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田赋考三
卷三·田赋考三 (第3/3页)
加有荒闲陂泽山原,百姓有人力能垦辟耕种,州县不得辄问所收苗子,五年不在税限,五年之外依例纳税。於一乡之中,先填贫户欠阙,如无欠阙,则均减众户合徵斛斗,但令不失元额,不得随田加率。仍委本道观察使每年收成之时,具管内垦田顷亩及合徵科斗数,分析闻奏。数外有剩纳人户斛斗,刺史以下重加惩贬。” 大中二年,制:“诸州府县等纳税,?合先差优长户车牛,近者多是权要富豪悉请留县输纳,致使贫单之人?须雇脚搬载。今後其留县并须先饶贫下不支济户,如有违越,官吏重加科殿。”
四年,制:“百姓两税之外,不许分外更有差率,委御史台纠察。其所徵两税疋段等物,并留州、留使钱物,纳疋段虚实估价及见钱,从前皆有定制。如闻近日或有於虚估疋段数内实徵,估物及其?分数,亦不尽依敕条、宜委长吏切守,如有违越必议科惩。又青苗两税本系田土,地既属人,税合随去。从前赦令,累有申明,豪富之家尚不恭守。以後州县觉察,如有此比,须议痛惩,地勒还主,不理价直。”
按:两税不徵粟帛而徵钱,吏得为奸以病民。穆宗时尝复旧制徵粟帛矣,今复有此令,岂又尝变易邪?计货徵钱,必有估直,而估乃有虚实之异。舞文如此,今禁其於定制外多科,固不若仍复粟帛之徵,则自不能多求於定数之外也。 昭宗末,诸道多不上供,惟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与其弟荆南留後匡明委输不绝(详见《国用门》)。
光启三年,张全义为河南尹。初,东都经黄巢之乱,遗民聚为三城以相保,继以秦宗权、孙儒残暴,仅存坏垣而己。全义初至,白骨蔽地,荆棘弥望,居民不满百户。全义麾下才百馀人,乃於麾下选可使者十八人,命曰“屯将”,人给一旗一榜,於旧十八县中令招农户自耕种,流民渐归。又选可使者十八人,命曰“屯副”,民之来者绥抚之,除杀人者死,馀但加杖,无重刑,无租税,归者渐众。又选谙书计者十八人,命曰“屯判官”。不一二年,每屯户至数千,於农隙选壮者教之战阵,以御寇盗。关市之赋,迨於无籍。刑宽事简,远近趋之如市。五年之後,诸县户口率皆归复,桑麻蔚然,野无旷土,其胜兵大县至七千人,小县不减二千人,乃奏置令佐以治之。全义明察,人不能欺,为政宽简,出见田畴美者,辄下马与僚佐共观之,召田主劳以酒食。有蚕麦善收者,或亲至其家,悉呼出老幼,赐以茶采衣物。民?言张公不喜声伎,见之未尝笑,独见佳麦良茧则笑耳。有田荒秽者,则集众杖之。或诉以乏人牛,则召邻里责之曰:“彼诚乏人牛,何不助之?”由是邻里有无相助,比户有积蓄,在洛四十年,遂成富庶。
按:唐末盗贼之乱,振古所未有,洛阳四战之地,受祸尤酷。全义本出郡盗,乃能劝农力本、生聚教诲,使荒墟为富实。观其规画,虽五季之君号为有志於民者所不如也。贤哉!
