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幕府将军 第十三章 风已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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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部 幕府将军 第十三章 风已满楼 (第1/3页)

    院中的樱树挂满沉甸甸的花朵。时日如川,如今已是丰臣秀吉故去后的第六个春天了。

    此日,淀夫人处来了两位稀客。一是和她一样曾为秀吉侧室的京极夫人,一是茶道名家今井宗薰。

    淀夫人知,自从太阁故去,今井宗薰便与德川家康往来甚密。她便让他在另一个房中候着,先见京极夫人。京极夫人比上次见时略显老态。她已放弃了对男女情爱的执著,心一死,肌肤似乎也干枯了。可当她与淀夫人相对而坐时,好像对往事尤为怀念,从吉野野游、醍醐赏花,谈到众老相识的命运。

    “对了,嫁给万里小路做继室的加贺夫人好像得了痨病,真是好梦不长啊。”淀夫人忙移开视线,但京极夫人却未发觉,犹自继续道:“加贺姿色出众,夫妇极和睦,或许是遭了天妒。”

    “真是可怜。”淀夫人口里叹着,心中却在冷淡地计算着加贺夫人的年龄。比她年轻漂亮的加贺夫人的不幸,并未让她心生怜悯。要是太阁还在,不定站在自己面前的敌人便是加贺。淀夫人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

    “世事虽无常,秀赖却已长大成人了。”

    于是,话题转向秀赖,后又转到信奉。此时,小出秀政已因衰老而几乎不能奉公,也有传言说,黑田如水老人也将不久于人世。

    “听说如水先生信洋教,洋名好像叫西蒙。”

    以这句话为契机,二人便闲话到了诸大名信洋教后的洗礼名。如水之子黑田长政叫鞑弥洋,已经去世的蒲生氏乡叫莱恩,同样已不在人世的小西行长叫奥伽斯汀。还有,京极夫人之弟京极高知叫亚哈乃,等等。接受洗礼的人还有很多,但真正的信徒又有几人呢?

    在说这些话时,淀夫人突然想起尚在候着的宗薰。她正在为秀赖到处请愿,修理神礼寺院。一开始是想花掉秀吉留下的黄金,可不知何时,便真的开始祈祷起来:“请再次让丰臣氏得到天下。”听说德川已听说了祈祷内容的变化,她想问问宗薰,证实一下。

    淀夫人一旦想到什么,便能坦然冲口而出:“我都忘了。我还得见见宗薰,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大坂城的女主人,不知不觉间养就了颐指气使的说话方式。

    京极夫人感到吃惊,差点变了脸色,旋又装着若尤其事的样子,告辞去了。“只顾怀念过去,我这糟老婆子竟忘了时辰。请代向大人问好。”

    淀夫人也未起身相送,她心头浮起另一片愁云,不仅是对德川那边如何理解她祈愿之事的忧虑,她还在想祈愿是否灵验。刚才说到洋教时,她突然想到这些。

    “叫宗薰来。”她吩咐下人。

    宗薰一如既往,带着不亢不卑的微笑,毕恭毕敬两手伏地,“因上总介大人订婚,这些时日去了一趟江户。久疏拜谒,请勿见怪。”

    “上总介是谁?”

    “将军六子松平上总介忠辉大人。”

    “哦。我实在粗心,竟不知道将军还有这么个儿子。他多大了?”

    “比少君长一岁,十四了。”

    “与谁订婚?”

    “伊达长女五郎八姬。”

    “是你为媒?”

    “是。小人甚是荣幸。实际上,提出这亲事时,上总介大人才七岁。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七岁?这么说距今……”淀夫人掰着指头算起来。太阁故去那年,家康不顾禁令,到处与人结亲。“真是可喜可贺。大礼定在何时?”

    “大概明后年。伊达家是想,这是他们家长女,先把她从江户带到奥州,在仙台参拜完祖庙,依礼和家臣道别,再行大婚之礼。”

    “贸然问一句,那姑娘今年几岁?”

    “十一。”

    “再过两年,便十三了。”

    “是。这样的话,亦能成为称职的新娘。那位小姐生母出自奥州名门田村氏,乃是四道将军田村磨大人后代,颇为贤惠。小姐酷似母亲,模样儿极好,是个虔诚的洋教徒。”

    “洋教徒?”淀夫人往前探探身子。

    淀夫人对信奉的态度,近日出现了重大转变。起初,她虽知道神社佛阁的存在,却认为与自己了无关系,并不怎的在意。当年鹤松丸得了病,为了他,她被迫去作各种各样的祈愿和祈祷,方开始关心起来,似觉信奉比医药有效。但鹤松丸还是夭折了。这对她来说乃是很大的打击,有一种上当受骗之感。

    从去年到今岁,淀夫人对各神社寺院的修缮捐赠,都不过是在片桐且元和小出秀政的劝说下进行。然而,由于修缮和捐赠,她见了很多僧侣和神官。在此期间,她模模糊糊知道了“信奉”这种看不见的心灵支撑。

    进行修缮的神社寺院为比睿山的横川中堂、大和吉野的金峰山的子守社、同在吉野的藏王堂、伊势的宇治桥姬祠、摄津的中山寺,有的已经竣工,有的还在进行之中。淀夫人还打算修京都东寺的南大门及相国寺的法堂。每次,她都会听到寺院神社的缘起以及各种利生功德的话题。从吉野的修行者那里,她听到了很多甚是灵验的修法镇伏故事。在这期间,她不知不觉生出了兴趣。这样做到底有无功效?她心存疑问,但又想,既然捐赠了,就许个愿吧。于是,其愿望便成了为秀赖祈求天下,对家康百般诅咒。

    正是此时,洋教徒引起了淀夫人的注意。她还役听过洋教教义,可那些人为何弃无数神社佛阁于不顾,而向完全陌生的洋人之神祈祷?

