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山雨 第十二章 征鞍

    第一部 山雨 第十二章 征鞍 (第2/3页)

他们来了。

    “过两天,把小白兔也接来吧。”他回过头对小张说。

    “行。我找饭店再要间房子。”

    “不好!你怎么能随便要!”

    “不要,住在哪里?”

    彭总转过身,指指地板:

    “这地方就很好嘛!”

    “真是……”小张嘟嚷了一句,嘴撅起来了。

    “你这个小鬼,”彭总批评道,“在兰州你就不注意关灯!我得跟你屁股后一个一个去关。这得浪费多少小米子呀!”

    小张静静地听着,彭总瞥了他一眼,又说:

    “哼,要是你在家里点灯,就不会这样了!”

    “司令员,”小张说,“这你就批评错了,我们家从我记事儿就是不点灯的。”

    说到这里,彭总也忍不住笑了。

    下午,彭总同主席的秘书约好,决定提前到中南海去。因为距离很近,汽车只走了几分钟,便进了中南海的东门。他下了车,沿着一道弯弯曲曲的花墙信步走着。这时正是下午三点钟的样子,斜阳照着碧水,显得分外明净。岸上的垂柳,黄了一半,还绿着一半,长长的柳丝垂到湖水里。那一株株白杨,却满眼黄澄澄的,像挂满了金片一般,只要一阵小风就纷纷飘落下来。再往前走,有一座汉白玉筑成的玉带桥,横卧在秋水之上。桥左岸是伸到湖中的一座小岛,名唤瀛台,桥右岸就是要去的丰泽园了。彭总昨天来得仓促,一切都未曾细看,现在停住脚步,向对岸一望,只见那瀛台修在一座高坡上,层层叠叠的画楼掩映在黄绿相间的树丛之中,看去虽然壮观,只是年久失修,都破旧了。这边丰泽园的大门,也是如此,油漆都剥落得成了暗紫色,看去颇像一座古庙。这一切都说明,一个古老的国家刚刚新生,真是所谓百废待兴。

    彭总向两个年轻的哨兵亲切地还了礼,就进了丰泽园的大门。穿过屏风,就是昨天开会的颐年堂了。这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有两大棵多株海棠,叶子稀稀落落地快要掉净,但满树红澄澄的果子,却在阳光里红得耀眼,比春天的花还要可爱。

    这时,一位年轻的秘书已经笑嘻嘻地迎了出来,谦恭有礼地说:“主席早就起来了,正在等着您哩!”说过,就引着彭总转过右侧的走廊,向东面一个跨院走去。

    这个跨院,门外有**株高大的古柏,翠森森的,门上挂着一块绿色小匾,上刻“松竹斋”三个字,看去也是很古旧的了。秘书笑着说:“这里以前叫‘松菊书屋’,原是一个藏书的地方,因为离颐年堂近,开会方便,主席也就住在这里。”彭总踏着石阶进了门,院里又是几株参天占柏,还有一株挺拔的古槐,浓荫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这院子东厢房是主席办公室,西厢房是书库,北房便是主席的住处了。秘书推开东厢房的门,正要把彭总让进办公室去,只听北房里有人用浓重的湖南乡音亲切地说道:

    “还是到这里来吧!”

    说着,**已经从北房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相当旧的驼色毛衣,披着一件褪了色的灰布制服,脚下是一双圆口布鞋,笑微微地站在台阶上说:

    “彭老总,你来得好早呵!”

    彭总快步赶上去,同**握手,一面笑着说:

    “主席,你看天都什么时候了?”彭总说着,眯眯眼看了看太阳。

    “可是对于我,这已经是大早晨了。”**笑着说,“你知道,我这个坏习惯已经有很多年了。”

    说着,他那高大而微驼的身躯微微地弯了一弯,把彭总让进屋里。

    彭总在沙发上坐下,四下一望,靠着墙壁都是书橱书架,摆得满满的全是书。里间屋是卧室,床头前也摆了几个大书架,那些发黄的线装书上,还插着不少小白条子。一张硬板木床上,各色封面的书籍竟占了半床,床头上搁着两盏蒙着布罩的高大台灯,屋里除了两张桌子,几只沙发,惟一的奢侈品,就是墙角里的那台落地式收音机了。

    彭总望了望主席的面容,那头浓密的黑发在额头上还是齐崭崭的,白发并不多,只是比以前略显消瘦了些;他的神态仍像素常那样风雅安详,但认真看去,却又似乎掩盖着一些过度的思虑、疲劳甚至不安的东西。彭总问:

    “怎么样,你还睡得好吧?”

    “不是睡不好,是想睡不能睡!”他微笑着说,“昨天晚上会一散,就来了两个忧国忧民之士,决心要来说服我。最后我讲,好吧,高岗同志,**同志,你们都是为党为国,有意见讲出来就好。你们的意见我一定考虑,我的意见是不是请你们也考虑考虑。他们走了不久,也就大天亮了。”

    “他们在会上不是都讲了嘛!”

