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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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訖時間 起英宗治平三年正月盡是年三月

    卷  名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百七

    帝  號 宋英宗

    年  號 治平三年(丙午,1066)   全  文

    春正月壬申,翰林學士、給事中、知制誥范鎮為翰林侍讀學士、集賢殿修撰、知陳州。案宋史,鎮以草制誤,改侍讀學士,明年遷翰林,出知陳州。其改集賢殿修撰,知制誥,則在仁宗朝,此時鎮亦不兼給事中。與此互異。初,鎮草韓琦遷官制,稱引周公霍光【一】,諫官呂誨駮之。於是琦表求去位,鎮批答曰:「周公不之魯,欲天下之一乎周。」上以鎮不當引聖人比宰相,其意謂琦去位,則謳歌獄訟不歸京師,欲罷鎮內職。執政因諭鎮令自請外,而有是命。或曰鎮與歐陽修雅相善,及議濮王追崇事,首忤修意【二】,修乘間為上言:「鎮以周公待琦,則是以孺子待陛下也。」鎮坐此出。鎮元年閏五月罷學士,為侍讀。二年三月丙寅,復為學士。三年正月壬申,乃出。□□升劾鄧溫伯章有云:「范鎮草韓琦制詞云『史稱霍光,義形于主』,既以韓琦比霍光,則上當為昭帝矣。英宗深嫌之。鎮本無姦心,止以比琦失當,猶罷學士,出知陳州。」與此不同。當考。鎮集九十五卷有批答韓琦乞退第三表,實舉周公,恐升誤也。引霍光乃元年閏五月遷右揆制誥。案劾鄧溫伯當是孫升。

    上於制誥多親閱,有不中理,必使改之。嘗謂執政曰:「此人君謨訓,豈可褒貶失實也?」先是,知制誥韓維奏事便殿,嘗言:「人君好惡,當明見賞刑,以示天下,使人知所避就,則風俗可移。」又言:「聖賢思慮,不能全無過差,假如陛下誤有處分,改之則足以彰納善從諫之美。」及鎮補外,維言:「鎮誠有罪,自可明正典刑,若其所失止在文字,當函容以全近臣體貌。陛下前黜錢公輔,中外以為太重,今又出鎮,而眾莫知其所謂。臣恐自此各懷疑懼,莫敢為陛下盡忠者矣!」

    癸酉,契丹改國號曰大遼。案續綱目及宋史俱無「大」字。  乙亥,宣徽南院使、武安節度使程戡卒【三】。戡守延州凡六年,比儕輩名習事,然無他智略,不為言者所與。初,覃恩蕃官例不序遷,用戡奏,始皆得遷。又言:「諸族首領、把截軍員、弓箭手人員皆犒設所不及,古之亂,或始于羊羹,可以為戒!首領有才武能立戰功者,願得召見,辟補為蕃官。」延州夾河為兩城,雉堞卑薄,嘗為夏賊攻圍,登九州臺下瞰城中。戡調兵夫大增築之,後以為利。橫山酋豪怨諒祚,欲以其屬叛【四】,取靈、夏,來求兵為援。戡言:「豺虎非其相搏,則未易取也,癰疽非其自潰,則未易攻也。諒祚久悖慢當誅,宜乘此聽許,所謂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利也。」會帝不豫,大臣重生事,遂寢不報。自以年過七十,告老章凡十數上,上終弗聽,遣中使齎手詔問勞,賜茶藥黃金。乃再上章曰:「臣老,疾劇矣!高奴屯勁兵,為要地,豈養病所邪?」召還,至澄城【五】卒,贈太尉,諡康穆。或言戡折節交宦官閻士良,至令妻出見之。

    丙子,樞密副使呂公弼奏乞以南郊封贈三代恩,追贈亡子希仁一官。從之。實錄云二男一女,今從會要。回三代恩以授男女【六】,蓋前此未有。當考。

    試將作監主簿祁元振卒。元振、焦人,太常少卿革之子,以父任授試銜,不肯仕【七】。聚書至萬餘卷,博覽多記,至於醫方陰陽之書,亦往往能知。廉靜寡欲,為鄉人所愛信。前後州將多薦者,特除守校書郎致仕。元振辭而乞追封其母,詔以母丁氏為昭德縣太君。卒年七十四,鄉人為請諡,亳州又奏其節行,乞賜號先生。不報。

