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巢

    虫巢 (第2/3页)

浦森四个星系,最后抵达澜城,但是坦塔图拉环路开通之后,你只需要穿过金星通衢城的星门入口,来到坦塔图拉,然后在道路环网上寻找通往澜城的传送门。

    过去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如今,所有的地面星门都联结着坦塔图拉行星。唯一的麻烦在于:这颗行星上有大量的原住民。

    两种原住民。陈青岩甩了甩头,似乎要把这些纷乱的回忆都甩出去。道路环网建设起来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人类第一次遇到了坦塔图拉巨虫和那些温顺的坦拉人。

    他们消灭了前者,并和后者签订了《虫巢和约》。从此,道路属于太阳系人,大地属于坦拉人。来自人类银河帝国的居民们奔驰在坦塔图拉公路环网上,他们来去匆匆,从一扇门扉到另一扇门扉。而坦拉人继续着自己与世无争的生活,并冷淡地称呼太阳族人类为“过客”。

    陈青岩将摩托开下公路,开启了飞行模式,一路朝着雷戈虫巢和它附近的那个小村庄驶过去,远方,祭典的冷光已经亮起。

    当仲母——坦塔图拉行星的第二颗太阳——的光辉也消失在天际尽头,村庄广场周围栽种的萤木便散发出幽幽的蓝白色冷光。女人们和男孩们纷纷走出家门,一年一度的新生祭典于兹揭幕。

    那些即将步入青年期的女孩儿穿着朴素的衣装,严肃的神情里透着掩不住的兴奋,每个人手里都握着自己先前在合适的男人树上挑选的果实。她们将是此次祭典的主角——当然,并不是唯一的。

    依安萨换上便于虫巢之旅的短衣和长裤,以及那双用塔兰藤编织的软鞋。最后吻了一下窗前那株男孩树的脸颊,便缓步走出屋子。她的邻居及其连生已经等在门口,打算和她一起前往祭典。

    “德莉薇,我前往虫巢这段时间,还请你代我照顾一下帕若。”她朝男孩树歪了歪头。

    女人笑了,“我很乐意代你成为他的大地。”

    “你必将像我们脚下的大地一样坚实。”依安萨微微一笑,跟着大家一同前往广场。

    村庄里的人已经聚集到了广场上,一些人帮助他们的邻居将那些已经长成的男孩树抬了出来,巨大的花盆需要两三个人才能抬得动。在人类来到之前,所有的男孩树都栽种在大地上,但是如今,坦拉人的生活变得颠沛流离,由于随时可能因环路的修建而背井离乡,她们不得不想办法将自己的男孩树带在身边。

    当依安萨出现的时候,人群默不作声地分成两边,为虫巢引路人让开道路。她微笑着向每个人致意,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前面坐定。

    那名过客也来了,她看到他惊疑迷惑、无所适从的神情,在冷光照耀下显得异常渺小。村里的人允许过客旁观祭典,并且把他带到了宾客的位置上。他坐在那里,像松林中的红芽灌木一样显眼,而且局促不安。

    悠扬低沉的地鸣声从虫巢那喇叭状的入口传了出来,村里的“梦境引导者”举起手臂,宣布祭典正式开始。

    四、巨虫

    大地的嗡鸣声从虫巢的深处传来,猛烈地冲撞着三名不请自来的客人。兰洛莎紧紧抓着男孩的手,在嗡鸣声中寻觅着路途。在那些嗡鸣中,还有一些其它的声音,那是大量肢腿和甲壳相互碰撞的喀喇喀喇的声响,是许多昆虫口器咬合时发出的响亮敲击声,是有力的后腿敲打在岩石上发出的锤打声。

    “这他妈的是搞什么鬼?”过客粗鲁地咒骂起来。

    兰洛莎突然想笑,她真的很想笑,这个过客是那么强大,可是他什么都不懂,就像个孩子,甚至还不如孩子……

    吉尔莫抿着嘴唇走在她身旁,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小手汗湿然而有力。男孩比过客更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在虫巢里,还是在他自己身上。

    前方有微光闪烁。

    那不是过客带着的灯光,也不是聚会祭典上的冷光,那种微光非常遥远、非常微弱、但是无比恒定,乍一看上去像是遥远的星光,仿佛已经闪烁了数万年。。

    但事实上,那是从某只坦塔图拉巨虫的十六个眼壳上反射的一抹光芒。

    引路人停了下来,抱起男孩,靠向墙壁上的一处凹陷。

    这个动作令詹姆斯·孙变得异常警觉,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用枪口指着女孩,“你在干什么?”