    “讲是讲了,不过又搞来了不少材料。”**接着说,“我们的**同志讲,美国一个军就有各种炮1500门,我们一个军才36门,太可怜了;坦克更不用说。他还讲,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三四倍于敌人的炮兵和装甲兵,对敌人是根本顶不住的。老天爷,这可难了,什么时候我才能比敌人的大炮、坦克多三四倍呢?他们还要我一定考虑到一切后果。我看就是剩下一句话他们没讲,就是说,如果贸然出兵,我**将会成为千古罪人。……”

    由于最后这句话分量很重,彭总端在手里的茶杯忽然停住。室内一时沉静下来。停了半晌,彭总才轻轻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

    这时,**从烟盒里取出两支“中华牌”的香烟,递了一支过来,一面笑着说:

    “彭老总,你是不远千里而来,不知道考虑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也来说服我了?……当然,多摆一些困难也没有什么,总是考虑得周密一点好。”

    “我看可以出兵。”彭总性格坦率,说话一向开门见山。“我也是一夜没有睡好。想来想去,如果让敌人占领了朝鲜,同我们隔江对峙,这对东北威胁很大;加上它控制了台湾,威胁着上海、华东,它要发动侵略战争,随时都能找到借口。老虎总是要吃人的,什么时候吃,决定于它的肠胃。我看,不同美帝国主义见个高低,要想建设社会主义是困难的。……”

    “好!讲得好!”**显然有些兴奋,反复吟味着,“噢,老虎是要吃人的。对!这是你彭德怀的版权!很可惜,这个常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

    他似乎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抽了两口烟,脸上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凝望着彭总说:

    “可是,彭德怀同志,这件事也确实有很大风险。第一,从我们说,不出兵则已,一出兵就要能解决问题。也就是说,准备在朝鲜境内歼灭和驱逐他们;第二,既然打起来,就要准备着美国同我们宣战,就要准备着他们至少要来轰炸我们的大城市和工业基地,使用海军来攻击我们的沿海城市,甚至到处轰炸,遍地下蛋,一直到最后丢原子弹。……”

    **讲这些话时,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双目炯炯,手势极其有力,仿佛要把他面前的什么东西推倒似的。显然他早己深思熟虑,下了最大决心。

    “这个,我也考虑过了。”彭总刚毅果断地说,“关键是能不能打胜。打胜了,风险就小,打不胜,风险就大。我看最多无非是他们进来,我们再回到山沟里去,就当作我们晚胜利了几年!……即使这样,我看比起哈达铺咱们改编成陕甘支队要好些吧!”

    **听到这里,神采飞扬,眼也亮了,禁不住朗声大笑起来,震得一截长长的烟灰落到膝盖上去了:

    “好,好,还是你彭老总呵!”

    “这也是受到你的启发。”彭总诚恳地说,“昨天夜里,我对你最后讲的那句话,背诵了几十遍,最后总算通了。我在想,中国革命取得了伟大胜利,东方人民,世界人民,都在望着我们,我们怎么能给他们泄气呀!”

    “对,对,”**低下头深有所感地说,“我们的民族是伟大的,她应当对世界有所贡献;可惜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这个贡献是太少了,这使我们感到惭愧。……”

    室内沉默了一阵。彭总又继续说:

    “我们不能轻视敌人,也不能过低估计自己。我们在陕北,不就是几眼破窑洞?比胡宗南差远了,可是我们有群众,我们依靠着陕甘宁100多万老百姓,就打败了胡宗南,现在有全国几亿人民,我就不信一定会失败!”

    **兴奋地点点头,含着深意地微笑着,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有些人哪,是只讲唯物论不讲辩证法,讲唯物论又不讲群众,讲辩证法又不讲发展,这叫什么哲学?”

    说着,他望着彭总,笑得是这么动人,彭总也笑了。

    接着,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压低声音说:

    “可是,这么一件大事派谁去啊?……我同恩来、少奇、总司令都谈了,我们考虑到集结在南满的几个军,过去都是四野的部队,打起来也首先要靠东北支援,这样我们觉得派**同志去较为适宜。可是昨天晚上我试探了他一下,他显得很紧张,连忙说,他的身体很不好,每天晚上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说到这里,他凝望着彭总,试探地问:

    “彭老总,你最近的身体……”

    “很好。”

    “那么,这个担子是不是由你……”

    彭总沉吟了一会儿,那坚毅的颚骨动了一动,两道浓眉一扬,抬起头说:

    “我听候主席和中央的决定。”

    **深为感动,上前紧紧握住彭总的手,长出了一口气,说:

    “这,我就放了心了!”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说:“主席在吧?”接着玻璃门轻微地响了一声,原来是周总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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