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伯乐

    失踪的伯乐 (第2/3页)

。他三十岁出头,是个材料仓库的保管员。这个不吭不响的小伙子,研究出一种材料堆放法,还研究制造了一架小型的机器。甭管您来领什么材料,只要一按这机器的按钮,屏幕上就会显示这材料的各种数据,摆放的架号,以至存货的多少。一个人就足可以看管一个乃至数个巨大的仓库。不仅如此,奚志华还写得一手好文章,连中国通史都了如指掌。业余时间还写了一篇关于庄子哲学思想的论文。范伯岳看过这文章,觉得颇有见地,单是那如同行云流水一样的文笔就喜煞了这位老学者。他觉得奚志华在这儿是屈才了,他的工作可以让他发明的小机器替代,他可以去搞新的发明创造,甚至去研究中国古代的哲学或文学。范伯岳想招个研究生,就想收奚志华为弟子,于是,兴致勃勃地写了一篇千把字的文章登在报纸上,为奚志华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呼吁。

    范伯岳干这种事,已不是第一次。一九五六年,他推荐了一位售货员进入某大学历史系当研究生。不久,那研究生发表了一篇洋洋数万言的论文,论述王船山的思想,一时轰动了史学界,大家称赞他为一颗新星,也捎带夸赞了发现新星的范教授。谁知道,没过多久,那新星从天上掉下来,掉进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范教授也深受其害,顶戴上一个中右分子的花翎,虽没去农场劳改,也凄凄惶惶度过了二十几个春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范老爷子的伯乐病又在那个工地上发作,喜滋滋地看中了奚志华。没想到,文章见报才一个月,奚志华没成为研究生,倒把彭刚引入了自己的书房。

    范伯岳睁开眼,眯见彭刚正舒服地踯卧在软椅上,一门心思地打量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忌讳,冲撞了哪路神明,他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恭送彭刚的圣驾。他苦恼极了。

    彭刚斜睨着他,笑眯眯地说:

    “您甭跟我犯傻。您自个儿琢磨琢磨,天底下有这种便宜事儿没有?随随便便神出个小流氓来,拿他当石头,朝一个单位、一级党组织、一个有威望的领导,乱扔上一气,就没事儿了!人家得还还手儿是不?得说说理儿是不?得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是不?您是大学问家,您不会不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吧?您打了一枪,就坐在一边喝豆浆去了,太轻巧了吧!”

    范伯岳说:“我糊涂,求您指点指点,我夸了夸奚志华,不过是想为咱们祖国发现个人才,我呢,多收个得意的学生,招谁惹谁了?劳您的大驾,一大早儿跑到我这小地方监察来?”

    彭刚站起来,劈开大腿,活像一尊金刚,呲牙一笑:

    “好说咧,老爷子,实话跟您说吧,奚志华是坚持地主阶级立场的孝子贤孙,企图勾引革命后代的臭流氓,诬告革命干部的讼棍,是经由党组织审查,下放到工地劳动改造的坏分子。您自个儿掂量掂量吧!”说完,收起录音机,妩媚地一笑:“回头见!”

    “您还来呀?”范伯岳惊叫。

    “哪能不来呢?咱俩还没好好儿谈谈呢?当然,时间不急。下午,怎么样!”

    “我中午就喝敌敌畏!”

    “可别,那就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啦。您坐好,不送,不送!”

    彭刚摇晃着大相扑力士的身板,迈着丈二金刚的大腿,嘎吱嘎吱地走了。

    范伯岳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嘴唇发紫,头冒虚汗,一大碗豆浆,除了渣滓,全由脑门儿上渗透出来。

    他就这样一直坐到中午,老是嘀咕着要不要吃一些安眠药,用昏沉沉的睡眠,排遣心里的烦躁,就手儿也把彭刚可能的造访回绝掉。再讨厌的人,也不会提溜人家耳朵,硬把一位酣睡的老人折腾醒吧!他还没打定主意,邮递员就送来了一大叠信件。范伯岳没有秘书,他拿起一封厚厚的信,打开。原来是位报社的朋友通风报信的密件。信上说,报社已经接到十八部革命群众的来稿数件,驳斥范伯岳的文章。其中有三篇好像出自一个人的手笔,题目分别是:《奚志华究竟何许人也》、《试论奚志华的所谓发明》、《我们不需要反动的人才》,作者给报社编辑的信中说:“此类稿件将源源寄来,以批驳范伯岳的谰言。”报社的朋友敦促范老爷子赶紧想辙,不然,稿件真源源而来,大家都会为难的。

    范伯岳不明白,一篇千把字的短文,既未批评有人压制奚志华,也未说明奚志华是十八部的一员,而且他自己在未见到彭刚时,简直不知道还有个十八部,怎么就引起了十八部源源而来的稿件?他在哪句话上误入了白虎堂?他赶紧找来自己那篇文章,手指头点数着铅字,一字字地作掘地三尺般的发掘工作。终于,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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