    兰洛莎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将男孩抱在怀中,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壁龛里,两眼空洞迷离。四周的洞壁突然由坚硬变得柔软,缓缓将引路人和她的连生包裹进去,只有头露在外面,两张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迷离微笑。

    “哦,妈的。”詹姆斯提起照明灯,调到最大的亮度——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每隔十几步远就有一个壁龛,每一个壁龛里都包裹着一对坦拉人,他们中有的看上去还是人形,但是另外一些……他清楚地看到巨虫狰狞的肢腿和翅膀正从那些人一动不动的身体里伸出来。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举起电爆枪,嚎叫着朝这些恐怖的壁龛扣动了扳机。

    五、祭典

    在陈青岩看来,整个祭典漫长而又乏味,只有那些女孩欢笑着唱起生命赞歌,种下自己手里的男孩果实的时候,才给冷光照耀下的广场添了几分喜气。真是个奇特的种族啊,他想,居然只有女孩被生下来,而男人却是用两年时间从果实里被种出来的……

    在整个祭典进行的过程中,从虫巢深处传出的悠扬地鸣一直伴随着坦拉人的歌声,然而,当祭典进行到中段的时候,一声被放大了的尖叫声突然从虫巢深处传出。

    极度尖锐,极度惊恐。

    祭典的整个运作顿时停滞了下来,坦拉人们交换着惊恐不安的目光,而依安萨,那个虫巢引路者只是偏着头,仿佛在聆听某种其它人听不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举起一只手,那些窃窃私语、慌乱的女人和男孩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坦塔农大会已经结束了。”她说。

    这句话在人群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带来的反应更加强烈。

    “我悲哀地得知,兰洛莎·戴和她的连生吉尔莫已经荣归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季节。”

    一名女性尖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嘴抽泣起来,她的连生扶住她,免得她跌倒。其他人纷纷举起右手触摸自己的额头和嘴唇,表示哀悼。

    “对于我们的朋友而言,这一刻到来得实在太早。但是此刻,我们唯有送上我们衷心的祝福。”依安萨的声音平静而忧伤,“坦塔农大会的长老们认为,在这个夜晚,第三季节的门扉敞开一次已经足够,因此他们决定赦免罪人尼玛·伊和她的连生。”

    又是一声啜泣传来,两名被孤立在人群之外的坦拉人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泪水却滑下两人的脸颊。几名坦拉女性跑过去,和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那么,今夜。祭典将继续进行。”依安萨朝着梦境引导者点了点头,“而我将应坦塔农大会的要求,与这名来访的过客一同前往雷戈虫巢。以此为征兆,第三季节的大门将向所有的过客敞开。这是坦塔农长老们最终的决定。”

    所有的坦拉人都立刻陷入了沉默。他们的目光纷纷射向陈青岩。几秒钟后,他们纷纷朝着他走过来。

    “祝福你和你的树。”一名女性向他友善而又同情地点头,“祝福你树上所有的果实,过客,祝福你所有的兄弟姐妹。”

    “前所未有的荣耀和前所未有的惩罚。”一名男性向他鞠了个躬,认真地对陈青岩说,“祝福你,过客。”

    他迷惑地看着这些人,他们的话语让他后背寒气直冒。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些坦拉人的那个什么见鬼的大会,莫非决定要集体起义反抗人类银河帝国的统治吗?