後唐庄宗即位,推恩天下,除百姓田租,放诸场务课利欠负者。而租庸使孔谦悉违诏督理,更制括田竿尺,尽率州使公廨钱。天下怨苦,民多流亡,租税日少。
容斋洪氏《随笔》曰:“朱梁之恶,最为欧阳公《五代史记》所斥詈,然轻赋一事,《旧史》取之,而《新书》不为拈出。其语云:‘梁祖之开国也,属黄巢大乱之馀,以夷门一镇,外严烽候,内辟?莱,厉以耕桑,薄其租赋,士虽苦战,民则乐输,二纪之?,俄成霸业。及末帝与庄宗对垒於河上,河南之民虽困於辇运,亦未至流亡,其义无他,盖赋敛轻而邱园可恋也。及庄宗平定梁室,任吏人孔谦为租庸使,峻法以剥下,厚敛以奉上,民产虽竭,军食尚亏,加以兵革,因以饥馑,不三四年,以致颠陨,其义无他,盖赋役重而寰区失望故也。’予以事考之,此论诚然,有国家者之龟鉴也。《资治通鉴》亦不载此一节。”
吴徐知诰为淮南帅,以宋齐邱为谋主。先是,吴有丁口钱,又计亩输钱,民甚病之。齐邱以为钱非耕桑所得,使民输钱,是教之弃本逐末也,请蠲人口钱,自馀税悉收?帛纟由绢,疋直千钱者,税三十。知诰从之,由是旷土尽辟,国以富强。
容斋洪氏《随笔》曰:“自用兵以来,民?以见钱纽纳税直,既为不堪,然於其中所谓和买折帛,尤为名不正而敛最重。偶阅大中祥符?太常博士许载著《吴唐拾遗录》,所载多诸书未有者,其《劝农桑》一篇正云:吴顺义年中,差官兴贩簿,定租税,厥田上上者,每一顷税钱二贯一百文,中田一顷税钱一贯八百,下田一顷千五百,皆足陌见钱,如见钱不足,许依市价折以金银。并计丁口课调,亦科钱。宋齐邱时为员外郎,上策乞虚抬时价,而折纟由、绢、绵本色,曰:‘江淮之地,唐季以来战争之所,今兵革乍息,黎?始安,而必率以见钱,折以金银,此非民耕凿可得也。必兴贩以求之,是为教民弃本逐末耳。’是时绢每疋市价五百文,纟由六百文,绵每两十五文、齐邱请绢每疋抬为一贯七百,纟由为二贯四百,绵为四十文,皆足钱,丁口课调,亦请蠲除。朝议喧然沮之,谓亏损官钱,万数不少。齐邱致书於徐知诰曰:‘明公总百官,理大国,督民见钱与金银,求国富庶,所谓拥?救火,挠水求清,欲火灭水清可得乎?’知诰得书,曰:‘此劝农上策也。’即行之。自是不十年?,野无闲田,桑无隙地。自吴变唐,自唐归宋,民到於今受其赐,齐邱之事美矣。徐知诰亟听而行之,可谓贤辅相,而《九国志。齐邱传》中略不书,《资治通鉴》亦佚此事。今之君子为国,唯知浚民以益利,岂不有?於偏闰之臣乎!”
同光三年,敕:“魏府小べ豆税,每亩减收三升。城内店宅园圃,比来无税,顷因伪命,遂有配征。後来以所徵物色,添助军装衣赐,将令通济,宜示矜蠲。
令据紧慢去处。於见输税丝上,每两作三等,酌量纳钱,贵与充本回图,收市军装衣赐,其丝永与除放。”
吏部尚书李琪上疏曰:“臣闻古人有言:?者人之司命,地者?之所生,人者君之所理。有其?则国力备,定其地则人食足,察其人则徭役均。知此三者,为国之急务也。轩黄以前,不可详记,自尧堙洪水,禹作司空,於是辩九等之田,收什一之税,其时户口一千三百馀万,定恳田约九百二十万顷,为太平之盛。及殷革夏命,重立田制,每私田十亩,种公田一亩,水旱同之,亦什一之义也。洎周室立井田之法,大约百里之国,提封万井,出车千乘,戎马四千匹,畿内兵车万乘,马四万匹。以田法论之,亦什一之制也。故当成康之时,比尧舜之朝,户口更增二十馀万,非他术也,盖三代之前皆量入以为出,计农以立军,虽逢水旱之灾,而有凶荒之备。降及秦、汉,重税工商,急关市之征,倍舟车之算,人口既以减耗,古制犹复兼行,按此时户口尚有一千二百馀万,恳土亦一千八百万馀顷。至乎三国并兴,两晋之後,则农夫少於军众,战马多於耕牛,供军须夺於农粮,秣马必侵於牛草,於是天下户口,祗有二百四十馀万。洎隋文之代,与汉比崇,及炀帝之年,又三分去一。唐太宗文皇帝以四夷初定,百姓未丰,延访群臣,各陈所见,惟魏徵独劝文皇力行王道。由是轻徭薄赋,不夺农时,进贤良,悦忠直,天下粟斗直两钱。自贞观至於开元,将及九百万户,五千三百万口,垦田一千四百万顷,比之近古,又多增加。是知救人瘼者,必重敛为病源,料兵食者,以惠能为军政。仲尼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臣之此言,是魏徵所以劝文皇也,伏惟深留宸鉴。如以六军方阙,未可轻徭,两税之馀,犹须重敛,则但不以折纳为事,一切以本色输官,又不以细配为名,止以正税加纳,则天下幸甚!”敕:“本朝徵科唯有两税,至於折纳,比不施为。宜依李琪所论,应逐税合纳钱物斛斗及盐钱等,宜令租庸司指挥,并准元徵本色输纳,不得改更,若合有移改,即须具事由闻奏。”
