了外间就停住了,是大久保忠世,“滨松来的服部半藏和天方山城二位使者已经赶到,我把他们带来了。”

    “哦。来得正好,进来吧。”

    忠世把二位使者让进屋内,然后冲着下人摆摆手:“你们到厨下去吧。”

    服部半藏和天方山城看见信康平静地坐在烛台的对面,倒身下拜。

    “在下服部半藏。”

    “天方山城奉主公之命参见少主。”

    “哦,你们来得正好,我听说父亲卧病在床,不知现在怎样了。”

    “已经下床了,昨天早晨还和往常一样,洗了冷水浴。这次,我们二人到这里来……”

    服部半藏心急,刚想说明来意,却被信康轻轻地阻止了:“不要着急,半藏,我还有事情想问呢。”

    “是。”

    天方山城在半藏的旁边一动不动地伏在榻榻米上,大久保忠世则背过脸去,一个人走到外间,默默地抱着胳膊。忠世的这种姿势,让信康放心不下。看他的样子,既像是警戒,不让人靠近,又像是他已预见到这里将要发生之事,在作准备。

    服部半藏绰号鬼半藏,闻名遐迩,天方山城也以胆大过人而着称。或许家康考虑到信康一旦违抗,不服从切腹的命令,可以一刀结果其性命,才派了这二位猛将来吧。这样一想,信康也便放下心来。“我听说母亲在上月二十九自杀了,是真的?”

    “是,少主听到的消息不假。”

    “哦?半藏,我信康就要切腹了,你既然来了,就顺便给我做介错,助我自裁肥。”

    半藏听了不禁一怔,和天方山城对视了一眼。半藏这次被派到这里,正如信康所想,是来助他切腹的。临行前,家康交代命令时,正坐在桌子前面写什么东西。“半藏,没有别的事,你去一趟二俣,帮三郎切腹吧。安土那边又来人催促了。”家康一边默默地望着窗外,一边淡淡地吩咐道:“织田大人又一次派人送信过来,看来不能再让信长挂念了。”

    半藏听了,顿时有些惊慌。“主公,这……”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就垂下了头。

    “实际上,这个差使我也曾吩咐过涩河四郎右卫门,可是,四郎右卫门说,他不能亲手砍下侍奉三代的主公家的少主的头颅……结果,昨天晚上逃走了。他固然正直,却小器。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和忠世好好商量商量,千万不要有差错。”说着,家康转回目光,盯着半藏,“监督切腹的任务,我已经吩咐给天方山城了。”

    尽管如此,半藏还是想推辞,家康心头火起。“你就如此讨厌这个差使?”

    在家康步步紧逼之下,半藏只好答应下来。可是,没想到,信康居然先提出来让他担任介错,他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怎么样,肯帮我吗?”

    “可……可以,只是……我恐怕不能胜任,这么重大的仪式……”

    信康道:“忠世,信康心意已决。你把届时的一应准备好。”

    忠世依然背对着信康,低声说了一个“是”字,却连动都没动。

    此时,半藏突然觉得不安。就这样让少主切腹,恐怕不妥吧?家康大人知道他可能砍不下信康的头,就故意把涩河四郎右卫门逃跑之事告诉他,这是在警告。

    “少主!”半藏突然大喊一声,又回过头来瞪着忠世,“你……你,现在还有没有话要对少主说,若有……”

    “没有!”信康严厉地打断他,开始脱衣服。决心已下,连内衣都已是白色的了,可是,那白色并不是人临死时穿的纯白。“好了,别磨蹭了。别让我太受苦了,天方山城,你来验尸。”说着,信康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轻轻地握在手里。

    烛光下,刀刃放着夺目的寒光,而刀背则映着红色的温暖烛光。被吩咐作好准备的忠世、半藏和山城都忘记了呼吸,一动也不动。所有的人像被不安之箭射中了靶心,手足无措。在这样的静寂中,蟋蟀那孤寂的声音又一次在信康的心底响起。

    母亲、妻子、孩子和父亲的音容笑貌一一在信康的眼前闪现。“好了。不要再准备了——半藏。”

    “在,在。”

    “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给父亲捎一句话?”

    “……”

    “我信康可以对天地神明发誓,我内心毫无愧疚。”

    “少主!”

    “不……现在说可能不大合适……信康的清白,父亲也应是知道的。算了,这个就不要对父亲说了。半藏,你只告诉父亲,说信康从容地切腹,毫无怨言,也无泪水,平静地死了就是。”

    “少主!”

    “拜托!”说罢,信康把离刀尖四五寸的地方用衣袖裹住,将刀攥在手里。

    “二十一年的人生,虽然让不少人受过苦。可是,现在我丝毫无悔。月亮似乎越来越明亮、洁白了。忠世,让你受累了。代我向忠邻问好。就这样吧!”

    只听“噗”的一声,尖刀已刺进信康的左腹。

    “少主!”

    一切都结束了!半藏已经心疼得红了眼。为了让不幸的少主少受一点痛苦,受武士本能的驱使,他一把抓起长刀,一个箭步转到信康的身后。

    “少主!服部半藏正成遵照您的嘱托,给您介错了,请原谅在下。”

    “扑哧”一声,血柱溅到了窗户上,信康的头颅只留下咽喉部的一点薄皮与身体相连,骨碌一下耷拉在身前,躯体则弯曲着倒下。

    月光渐渐地暗了下去,只在窗户的底部留下一条亮白的光带。黑暗中弥漫着鲜血的腥味。

    半藏放下血淋淋的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痴呆了一般。天方山城则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盘腿而坐,有如一尊石像。忠世依然背对着他们,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服部半藏发出一声怪叫,一刀把烛台斩成两半,发疯似的践踏着砍飞的烛火,把刀扔到一边,放声大哭。

    最先抚到尸身的是天方山城,他对着尸身深施一礼,然后把头颅从躯体上割下来,匆匆忙忙地包到衣服里。这时,忠世也从储室拿来衣服,冲信康的遗体奔了过来。一切都已似结束。近乎虚脱的感情和像狂风般袭来的不安侵扰着三个人的心。

    忠世的儿子忠邻急急忙忙赶来时,三人还在苦苦地沉思。忠邻一眼就看见了榻榻米上的血泊,和窗户上的斑斑血迹。

    “混账……唉!”也不知是在骂谁叹谁,忠邻啜泣起来。“这样就解脱了吗……这样……在这个世上,在这么多的老臣当中,到底有谁豁出老命为您求情?明明知道失矩却不敢进谏,这样的人,才是谄媚的小人!就是这些谄媚小人砍掉了少主的头颅,这是什么世道啊?”

    “忠邻,住口!”忠世呵斥了他一句,声音却显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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