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离

    故土难离 (第2/3页)

然委屈!”姑娘头一仰,黑发飘起来,“你整天呆在客房什么也不知道,这儿很久很久没有下雨,居民的粮食配给又减少了;日照越来越少,太阳能收集站连连故障,暖气停了,大厦的电梯也开不动;人们灰心失望想移居南极,或者去更远的‘太空镇’、‘月亮城’。喏,您看——”

    马路对面麇集着黑压压一片车辆和人群,吵吵嚷嚷,推来搡去,那些无精打彩、垂头丧气的男人和妇女这会儿全有了精神,拼命地叫啊、挤啊,为了获取逃离故土的一纸签证。

    那座白色大厦是南极领事馆,楼顶的大幅广告写着两句有趣的对话:

    妻子:别去南极,南极全是冰雪。

    丈夫:不去南极,就没有企鹅牌阳光、海豹牌空气!

    ——现在的读者还难以想象,阳光、空气的诱惑是如何撞开下一个世纪没有暖气的屋门,打动那些忧郁的心。

    人声鼎沸,人潮中有人焦虑询问、大声争吵。大家只有一个念头:到南极去、到南极去!

    突然,有人晕倒了,街上响起救护车的警笛声。

    环境监护中心的广播劝拥挤的人们快快疏散,可是谁也不听,谁也不离开。因为明天起实施“移民法案”,去南极的签证将更加困难。

    更多的人晕倒了,被抬上红十字救护车……

    王大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想起当年塔斯曼海滩光屁股孩子的话:“你别吓唬人,我们不是生活得挺好吗!”又想起在空天飞机上,电视台长如数家珍似地告诉他,什么半岛又修了运河,什么海峡又开掘隧道,什么海湾移山建造的“未来世纪”工程像巨型集装箱,10万个家庭单元取代了10万个院落……王大江心里苦涩得难受。

    阴霾重重的天空压得人透不过气。一会儿,王大江便虚汗淋漓、呼吸急促,头痛得仿佛要炸裂。

    “啊,王先生,您、您病了!”姑娘连忙将他扶坐在木椅上,从衣袋里取了一只小铁罐,拔掉拉扣,送到王大江鼻孔前。

    ……清新的气流吸入鼻腔,沁入肺腑,宛若潺潺清溪注入他的血脉经络,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王大江仰靠在椅背上,“姑娘,你给我的是什么饮料,真、真好呵!”

    “不是饮料,王先生,是空气罐头。”

    “空气罐头?”这多新鲜!

    姑娘点点头,“是用生态保存最好的森林、草原、湖泊和雪山顶的纯净大气压缩制成,负氧离子、天然维生素最丰富!”

    王大江真的吸到了松脂的气息。他读着空罐上“绿色空气、满腹生机”的彩色广告,发现上面的熊猫商标。“嗬,中国出品——四川·米亚罗!我去过那儿,岷山南麓的美丽小镇,出产木柴、山货,想不到那儿的森林空气竟远销到这里!”

    “王先生,您去过中国?”

    “岂止是去过,归根结底我是中国人,中国是我的祖国呐!”在阴郁的本城享受到蜜一般甘甜的祖国空气,王大江不觉自豪起来。“再豪华的客房、再尖端的‘未来工程’也比不上绿色的空气,你说对吗,姑娘?”

    姑娘讷讷地坐在旁边,不说也不笑。

    “你,你怎么了?”

    “……”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王大江心里发急,他突然觉得生活在这座城市,真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

    姑娘眼眶里刹时盈满了泪水,扭头跑开。

    王大江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这么多车、这样多人——”

    姑娘的头埋进臂弯,趴在椅背上抽噎着哭起来。

    王大江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触动了姑娘的隐痛,“你、你心里有什么话,对我说说……”他扪着她的肩,柔弱的肩胛在颤抖。“别哭了,姑娘,我有什么错你骂我也行!”

    姑娘蓦地仰起脸来,白色的手绢滑落,一头的黑发披散。

    “先生,没有你的错,没有。”

    王大江纳闷了,“那你为什么哭?”

    姑娘的眼泪大滴大滴往外涌,“我,我哭我的……祖国。”

    啊,王大江心里一惊,双手搂着姑娘的肩。“你说什么?”

    “我的祖国……”

    王大江想起来,刚才自己欢天喜地说起祖国的时候,姑娘伤心了。“你的祖国在哪儿?”

    姑娘擦了擦眼眶,“我不是此地人,我叫川岛宏子,我的家在日本京都……耸立着金银阁寺,还有三尾红叶和琵琶湖的京都……您去过吗,先生?”

