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山雨 第十二章 征鞍

    第一部 山雨 第十二章 征鞍 (第3/3页)

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整洁的银灰色制服,潇洒自若地站在门口,笑着说:

    “哦,原来彭总也在这里。人已经来齐了,我们开会去吧!”

    “好,好。”**说着和彭总一起站了起来。

    “你昨天的确太紧张了。”周总理转向彭总亲切地说,“事情决定得很仓促,头一天气候不好,飞机不能起飞。”

    彭总笑了笑,觉得总理总是这样亲切和周到,事情办得有条不紊,

    周总理说过,又转向**说:

    “会议今天可能结束不了,我看适当延长一两天也可以。这样重大的问题,还是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这样统一思想才牢靠。另外,列席的同志,特别是几位老总也要请他们发言。主席,你看这样是否可以?”

    “可以,就这么办。”**把手一挥。

    说着,三个人出了房门,沿着走廊说说笑笑向颐年堂走去。刚踏进颐年堂的院子,彭总猛一抬头,只见那两大棵海棠,在夕阳的红光里,就像两支红通通的火炬,燃烧在碧蓝的天空。他不禁赞叹道:“这两棵海棠真好!”主席和总理也停住脚步,仰起头来。总理说:“据说,这两棵海棠己经有300年了,还这么旺盛!”**点了点头赞赏地说:“是的,看起来,这也同我们这个古国一样,旧的枝条死去,新的生长出来,它自身的生命力也是不可低估呵!”说着,他们踏上颐年堂的石阶,只听里面笑语喧哗,大约人早已经齐了。

    这次中央政治局会议又连续开了两天,10月6日晚上,彭总在会上发言,完全同意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态度异常坚决。7日晚上又整整开了半夜,正式作出了出兵决定。随后,**正式发出命令,立即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迅速向朝鲜境内出动,并任命彭德怀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这样,一副命运未卜的重担,已经牢牢实实地压在这个苦工出身的硬汉子的肩上,他个人的一切都无暇考虑了。人都说,彭老总是“苦命人”,什么地方艰苦就到什么地方去,事实确也如此。飞机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天一亮,也就是说10月8日一早,他就要飞往沈阳。

    会议于7日深夜结束。彭总走出颐年堂,西天一弯月牙已将要落下去了,草丛里虫声唧唧,夜风清冷,身上已颇觉有点寒意。他将要走到停车场时,只听后面一阵脚步声响,回头一看,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那人边跑边喊:“彭叔叔!彭叔叔!”彭总停住脚步,路灯光下,看见跑过来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他跑到彭总跟前,喘着气,但是很有礼貌地说:

    “彭叔叔!您还认得我吧?”

    彭总看了看,觉得有些面善,一时又想不起,就说:

    “你是……”

    “我在延安见过您,彭叔叔,我是毛岸英呵!”

    彭总把他拉到路灯下,细细一看,才看出来了,就连忙拉住他的手,亲热地说:

    “天这么晚,你怎么还没有睡?”

    “我专门等着您哩,叔叔,您把我也带了去吧!”

    “带到哪里?”

    这年轻人附到彭总耳边:

    “到朝鲜去呵。”

    彭总吃了一惊,说:

    “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呵,叔叔?”毛岸英感到意外。“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去锻炼锻炼。我自己小时候在上海流浪,没有机会学习,以后到苏联学习了几年,又只有点书本知识。父亲说我什么也不懂,我很有点不服,后来,我到晋西北参加了一年土改,我才信了。这次行动很伟大,机会很难得,叔叔,你就把我带上吧!”

    这孩子就像他父亲那样,感情火辣辣的,辞意又如此诚挚恳切,彭总被感动了,语气也和缓了一些:

    “你同你父亲讲了吗?”

    “讲了,讲了,”毛岸英一连声说,“我父亲说他举双手赞成!”

    彭总迟疑了。他再次打量了一下毛岸英。这个年轻人长得差不多同他父亲一样高了,穿着很不讲究,还是一身很旧的灰制服,上衣有四个吊兜,很像**转战陕北时穿过的。小伙子站在那里,显得生气虎虎,泼泼辣辣,就很有些喜欢他。便随口问: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个机器厂当总支副书记。”毛岸英说,“我本来下了决心要搞工业,至少要搞上十年。我很想钻一钻工厂里到底怎样做党的工作……”

    彭总笑着插环保说:

    “那不是也很好么?”

    “不,一听说有行动,我就坐不住了!”毛岸英果断地说,“这次行动意义很伟大,我不能不去!”