    本来,淀夫人是想见到宗薰之后,首先打探一下江户对于自己四处祈愿的看法,可她一听说,家康之子上总介忠辉来过门的妻子竟是洋教信徒,遂大感兴趣。

    “伊达家的大小姐是洋教徒?”淀夫人问道。

    “是。听说早晚都要参拜圣母玛丽亚,是个虔诚的信徒。”

    “此事……此事……将军知道吗?”

    “当然知道。”

    “今井先生,我有事想问你。那些成了洋教徒的人,如何看待我们的神佛?他们是否觉得再怎么祈祷也无用,才放弃的?”

    看着淀夫人急切的表情,佛教信徒宗薰一时语噎。

    “你不觉得奇怪吗?将军信奉的好像是净土宗,可他来过门的儿媳妇却是洋教徒。”

    世上最难回答的问题,便是信奉的对与错。还有什么比这个问题更令人犯难的?况且对方乃是一个偏执的女人,还是大坂城的女主人,说话有条有理。

    “这……此事夫人与其问小人,还不如召见名僧智者,他们定会给夫人一些说法。”

    “先生,你是觉得我乃女流,便想敷衍?”

    “宗薰不敢。”

    “我要问的仅仅是,为何将军自己信奉佛法,却允许媳妇信奉天主。”

    “在下觉得,这是因为……将军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认为,各种信奉都是净化心灵的,故可自便。”

    淀夫人轻蔑地一笑:“你始终是个不肯吐真心的人啊。”

    “不敢。”

    “呵呵。将军是看到,通过和伊达结亲,利益多多,才管不了信奉什么佛祖天主。”

    “小人惶恐。”

    “你无甚可惶恐的,其实,我也在想,我是不是也要信信洋教,才说到这些。”

    “哦?夫人也要信洋教?”

    “是啊。已故天下公也并非讨厌洋教,只是因为听说洋教只许娶一位夫人,才放弃了。后来之所以驱逐那些不法之徒,乃是因为那些人将贫民卖到海外为奴,惹恼了他。”

    “此事小人也有耳闻。”

    “你觉得如何?将军宰相肚里能撑船,即便我成了洋教徒,他也无话可说?”

    宗薰一时语塞,片刻之后,方道:“小人觉得,不会强行干涉……”

    “宗薰,我要是成了洋教徒,就会停止修缮所有寺庙神杜。”

    “啊……是啊。”

    “我听说,洋教徒是这样。我正在想,索性我也这般好了。”

    宗薰脸上浮现困惑之色,旋又消失。他已经敏感地察觉到,淀夫人话中有话。

    “呵呵。你不用做出那副怪样子。听说有人到处散播谣言,说我为神社寺院捐赠,是为了秀赖,企图镇服江户。若一心信奉天主,便不会被人怀疑了。你老实说,我应怎生做才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淀夫人最终巧妙地将两个问题变为一个问题,一脸轻松地对宗薰笑道,但话却没那么轻松。

    宗薰不由心中火起,沉默不语。

    宗薰今日来,本只想问候,并不打算涉及政事,可淀夫人心中却是另有想法。她横下一条心,似要与人商量她是否应信洋教,实则为了释家康疑心,终止对寺院神社的一切修缮捐赠。宗薰从中感觉不到真正的信奉之意,相反,却感到她对自己抱有反感和怀疑。想到这些,宗薰也想表明自己的看法。当然,若秀吉公在世,宗薰不会如此。那时若被误解,便会遭到如利休居士一般的厄运,但现在大坂城主已无此实力。

    “夫人问得好,可夫人的话却似有误会。”

    “误会?”

    “夫人说……镇服江户的祈愿?”

    “正是。不是说江户在流传着这等传闻吗?”

    “不,小人去江户也有一些日子了,并未听人说起过这事。到底是谁对夫人说有这样的传闻,恐是故意破坏江户和大坂的关系。”

    淀夫人的眼睛眨巴了好儿下,“是吗?这么说,是无中生有?”

    “这个……必是说此话之人的猜测。”

    “好,那我就放心了。其人倒不值一提。”

    “那就好。关于夫人要改信洋教,小人想这是夫人的白由。”

    “自由?就是说,我可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你断定将军不会责怪?”

    “啊呀,怎么会!”宗薰马上接口道,“凡信奉者,只怕自己信错,不会在意世俗之事。”

    “什么?”

    “将军责备与否并不是问题。与此相比,神佛的怒火怕更让人担心。因而,夫人若改信洋教,根本无必要担心将军的想法。不管将军怎样生气,只要夫人相信,天主能救赎自己,才是真正的信奉。这些别人都无法干涉。”

    淀夫人开始心不在焉。她并非想问这些,她有别的目的,“不说也罢。我并非那般热心,想去信奉天主。然而,信了天主,将军和秀赖便会永远和睦,是也不是?”淀夫人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笑了。

    宗薰并不让步:“这二者非一码事。依小人之见,信奉不应被杂事所扰。”

    “这么说,洋教并无那样的功德利益?”

    “是。考虑功德和利益的信奉便不是真正信奉。只有信,才能心中澄明,任何人都无法干涉,无法过问,它只是个人私事,这种境界方堪称法悦。”

    “哦。我好像不只是为信奉。”

    “恕小人直言,宗薰也这么认为。”

    “先生看来不是个会说谎之人。你去了江户,有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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