按:同光三年,是为庄宗既灭梁、蜀之後,骄侈自恣,赏赉无节,仓廪空虚,军民咨怨,孔谦复行克剥之政,民力重困,而国用不支,将以危亡之时也。然则琪言虽美,诏敕虽再,祗虚文耳。以此疏叙述历代劝农宽征生聚之事,辞简而义备,故录之。
明年,以军食不足,敕河南尹预借夏秋税,民不聊生。
明宗天成元年,赦节文:“应纳夏秋税子,先有省耗,每斗一升,今後祗纳正税数,不量省耗。”
二年,敕:“率土黎?,并输王税,逐年生计,祗在春时。深虞所在之方,无知之辈不自增修产业,辄便搅扰乡邻,既挠公门,须严定制。自今後凡关论认桑土,二月一日後,州县不得受状。十月务开,方许论对,准格据理断割。”
三年,敕:“应三京、邺都诸道州府县村人户,自今年七月後,於夏秋田苗上每亩纳麴钱五文足陌。”
长兴二年,人户每田亩纳农器钱一文五分。
四年五月五日,户部奏:“三京、邺都、诸道州府,逐年所徵夏秋税租兼盐麴折徵,诸般钱?等起徵,条流如後:
四十七处节候常早,大小麦、《麦广》麦、豌豆五月十五日起徵,八月一日纳足。正税、疋帛钱、鞋、地头、榷麴、蚕盐及诸色折科,六月五日起徵,至八月二十日纳足。河南府、华州、耀、陕、绛、郑、孟、怀、陈、齐、棣、延、兖、沂、徐、宿、汝、申、安、滑、濮、澶、襄、均、房、雍、许、邢、?、磁、唐、隋、郢、蔡、同、郓、魏、汴、颍、复、?、宋、亳、蒲等州。
二十三处节候差晚,随本处与立两等期限。 一十六处校晚,大小麦、《麦广》麦、豌豆六月一日起徵,至八月十五日纳足。
正税、疋帛钱,鞋、地头、榷麴、蚕盐及诸色折科,六月十日起徵,至八月二十五日纳足。幽、定、镇、沧、晋、隰、慈、密、青、邓、淄、莱、?、宁、庆、衍。
七处节候尤晚,大小麦、豌豆六月十日起徵,至九月纳足。正税、疋帛钱、鞋、榷麴钱等六月二十日起徵,至九月纳足。并、潞、泽、应、威塞军、大同军、振武军。 其月,敕:“百姓今年夏苗,委人户自供通手状,具顷亩多少,五家为保,委无隐漏,攒连状送本州具帐送省,州县不得差人检括,如人隐欺,许令陈告,其田并令倍徵。”
长兴二年六月,敕:“委诸道观察使,属县於每村定有力人户充村长。与村人议,有力人户出剩田苗,补贫下不追顷亩。自肯者即据状徵收,有词者即排段检括。自今年起为定额。有经灾?及逐年逋处,不在此限。”
三年十二月,三司奏:“诸道上供税物,充兵士衣赐不足,其天下所纳斛斗及钱,除支赡外,请依时估折纳绫罗绢帛。”从之。 长兴元年,敕:“天下州府受纳?旱草,每束约一文足,一百束纳枸子四茎,充积年供使,枣针一茎充?享场院。其草并柴蒿,一束纳钱一文。其细绢纟?布绫罗,每疋纳钱十二文足。丝绵纟由线麻皮等,每一十两纳耗半两。鞋每量纳钱一文足。见钱每贯纳七文足。省库收纳上件钱物,元条流:见钱每贯纳二文足,丝绵纳子每一百两纳耗一两,其诸色疋段并无加耗。”二年,敕:“今後诸州府所纳?旱草,每二十束别纳加耗一束,充场司耗折。”
潞王清泰元年,刘?句命判官钩考穷?积年逋欠之数,奸吏利其徵责丐取,故存之。?句具奏其状,且请察其可徵者急督之,必无可偿者悉蠲之。韩昭允极言其便,乃诏:“长兴以前户部及诸道逋租三百三十八万,虚烦簿籍,咸蠲免勿徵。”贫民大悦,而三司悉怨之。
致堂胡氏曰:“胥吏利於督租,固小人常情也。长民者士大夫也,不恤百姓,而以胥吏所利者为生财之术,无穷之源,则於胥吏何责焉!前代著令曰:‘凡言放税者,不得过四分,每有水旱,许诉灾伤,或下赦令尽蠲之。’而有司徵督如故。农氓不谕,乃有‘黄纸放、白纸催’之谣,盖不知令甲之文也。是则赦令行一时之恩,以收人心;令甲著永久之制,恐失财赋。阴行虐政,阳行惠泽,岂先王之用心哉!三司吏不肯释除逋负,非独其利在焉,亦以在上之意,吝於与而严於取也。此百姓膏肓之病也。明宗能蠲二百万缗,潞王能蠲三百万石,岂非衰乱之时盛德之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