    “去过的,上一个世纪我去过。”王大江预感不祥,大声问:“你怎么一个人从日本来到这里,日本怎么了?”

    姑娘的声音哽咽着,低得难以听见。

    “日本沉没了……”

    “沉没?沉没!”王大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本沉没了,是火山喷发还是地震?!”

    川岛姑娘一把攥住王大扛的手,话音让眼泪浸得苦涩:“王先生,太不幸了,我的祖国真是太不幸了……又是火山又是地震又是填海筑城又是旷古未有的风暴海啸……”

    王大江被不幸的消息、被日本的噩耗惊懵了。

    他久久望着川岛宏子,第一次感觉到人最寂寞、最孤独、最苦苦无助的时刻,或许不是遇上南极的风暴,而是失去了家园和祖国。

    ……人工驱霾的飞机在空中不停地盘旋,盘旋,苍白的太阳挣扎似地从云隙间投下几缕若明若暗的光芒。

    申请移民的人们依然聚集在“南极大厦”门前,久久不散。

    一时间,他们只想拼命获取,还难以体验到刻骨铭心的失落……

    四、联络不上的亲友

    卡洛斯精心预定的丰盛午宴,一点儿也没有引起王大江的食欲。比目鱼用营养液人工喂养,肉质粗糙;淮扬肴肉、盐水鸭怎么烹制也没有上一个世纪的风味;麻辣香鲜的四川菜曾风靡于世,可工程食品厂的调味品下锅一烹,全成了索然无味的“太空旅行餐”……

    虽说有几瓶“天府可乐”好喝,可《新世纪美食报》却披露产地的水质已有污染,配方中色素、防腐剂大大增加。

    “唉!”王大江一推碗筷仰靠在餐椅上,颓丧极了。

    卡洛斯没尝过上一个世纪的美食风味,自然也没有王大江的失落和苦恼。他连日东奔西忙,难得享用丰盛的饭菜。于是大杯喝酒、大口吃菜,“唔唔,王先生,您吃得太少。来,加点儿香辣酱,再来点芥末——”

    王大江用餐巾擦了擦嘴,单刀直入道:“卡洛斯先生,我说过,给我自由、给我行动的权利!我必须离开迎宾馆,到森林去、到湖泊去、到我的祖国和出生地,到这个世界我想去的地方!”

    “哈哈,王先生,您真会开玩笑。”卡洛斯吃下最后一块烤比目鱼,“或许先生太沉醉于往事了吧,我带来的消息会使您扫兴:喜马拉雅山南麓的森林植被屡遭破坏,覆盖率仅为15%,南亚次大陆每一年雨季都沦为泽国。华北的京、津、唐地区已实行饮水配给,长时间超采地下水,造成那里大面积地面沉降;至于湖泊,更叫人伤心:天山北侧的巴尔喀什湖、阿拉湖,非洲的维多利亚湖早已成为新世纪的罗布泊……”

    “真的?”王大江惊诧不已,“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幅图画。”

    卡洛斯继续说:“安排您在迎宾馆下榻,躲避酸雨侵害、大气污染,我们专门空运了熊猫牌大气注入您的居室,难道王先生未曾察觉?”

    王大江想起早晨在网球场边,被川岛姑娘救护的情形不觉后怕:“那么请允许我离开此地。”

    “您去哪儿呢?我知道,作为华侨王先生出生在举世闻名的伦敦城西区,当然希望再去徜徉美丽的泰晤士河。”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扣留我?!”

    “不,不是我扣留您,而是先生您还被记忆中伦敦的辉煌、繁盛和欣欣向荣的历史所蒙蔽。对不起,请跟我来。”

    王大江随卡洛斯离开餐室,走进客房的大厅。卡洛斯随手取出一盒缩微像带放进录像机,一触按钮,清晰的图像在大屏幕电视机上显示出来:

    ——多佛尔海峡浪高水急,汹涌的海潮倒灌泰晤士河口。海风强劲、河水猛涨,横跨河上的桥梁如流水托起的小小舢板。

    ——浑浊的河水漫过堤岸,如脱缰之马扑向伦敦城古老的街道。人们惊慌奔逃、弃物遍地。

    ——商店进水、住宅进水,著名的罗马墙拦腰浸没在水中。威斯敏特大教堂也被大水包围,人们忙忙碌碌抢救教堂里贵重的文物。一尊雕塑倾倒了,跌碎在水中,几大幅壁画水渍斑斑……

    王大江痛心疾首。他依稀记得,上个世纪曾有科学家大声疾呼,叫人们警惕瘟疫一样蔓延的“温室效应”,他们预见今后50年间,全球气温将升高6~9℃,加上大范围的大气“臭氧空洞”出现,将导致沙漠扩大、河流泛滥,导致南极北极的冰雪融化,海平面升高——难道这一切都应验了吗?