    彭总见他如此坚决,沉默了半晌,又说:

    “这次出去,会遇见什么情况,很难讲呵……”

    这年轻人异常机敏,也相当老练,早己听出话中的含义,立刻接上说:

    “彭叔叔,请您相信,我精神上是有充分准备的。”

    彭总一时无话。他上前紧紧握住毛岸英的手,又望了望松菊书屋那边透出的灯光,沉到深深的感动里,随后低声说道:

    “岸英,那你就做准备吧,等我站定脚跟,就通知你。”

    “唉呀,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咳,不要急嘛!你已经是第一个报名的志愿军了!”

    “彭叔叔,这我可不敢当,”毛岸英笑着说,“您才是第一名志愿军哩!”

    彭总哈哈笑着,把手一挥,向汽车走去。确实的,他已经从心里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

    彭总回到饭店,己经过了午夜。警卫员小张早就把小白兔接来了,这个五六岁的女孩子一直在房间里等着伯伯回来,后来就困觉了。小张就安排她睡在地板上。彭总蹲下来,见这孩子盖着大被子睡得正香,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头柔软的黑发,像满是茸毛的蒲公英似地散在枕上。孩子等了他这么久也没有等上他,这使他心里有点不老忍。他俯下身子,轻轻地把她抱起来放在软床上,严严实实地盖好,然后亲了亲,自己就又躺到地板上睡了。

    早晨,彭总刚洗过脸,小白兔就醒了。彭总赶忙跑到床前,抚摸着她的小脸说:

    “小白兔,你想伯伯了吗?”

    “想了。我等你,你老不来。”

    “对不起,小白兔,那是伯伯开会去了。”彭总笑着说,“来,伯伯帮你穿衣服吧!”

    “不,我们幼儿园的阿姨说,要自己穿!”

    “那好,那好。”

    说着,彭总把她的小衣服一件件放在床头上,望着她。她把一只袜子穿反了,怎么也穿不上去,彭总笑着说:“看,还是伯伯来帮帮忙吧!”他提起小白兔的小红毛衣,一看肘弯和领口都破了,就说:

    “小白兔,我给你买件新毛线衣好不好?”

    “不,我不要,”小白兔说,“我就喜欢我的红毛衣。”

    “不要,我看你以后穿什么!”

    “下一次你回来我才要哩!”

    “下一次?……下一次你还不一定要上要不上咧!”说着,他捏了一下小白兔的红脸蛋,“咳,真是一个小傻瓜哟!”

    “我才不傻哩!”小白兔把脑瓜儿一歪,“我知道你要回兰州。是吗?”

    “不,不是兰州。”

    “那是什么地方?”

    “好远哟,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彭总从小张的挎包里找出针线,就戴上老花镜,把那件小红毛衣抱在怀里缝起来。后来小张推门进来,把红毛衣接过去了。

    随后,秘书林青也走了进来。彭总问: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林青说,“只是我们是否给西北局发个电报,因为我们来得仓促,什么也没有交代。”

    彭总点了点头。

    “家里呢,是否也告诉一声?”

    “可以。电报后面加上一句。”

    这林青,二十五六岁,作战参谋出身,精明干练,记忆力强,口齿清楚,笔头子也来得,而且还善于观察首长的心意。他很快就拟了一个电报草稿递了过来。

    彭总戴上老花镜,看了一遍,然后拔出笔来,郑郑重重在草稿的末尾转告妻子的话中,添了八个字:“征衣未解,又跨战马。”林青接过来,看了又看,然后抬头望望彭总,望了望他那鬓角上初露的短短的白发,想起他戎马半生,从未得到过休息,心里无限感慨地说:“是的,是的,确实是征衣未解,又跨战马呵!……”但是这些话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眼睛湿湿地低着头向门外走去。

    “小林!”彭总在后面又喊住他,“你从西北还带来不少文件吧?”

    “是的。”林青站住说。

    “那些文件不要带走,可以存在主席那里。”

    “这……为什么?”林青有些愕然。

    “你说为什么?”彭总反问,重重地瞅了林青一眼,每个字都很清亮地说,“因为这是战争!”

    林青心里像注入一股**辣的东西,立刻激起一种出征的勇壮的感情,仿佛已经踏上战场,即刻就要同敌军决一死战。他响亮的回答了一声“是”,就迈着有力的步子,咔咔地走出去了。

    两小时过后,在北京的西苑机场,一架深绿色的军用飞机,已经风驰电掣一般携着雷声凌空飞起,转瞬间升入高空,然后向着东北方向毅然飞去。它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勇猛无比的声威,确实就像战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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