    很快,依安萨分开人群朝他走来。

    “祝福你和你的大地,过客。”她说,“跟我来吧,第三季节之门在虫巢里召唤你。”

    她转过身走入黑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祭典悠扬的歌声再度响起。那些成熟的男孩树在冷光的照耀下正缓缓睁开眼睛。

    六、长梦小径

    雷戈虫巢是坦塔图拉行星上的几个大型虫巢之一,它的入口大约有三层楼高,相当宽阔,棕红色的几丁质硬壳覆盖着地面和甬道四壁,它们凹凸不平、鼓鼓囊囊,带着令人作呕的泡状或瘤状突起,看上去似乎在流动,但是踩踏上去却坚硬无比。

    陈青岩小心地跟在依安萨的后面,引路人显然对虫巢内部了如指掌,她很快便舍弃了空旷的主干道,拐入一条狭窄的小路。

    无论如何,这些道路都绝对不是为人类或者坦拉人所铺设,它们狭窄、扭曲、坎坷不平。一只多腿的巨虫或许可以轻松爬过,但是对陈青岩而言,它们无异于从建筑师噩梦里爬出来的某种怪物。他吃力地跟上引路人的脚步,但是她仍然需要不时停下来,等他跟上或者把他拉过那些过于狭窄的缝隙。

    “我们在走一条捷径。”依安萨解释道,“他们希望你尽快将你的同伴带走,因此我们将穿越这条“长梦小径”,它可以将三天的旅程缩短成几个小时。”

    “你确定……詹姆斯他们走的不是这条捷径?”陈青岩喘息着问。

    “不是。”引路人的脸上似乎罩上了薄薄一层霜,“兰洛莎还是个孩子,她接受的只有穿越主干道的训练。这条路是直接抵达第三季节大门的路,只有祭典引路人才知道。”

    “第三季节第三季节,这个该死的第三季节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我们而言,人生分为三个季节,幼童的季节,生育的季节和第三季节。”依安萨耸了耸肩,“但是怎么和你解释呢……这几乎和告诉一个在冬天醒来的男孩什么是夏季一样困难。反正你们即将面对它,到时候,你们可以自己体验。”

    陈青岩不屑地耸了耸肩。第三季节就是死亡,他知道。出生,长大,生育,死亡,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和我说说詹姆斯。”依安萨突然说,“还有他的……父亲。”

    陈青岩注意到,她口中的“父亲”这两个字是用通用语说出来的,显然,在一个男孩子是被栽种出来的世界里,“父亲”这个词并不存在恰当的翻译。

    “他的父亲啊……我没见过他的父亲,据说他是个私生子(又是一个坦拉语无法表达的词),就是……”

    “来自无人结合的孤树的果实。”依安萨寻找了一个勉强接近的词语,“请说下去,我想我也许可以理解。”

    “他希望被他的父亲承认。希望得都快疯了。而那个位高权重的老头子也是个混帐,他告诉詹姆斯:只要他能揭开虫巢和坦塔农大会的秘密,就承认他是自己的继承人。”

    依安萨摇了摇头,“我曾经怀疑过,为什么一个过客要对我们犯下如此的罪行。如今我仍然怀疑,为什么一个男性会鼓励自己的儿子去犯罪和使用暴力,并且还将把自己的树托付给他?”

    “詹姆斯想要继承他的父亲,他想得都快疯了。”陈青岩摇了摇头。

    “也许更疯狂的是他的……父亲。”依安萨停下脚步,昂起头来,半闭着眼睛。穿过洞窟的微风带来一串嘁嘁嚓嚓的声响,仿佛低语。然而陈青岩没办法分辨其中的含义。它们既非通用语,也非坦拉语,听上去更像是许多昆虫磕动上下颚的声音。

    “怎么了?”

    “没什么。”依安萨睁开眼睛,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只是一些外界的消息而已。我们得快一点了。”

    七、征兆

    人类从来没有费心去了解,那些被他们征服的弱小的坦拉人,为什么会把所有的村庄都修建在虫巢的入口处。事实上这并非出于宗教的理由,而是基于实用的态度。

    因为这个星球上所有的虫巢在地底都连成一体,这铺设于地下的庞大几丁质管网可以通过共振来放大声波,只要你晓得如何利用虫巢的走向来控制方向,你的话语就可以飞快地——并且毫不减弱地传到特定的村庄。

    如今,来自地底深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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