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山雨 第七章 地主

    第一部 山雨 第七章 地主 (第2/3页)

不听你的话呢?”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大妈摇摇头,边走边说,“你瞧瞧你这屋子、院子!猪窝似的,你都不兴拾掇拾掇!”

    “我没有工夫儿。”小契说,“党里让我担任治安委员,一到黑间,我就睡不踏实,老怕出事儿。这儿转转,那儿蹲蹲,就到后半夜了。”

    “白天呢?白天你做什么?”

    “白天……”

    “又去抓鱼、捞虾、打小牲口去了,是不?”

    小契像孩子似地羞涩地笑了。

    “你再瞧瞧你那庄稼地!”大妈又指责地说,“种得像狗啃似的,别人打几百斤,你打五六十斤儿就是好的。怎么不越过越穷?”说到这儿,大妈叹了口气说,“自然,你也有你的难处。自打他婶子去世,里里外外都靠你一个人,工作又这么忙……不过,你也得抓紧一点儿!”

    “不知道怎么搞的,河里一涨水,庄稼一倒,我那心就关不住了,就全被那些小东西勾了去了。要是不出去,就心里痒痒得难受!”

    大妈忍不住笑起来,说:“你把这点劲头儿,分到庄稼地里一半,也就好了。”

    “唉,说了容易做了难哪,嫂子。”小契说,“我给你实说吧……”

    说到这儿,迎面过来了下地的人们,小契就把话停住了。等人们走过去,他才接着低声地说:

    “我实说吧,嫂子。……环境残酷那当儿,打仗,给炮楼喊话,带担架队支援前线,跟同志们在一块儿,亲亲热热的,我觉得怪有劲儿的;胜利啦,和平啦,个人低着头儿啃一小块地,耕过来,耕过去,还是它!我就觉着没有劲儿啦。我嘴里没说,心里老是觉着没有什么意思似的!……种这么屁股大一片地,每年交几十斤公粮,这也叫革命?”

    “怪!他跟我心里想的一样。”大妈心里暗暗地说,一时竟想不出说服他的词儿。只好说:

    “可是你也得照顾影响呵!土改时候,你分的六七亩地,已经卖了一半儿;房也卖了;要不是你哥哥不在家,我看你住在哪儿?”

    “好吧,”小契为难地说,“往后你就多监督着我点儿!”

    说话间,金丝家已经到了。

    这是一个青砖砌成的月亮门,迎门是一面白影壁墙,上面的山水画,已经有多处剥落。大妈每逢走到这里,想到当初作践她的谢家人们还在这儿住着,血不由地就涌上来。她稍微定了定神儿,把她那被风吹乱的头发往后一拢,和小契交换了一个眼色,就走了进去。小契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跟在大妈后面。

    西房凉儿下摆着一张半旧的布躺椅,谢清斋正在那儿躺着看报。他的大腿压着二腿,高高地跷着,逍遥自在地晃动着。看见有人进来,他把脸孔遮得严严的,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谢清斋!”小契首先威严地喊了一声。

    “呵哈,我道是谁呢!主任、治安员来了。”他连忙起身,掩饰着惊恐的表情,满脸堆下笑来,“你瞧,我正看报哩。最近我不顾生活困难,专门订了一份《人民日报》,每天在这儿改造……您请坐吧!我去给你们沏茶。”

    大妈用严峻的眼色止住了他。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黑缎子夹背心,劈开两只麻杆儿腿站着,个子又瘦又矮,脖子却伸得老长,看去像一只鹤鸟。他的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地审度着眼前的局势。

    “谢清斋!”小契拉长声说,“你最近在搞什么活动?”

    “活动?什么活动也没有呀!”他眼说,“国家的政策我了解,《论人民民主专政》我读了几十遍了,**叫我们不要乱说乱动,我还敢有什么活动?”

    “我问你,”大妈瞅着他说,“你为什么夺群众的胜利果实?”

    “什么?”他把两只手一摊,装作异常惊讶的样子,“这是从何说起呀,这是?”

    “别装糊涂!”小契冷笑了一声,“刘二奶奶家的簸箕,桂金家的笸箩,是谁拿走的?你说!”

    “哦哦,原来你说的这个!”谢清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是这么回事:那天我嫂子去磨面,什么家伙儿也没有,我说,你去借一借,乡里乡亲的,只要张开口,还能不让使!就这么借来了,原来准备今天就还的,可可儿你们来了,真真是一场误会。”说着,他哈哈地笑起来。

    “胡说!”大妈质问道,“你嫂子到刘二奶奶家说,现在要不给她,将来得敲锣打鼓给她送回去,你家借东酉就是这么个借法?”

    谢清斋打了一个揢儿,接着说:

    “群众分我们家的东西,这是‘土地还家’,‘物归原主’嘛!怎么还能叫群众给送回来?我看我嫂子不准说过这话。”他扭过头对着东屋问:“嫂子!你说过这话没有?”

    “没有,我没有说。”东屋竹帘里传出一个硬邦邦的女人的声音。

    谢清斋嘻嘻一笑:“你瞧,我说她不会说出这话嘛!”

    “我去找桂金和刘二奶奶去,叫她们来对证。”小契拔腿要走。

    “不忙。”大妈止住了他,又说,“谢清斋,我再问你,你把嘎子妈的小红箱子抱走,还吓唬她说,什么你的我的,这世道可是不平和,将来这脑袋瓜儿还不知道是谁的哩!你说没说过这话?”

    “我我……是说过这话。”谢清斋的小眼睛一眨巴,“我怎么是吓唬她呢?实说吧,自从朝鲜起了战争,美国出了几十万兵,又有飞机,又有大炮,还有原子弹。你们干部、党员害不害怕,我不知道;我自己可是怕得不行。我儿子在北京上大学,美国人要过来,还不先割了我的头吗?……我看,你们党员儿心里头也不准不嘀咕这事儿!”

    “你别吓人!”小契冷笑了一声,“美国人怎么来,叫他怎么滚回去!变不了天!”

    “那太好了。咱们的解放军要有这么大力量,那敢情太好了。”谢清斋撇撇嘴,笑了一笑。

    “小契,没有时间跟他谈这个。”大妈向楼屋一指,冲着谢清斋说,“你为什么到金丝的楼屋上勾墙缝子?你安的什么心?你这不是想变天是什么?”

    “这,这可是我的一片好心哪!”谢清斋显出十分委屈的样子,“金丝的男人死得那么可怜,老是老,小是小,做活没有人手……”

    “我没有下帖子请你!”金丝从楼屋里走出来说。原来她早就靠着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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