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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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只觉一切都是那般新鲜奇妙,后来习惯后也成了自然。虽然立志尽心修习,可少年心性静不住,总觉着道业启蒙实在有些枯燥乏味,心思也就常往别处跑。”

    “就是在那时候,我恋上华谷里的一名同门先辈女修,朝思暮想,天真少年郎也初次尝到了愁滋味,总觉得那名女修是那般美丽,那般温柔。一天见她不着我就自艾自怜,唉声叹气。有事无事就去找她,哪怕和她说不上话,在旁看着我也觉得很满足。”

    “后来,我忍耐不住思念之情,去寻了朵忘尘花来送与她,她也欣然接受。那时刻,我真满怀欣喜无处诉说,恨不得告诉整个华谷我心里的欢喜。之后那段时光,我与她在华谷一同游山,一起学道,双宿双栖,整日就像活在梦里。我对她且爱且敬,她对我也很是疼爱。我飘飘然,觉得天仙的日子也比不过如此,拥有她,同她这么一直过下去,就哪怕道业不成又有何妨。”

    说到这里,楚南风抬眼看了看连晴悠,见其神色庄重,细心倾听,继续说到:

    “其后某日,她忽然不再理会于我,我满心焦急四处打探,才得知她是受了另一个男修的忘尘花。我顿时感到天塌地裂,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劈中。我寻着她,质问她为何变心,责她、骂她、求她,而她却始终微笑不语,不做任何解释。自后我疯狂了一般,整日在华谷四处搜索她和那个男修。见他们一起,我就哭叫着上去撕扯,辱骂。可他们却始终不介怀,任我做为。”

    “之后,她与那个男修也分别,又随了另一个。此时我方才死心,沉溺于花天酒地,每天烂醉如泥,整个人活得如同一具皮囊。随见了哪个女修,我找机会就上去送忘尘花。女修不受,我就傻笑跑开。女修受之,我就与其胡乱风花雪月一番,然后又回到宅舍卧榻痛哭流涕。而她,修行,游山,受男修忘尘花,一切如旧没有丝毫改变。她若碰到我醉倒于野外,还会负我回宅舍。她若见着我孤单饮泣,还会引见她的知交女修们来于我相好,安慰于我。”

    楚南风又抬眼看了看,见连晴悠倾听得越发专注,心潮涌动,胸膛起伏不断。

    “数载过后,我慢慢懂得了不管如何糟蹋自己,都改变不了周身任何事物。我从沉溺中清醒,重拾道业。起初时我还憧憬着,等自己修习有成,或能重新拥有她。后来又是数载过去,她已出谷云游,修行之余我偶然想起她,却缓缓淡忘了她的模样。又过去数十载,等我再次得悉她的消息时,她已于桎梏天劫中陨落。那时我才猛然醒悟,她其实一直没变,她一直是她,一切不过是我固执己见。我,竟是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她。”

    说完这番话,楚南风闭目沉思,徐徐平息自己的心绪。

    连晴悠低头沉默良久,平息了少许紊乱的呼吸,抬头定目看着楚南风说到:“楚……南风,你怨她吗?”

    楚南风闻言睁开双眼,张口欲说,可看着端庄跪坐面前的连晴悠,眼睛里清澈如水的目光,却说不出话来。看到摆在身下那只连晴悠携来的玉瓶,问到:“此玉瓶中盛的可是酒?”

    “正是。”连晴悠说着,右手伸前,手掌摊开,对着玉瓶做了一个“请”势。

    楚南风不再客套,举手拿起玉瓶,揭开瓶盖,递到鼻前轻嗅一气,抬目笑道:“如此观来,你们此番功课做得倒是挺足。”说罢张口一催法诀,但见玉瓶中的一股酒液虹吸而出,划过一道弧线飞进楚南风的嘴中。楚南风抿了抿嘴,暗想,果然是“苍黎酿”。

    “苍黎酿”被冠以“苍黎”之名,当然是享誉苍黎山的名酒,由苍黎山的各色灵果中选出十三种,配之真元法阵,加以特殊手段调酿而成。楚南风饮遍十方大山南北东西,如今最爱还是这“苍黎酿”。修者饮酒,不喜海碗。各式名酿均为浓缩之精华。别看这一只携带方便的小玉瓶,里边存着的“苍黎酿”要是全被喝下去,就算是天生体质矫健的修者,如不调运真元力消化,也得横七竖八栽倒一地。而楚南风虹饮一口过后竟还不过瘾,又举起玉瓶对嘴直灌,几口下去,玉瓶就快见底。

    连晴悠不善饮酒,但也知道度量。见此,经不住心底暗叹:不愧是“南风吹酒玉虹翻”,“南风吹酒”是见识了,“玉虹翻”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瞧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