    辛巳,端明殿學士兼龍圖閣學士、知徐州張方平為翰林學士承旨。

    初,上謂執政,學士獨王珪能為詔,餘多不稱職。因問方平文學如何?歐陽修對曰:「方平亦有文學,但挾邪不直。」曾公亮以為不聞其挾邪,趙燍又以為無跡。故卒命之。上嘗問治道體要,方平以簡易誠明為對,上不覺前席曰:「朕昔奉朝請,望侍從大臣,以為皆天下選人,今而不然,聞學士之言,始知有人矣。」御史呂大防言:「竊聞參知政事趙燍舉張方平、錢明逸,乞加超用【八】。傳播之初,實驚物聽。方平、明逸,皆以制策登科,早列侍從,不聞有嘉猷善狀著于時論,而出領事任,所至不治,豈足以謀謨廟堂之上,經綸天下之務哉?竊以燍備位輔臣,與國一體,不能昌言公論,進賢退不肖,而□大□牛□於私舊,引非其人,失大臣憂國致君之道。伏望出臣此章,下燍問狀,以懲不恪。」呂大防劾趙燍,不得其時,因張方平召為翰林,附見此。

    翰林學士馮京修撰仁宗實錄。

    壬午,罷三司推勘官。初,詔三司舉京朝官一人專領推勘事,至是三司奏以為不便,罷之。然議者不以罷之為便也。嘉祐五年置。

    工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呂誨前後十一奏,乞依王珪等議,早定濮安懿王追崇典禮,皆不報,乞免臺職,亦不報。是月壬戌,案此月無壬戌日,此係追睳前月之事,以下干支皆牽連而書,緣罷呂誨等是壬午日事,故附於此月末耳。即與侍御史范純仁、太常博士監察御史裏行呂大防合奏曰:「豺狼當路,擊逐宜先,姦邪在朝,彈劾敢後?伏見參知政事歐陽修首開邪議,妄引經據,以枉道悅人主,以近利負先帝,欲累濮王以不正之號,將陷陛下于過舉之譏。朝論駭聞,天下失望。政典之所不赦,人神之所共棄。哀、桓之失既難施於聖朝,褒、猶之奸固難逃於公論,當屬吏議,以安眾意。至如宰臣韓琦,初不深慮,固欲飾非,傅會其辭,詿誤上聽。以至儒臣輯議,禮院講求,經義甚明,僉言無屈。自知己失,曾不開陳,大臣事君,詎當如是?公亮及燍,備位政府,受國厚恩,苟且依違,未嘗辨正,此而不責,誰執其咎?臣等地居言職,勢不嘿全。請尚方之劍,雖古人所難;舉有國之刑,況典章猶在。伏請下修于理,及正琦等之罪,以謝中外。且議既不一,理難並立。昔師丹之說行,則董宏坐其罪,董宏之論勝,則師丹廢于家。臣等及修,豈可俱進?言不足用,願從竄責,上不辜陛下之任使,下不廢朝廷之職業,臣等之志足矣。」

    戊辰,又奏:「自古人君之御天下,未嘗不以人心為本,得之則中才可免危亂,失之則賢智不能保其治安。故曰民猶水也,可以載舟,可以覆舟。人心之得失,可不慎哉?豈有備位大臣,與國同體,希合上意,內營己私,移過於人君,失望於天下?為臣之惡,孰重于此!伏維陛下紹膺大統,稱尊御極,生育之恩,理宜追厚。然當埙先帝祥禫既畢,陛下德澤已行,然後講求典禮,褒崇本親。況修博識古今,精習文史,明知師丹之議為正,董宏之說為邪,利誘其衷,神奪其鑒,廢三年不改之義,忘有死無貳之節。仁宗虞主始祔,陵土未乾,而遽開越禮之言,欲遵衰世之跡,致陛下外失四海臣庶之心,內違左右卿士之議,原修之罪,安得而赦!陛下自臨御以來,勵精為治,遇災而懼,則有周宣之風,至誠感神,則蹈虞舜之德。至於徽稱所加,卻而不受,皆前代難行之節,治朝可紀之政,推而行之,和氣可致。然而中外人情囂然不安者,良由邪說震驚,大議未定。今不正濮王之禮,則無以慰眾心,不罪首惡之臣,則無以清朝政。」