    “王先生,伦敦已经不是上一个世纪的伦敦,巴黎也不是上一个世纪的巴黎。由于海水一天天上涨,威尼斯沉没了,日本环岛的大都市也在沉没,还有纽约、费城和墨西哥城,也一日日濒临水患……”

    “难道人类就找不到一点点挽救伦敦、挽救巴黎、挽救纽约的办法了吗?”王大江眼见一排排海浪涌过来,宛若一把把利刃剜他的心。

    “威胁地球、危害人们生存的岂止是大海。王先生,这些年您被冰封雪埋在南极,不知道已有更多更深重的灾难降临了。”卡洛斯点燃烟卷,“啪”地换了另一盒磁带。

    ——肝炎、脑炎等多种传染病在印度和巴西肆虐蔓延,爱滋病已为成年男女的常见病。全世界有五亿人患皮肤癌,病因是他们的肌肤裸露。

    ——海洋中的鱼类虾蟹已不见踪影,发达国家出动潜艇捕鱼。从密西西比河流域到克里米亚平原,小麦大幅度减产。

    ——北欧连续多年“暖冬”,斯德哥尔摩居民11月份还进行日光浴,里海、亚速海和贝加尔湖水面缩小、再缩小。

    ——能源危机更可怕:煤炭枯竭,石油枯竭,金、银、铜、铁矿物枯竭;太阳能成了新世纪能源,可偏偏全球的日照却大大减少,唉,冬季忧郁、夏季也忧郁……

    “别看了、别看了!”王大江痛苦得难以自持。巴西、印度、斯德哥尔摩——多么亲切的地名,上一个世纪他全去过,全领略过它们的天姿风采,难道如今衰败得这样惨烈!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扑到电话机前,他发疯似地拨号、拨号、拨号,他不能再困兽一般呆在这里,他要向社会呼吁,要与外界联系。可话筒里全是盲音,可视屏上一片盲点,当年的亲友们一个也联络不上……

    呵,号码全都陈旧了,属于上一个世纪。

    亲人们全都远去了,也属于上一个世纪。

    王大江的心裂成了碎片。

    这时,门铃轻响,川岛宏子小姐按时给客房送花。王大江痛苦的表情和几尽木讷的举动,使她心如刀绞、眼眶湿润。

    “先生,先生,您安静些,安静些!”她扶他在沙发上倚好,连忙去取饮料。可王大江仍被那些触目惊心的灾难煎熬着,神情激动,“卡洛斯先生,你说,你回答我,地球受难,我们怎么办?”

    “哦,王先生。”卡洛斯摁灭了烟头,在沙发前踱了两步,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土耳其高原您不会陌生吧,那儿耸立着著名的阿拉拉特山,据《旧约》记载,远古时代为躲避滔天洪水的惩罚,诺亚曾率领许多动物从这儿登上方舟……”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被灾难逼迫到阿拉拉特山,只有登舟离去?!”

    卡洛斯微微一笑,说道,“首先,忘记过去,忘记上一个世纪曾使您愉快、幸福的那些记忆吧!先生。”

    “你说,接着往下说。”

    “然后就只剩下一条路:转移。”

    “转移?”

    “噢,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吗?方舟停泊在我们身边,新世纪的方舟是各式各样的飞行器——去南极那只是第一步,紧接着人类应该飞得更远,去月球、去太空站、去火星!就像上一次冰川期的大迁移。这是上帝给予我们的唯一恩赐,不会有第二次了,王先生!”

    “谢谢这顿午餐你对我的盛情款待,卡洛斯先生。到现在我算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生存无望、地球无望,动员我快快抛弃它,对吗?”

    “误会,误会!我还不至于那么性急,王大江先生。”卡洛斯脸色一沉,“上一个世纪您赴南极考察之前,曾走遍世界,拍摄了许许多多影像资料,是这样吗?能否也公开来给我们见识见识呢?”

    王大江呷了一口苏打矿泉,不慌不忙地回答:“怎么对你说呢,卡洛斯先生。早在你之前,我已经满足了别人的请求。”

    “哦!”卡洛斯眉心一皱,“您已将这些资料转移给了别人?”

