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本我
第六章 本我 (第3/3页)
双腿可以动弹，罗昭远试图去踹开面前的怪物，但脚底的感觉就像是蹬上了一座山，他无法挣脱如同梦魇一样的束缚——因为这是强加于人的暴力，承受者无法进行有效的反抗，只能在缓慢流逝的事件中一点点体会到生命被剥离的折磨。
“我，要死了吗……”
他感到在痛楚的肆虐下，意识被完全挤压着，一切东西真正地开始变得迷茫，并逐渐地趋向平静。
白色的雾气弥漫在正在一点点流逝生命力的他的眼前，收归绝路的灵魂。
供氧的不足让他的大脑变得愈发沉重，罗昭远很快失去了行动能力，他的身体像一具尸体，仅有一些活跃的肌肉在无意识地抽搐，尝试寻求大脑的反馈。
在支离破碎的画面中，罗昭远仿佛看清了什么，又看不清什么。
那是飘雨的漆黑都市，恶臭的餐馆后巷……他还没来得及知道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没来得及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要像被遗弃在此的孤魂野鬼，不明不白地死去。
价值？意义？去保护可能存在的家人？
正因为你的想法总是那么的美好，所以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十五年的陪伴未能让你及时明白，梦醒时分的痛楚也仅仅止步于你的身体，没能叫醒你故作痴傻的灵魂。
在坠向无尽深渊的过程里，他停滞的意识像是被风吹拂过的铃铛，轻轻地震颤了一下，然后发出了回声，这声音无比的清晰透彻，足以击穿深埋灵魂的雾霭。
同时，也带来了寒冷。
那双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不知何时凝聚为深沉的黑暗，罗昭远的左手一下抓住了怪物的右臂，生生用力。从他左手每一个骨节和每一条肌腱中爆发出的恐怖力量，将那只原本难以抗衡的石像手臂，像橡皮泥般捏得变了形。
怪物惨嚎一声，因为吃痛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制住罗昭远的手。
在死一样的寂静中，两方保持着数米的距离，都没有发出声音，惟有雨点敲打头顶的遮阳棚，不合时宜地在嘈杂。
罗昭远面无表情，伸出了一只手放在眼前端详，瞳孔中没有映射出任何的实物，那里面没有一点光芒，像无尽的深渊和广阔的宇宙一样的深邃。他只是静静地伫立，仿佛不知道自己才刚刚挣脱了怪物的魔爪，仍然活着，并没有死去。
“本以为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没想到你骨子里仍是如此的偏执……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救那个女人的性命，你看她在躲进去之后又何曾管过你的死活。你自己的心里也很清楚吧。”
罗昭远轻声低语着，话语之间充斥着生人皆杀的淡漠之意，并没有理会一旁的怪物。
起先怪物还受到了震慑，慢慢地后退了三两步，表现出些许的恐惧，不过却没有逃跑的意思。然而，看罗昭远呆立在那数秒一点动静也没有，它又不耐烦地低吼了几声。
这时候，罗昭远毫无征兆地看了它一眼。
那眼睛睁大了，却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