    “嘿嘿,别紧张,来点香槟酒怎么样?”王大江不动声色。

    “噢,R·朱利叶斯博士早就料到,”卡洛斯如梦方醒,“您同极地电视台那位台长有了交易……我真傻呀,白白跟你纠缠!”

    “交易?嗬嗬,我不这么看。那位台长先生没招待我享受好味道的比目鱼,也没一个劲儿往肉汤里放芥末!哈哈哈哈……”王大江纵声大笑起来。

    五、“智慧大厦”命案

    极地电视台台长住进“智慧大厦”的唯一目的,是可以非常方便地与他的电视台保持联络。

    自从离开南极,时差、季差、空天飞机上的紧张采访,还有到达此地的身体不适,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凭着职业的特殊敏感,他迅速发现了此地居民严重的“冬季忧郁症”和争先恐后的“移民潮”。他追踪采访、连续报道,当最后一条消息发往极地电视台,他已经合衣在沙发上睡着了。

    同王大江一样,也有人叮嘱他:房客不许开窗、不许动墙边的按钮、更不要随意在大厦的其它楼层上下走动。想吃、想喝、想外出都有电脑为您服务,此时,他睡眼惺忪从沙发上坐起,想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然后立刻去迎宾馆,再次拜见王大江。

    他走进浴室,墙灯自动启亮,墙上一块闪闪发光的布告牌提醒他:衰老水请勿饮用。

    衰老水?水也会衰老?他喃喃读着墙上的警告,蓦地想到“衰老水”是一种水份子老化的“死水”,饮用后对人体有害,“死水”已无法驱活,可见水资源在本城已多么稀有。

    浴室不大,每一块墙砖都闪闪发亮。灯光布告变换了一行文字:沐浴者请双脚站到地穴中。

    他解开浴衣,双脚试探着伸入凹陷的地穴,闪光的布告即刻隐去,随即,一股股热水柱从屋顶、地面和墙壁,上下左右朝他身体冲来。一会儿,水口又喷出团团泡沫,弄得周身滑腻,他正纳闷,另一阵水压轻缓的温水又四面袭来,好不惬意!不久水流戛然而止,四壁又喷出温和的暖气,很快烘干了他的身子。

    他轻松地吹着口哨,想着怎样给王大江送一份礼物,又如何花言巧语说动王先生的心,实现他的计划。

    不料,就在他转过身子刮脸时,突然灯光牌倏忽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嗵”地倒下了。

    “智慧大厦”是一幢高度利用电脑控制的现代化特种研究的综合大厦,里面设有电脑主机、终端显示器、电子邮递、传真机、卫星电话等高技术设施,而且楼内所有的设施都巧妙地连接在一起,使你能从任何一部独立的终端机中得到各种服务。上一世纪末,在英国白金汉群马洛兴建的兰克施乐公司新总部,就是当时全欧洲最先进的“智慧大厦”。

    R·朱利叶斯博士在他的终端机前,清清楚楚看见他的敌手匍然倒地,迅速命令:“卡洛斯,率侦缉小队入室搜查!”

    脚步杂沓,早已隐蔽在暗处的卡洛斯率一伙警探冲进客房,里里外外搜查起来。

    “乒——乓!”墙头一只珍贵的中国瓷盘被人撞掉,摔碎一地。

    “哐啷啷——”几尊精美的非洲木雕也被人慌忙之中碰倒,狠狠地砸在地板上。

    有人报告:“搜查完毕。”

    有人发现:“抽屉里有新闻文稿!”

    壁橱、床柜、工作台,卡洛斯仔仔细细在屋里搜来找去,沙发一只只移开,地毯也都卷拢,却没有发现需要的东西。

    “再搜一遍,席梦思软垫、抽屉的夹层都别放过!”朱利叶斯阴沉着脸在终端机前指挥:“在我们严密监视之下,他不可能把影像讯号传回南极;假如资料在他手里,更无法转移出去!”

    搜查一遍。又搜查一遍。

    现场的报告总是失望而沮丧。

    恰恰在这时,朱利叶斯跟前的终端机突然出现一串熟悉的图像讯号,跳跃不停、闪烁不定。

    监测人员报告,南极发出的可疑讯号消失数日之后,重新出现!

    “奇怪!”R·朱利叶斯略显焦躁,“卡洛斯、卡洛斯——,留下人整理现场,你马上回来!”

    “是,明白。”

    “智慧大厦”电梯的信号灯每十层闪亮一次,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卡洛斯已经推门而入。

    “你看,自从他随王大江离开南极,这些信号就自动消失,这很好理解。”朱利叶斯博士流露出几丝难言的困惑。“而今,他们两人全在我们手里,消失的信号怎么突然出现?”

    “这在我们多年的研究中从未遇到,”卡洛斯也面有难色,“我想,会不会研究方向有了偏差?”

    “方向有偏差?”

    朱利叶斯博士走到窗前,哗地拉开窗帷,对着大厦林立、车流如水而又阴云如盖的市井沉思起来。

    “我假设,那批影像资料王大江耍了花招,而根本就没有给电视台长。”

    “唔,不对。”朱利叶斯博士摇了摇头,“你想他又是采访、又是报道,难道不正为了迅速搞到那批不论对于他还是对于其他人,都弥足珍贵的影像资料吗?!”

    博士的推论言之有理,助手的假设也独辟一径。

    终端机上一串串图像讯号,恰似神秘的小精灵,在眼前跳跃着、闪烁着,仿佛想冲破什么障碍,又仿佛想把一个秘密昭示给大家。R·朱利叶斯博士绷紧了心弦,他知道一串串极可能成像的讯号,正通过南极功率强大的发射机发送给覆盖全球的卫星电视网,随时可能变作令世人惊骇的图像。那样一来,“智慧大厦”周密策划并逐步实施的“移民计划”将毁于一旦,局面不堪设想啊……

    “尽快查明讯号源,刻不容缓!”R·朱利叶斯博士左拳狠狠砸在右掌心。

    即刻,新的消息传来——

    ABC、CBS、BBC等世界各大广播网披露:刚刚来自南极大陆的消息,数日前随王大江先生前往某城的极地电视台台长……40分钟前突然失踪。他发回南极大陆的大量新闻,以及他与南极的密切联系也在那一刻中断……这引起有关各方密切关注。

    六、感恩节祈祷

    独树山下,宽阔得没有边沿的草坪,碧绿碧绿。草坪像一枚巨大的绿色磁石,吸拢了城市里千千万万的人。

    这是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

    春夏寒暑,一年到头,只有这一天浮躁的人们变得虔诚。

    这天的日历是红色的,写着THANKSGIV-INGDAY——感恩节。

    ……感激上帝的恩泽、感激大自然的庇佑、感激阳光和水,感激稻麦和鲜果。一清早,全城的男人女子、老人孩童都蜂拥而出,暂时抛开粮食配给、抛开令人沮丧的太阳能收集站、抛开南极签证、人口膨涨、噪声和污染,抛开无精打彩的“冬季忧郁症”——在青青的草地上跪倒,向神圣的独树山、向至高无上的主、向心中的憧憬与期冀匍匐下去……

    除了战争和火山爆发,成千上万人同时俯仰,成千上万的心灵同声叩问,感恩节祈祷大约是最为壮观的场面了。

    王大江和川岛姑娘并排跪倒在人群中,面朝巍峨的神山神树。若干世纪前,那锥形山口喷涌过烈焰、岩浆和气浪,又不知多少世纪前,烈焰熄灭、岩浆凝固,光秃秃的山口奇迹般长出一棵树,高高大大,郁郁葱葱,站在树下能俯瞰全城的生灵,能俯瞰太平洋怀特马塔港湾的万顷碧波。从此,神山神树成了闻名于世的城徽,成了小城居民的图腾。

    老人们说,是上帝化身在这里。

    史书记载,不是上帝,是大自然的庇佑和福祉。

    上帝也罢、大自然也罢,它们都超越了人,哺育了人,世世代代的子孙、祖祖辈辈的传人,理应跪下来顶礼膜拜。

    王大江想起小时候在家拜祠堂的情形,他摒除杂念,服服贴贴向独树山、向身下的草坪俯首下去……

    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俯首草坪的一瞬间,他的额、脸,他的双掌同时触摸到这片碧绿可爱的青草,啊,一阵电击似的震颤传遍全身。

    “哦……这草!”他在心里暗暗惊叫。环视左右,人们沉浸在感恩祈祷的庄严氛围,心不旁鹜,目不斜视,没有一点儿异样的神情。

    王大江又埋下头来,一点没错,千真万确,“呀——人们怎么粗心、怎么会没有发现,这草!”他瞅瞅川岛宏子,姑娘今天穿一件轻软漂亮、随日光强弱变换色泽的裙衫更显端庄与妩媚。她丝毫不理会王大江的惊诧,身物皆忘地俯首、仰身,再俯首……

    感恩节——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

    应该是王大江最快乐的一天。

    早早的,他和川岛姑娘就偷跑出迎宾馆,手拉手绕过银杉树,又跨过那片宽阔的门前草坪,驱车驶往独树山。一路上,只见人头攒动、鼓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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