    癸酉,又奏:「修備位政府,不能以古先哲王致治之術,開廣上意,發號施令,動合人心,使億兆之民,鼓舞神化。希意邀寵,倡為邪說,違禮亂法,不顧大義,將陷陛下于有過之地,而修方揚揚得志,自以為忠。及乎近臣集議,禮官討論,遷延經時,大議不決。而又□大□牛□合前代衰替之世所行繆跡,以飾姦言,拒塞正論,挾邪罔上,心實不忠。為臣如此,豈可以參國論哉?琦庇惡遂非,沮抑公議。公亮及燍,依違其間,曾不辨正,亦非大臣輔弼之體。伏望聖慈奮然獨斷,將臣等前後章疏,付外施行,庶分邪正,以服天下。」

    誨等論列不已,而中書亦以劄子自辨于上曰:臣伏見朝廷議濮安懿王典禮,兩制、禮官請稱皇伯。中書之議,以為事體至大,理宜審慎,必合典故,方可施行。而皇伯之稱,考於經史,皆無所據。方欲下三省百官,博訪髃議,以求其當。陛下屈意,手詔中罷。而眾論紛然,至今不已。臣以為眾論雖多,其說不過有三:其一曰宜稱皇伯,是無稽之臆說也;其二曰簡宗廟致水災者,是厚誣天人之言也;其三曰不當用漢宣、哀為法以干亂統紀者,是不原本末之論也。臣請為陛下條列而辨之。

    謹按儀禮喪服記曰:「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九】。」報者,齊衰,期也【一○】,謂之降服。以明服可降,父母之名不可改也。又按開元開寶禮、國朝五服年月、喪服令,皆云:「為人後者【一一】,為其所生父齊衰不杖期」,蓋以恩莫重於所生,故父母之名不可改,義莫重於所繼,故寧抑而降其服。此聖人所制之禮,著於六經,以為萬世法者,是中書之議所據依也。若所謂稱皇伯者,考於六經無之,方今國朝見行典禮及律令皆無之,自三代之後,秦、漢以來,諸帝由藩邸入繼大統者,亦皆無之,可謂無稽之臆說矣。夫儀禮,聖人六經之文,開元禮者,有唐三百年所用之禮,開寶通禮者,聖宋百年所用之禮,五服年月及喪服令,亦皆祖宗累朝所定,方今天下共行之制。今議者皆棄而不用,直欲自用其無稽之臆說,此所以不可施行也。

    其二曰簡宗廟致水災者,臣伏以上天降災,皆主人事【一二】,故自古聖王【一三】,逢災恐懼,多求闕政而修之,或自知過失而改悔之,庶幾以塞天譴。然皆須人事已著於下,則天譴乃形於上。今濮王之議,本因兩制、禮官違經棄禮,用其無根之臆說,欲定皇伯之稱。中書疑其未可施行,方考古今典禮,雖有明據,亦未敢自信而自專,更下外廷博議,而陛下遽詔中罷,欲使有司徐求典禮。是則臣下審重如此,人君謙讓如此,君臣不敢輕議妄舉,而天遽譴怒殺害人物,此臣所謂厚誣天也。議猶未決,仍罷不議,而便謂兩統二父以致天災者,厚誣人也。  其三引漢宣、哀之事者,臣按漢書,宣帝父曰悼皇考,初稱親,諡悼,置奉邑、寢園而已。其後改皇考【一四】,而立廟京師。皇考者,親之異名爾,皆子稱其父之名也。漢儒初不以為非也。自元帝以後,貢禹、韋玄成等始建毀廟之議,數十年間,毀立不一。至哀帝時,大司徒平晏等百四十七人奏議云:「親諡曰悼,裁置奉邑,皆應經義。」是不非宣帝稱史皇孫為親也。所為應經義者,即儀禮云「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是也。惟其立廟京師,亂漢祖宗昭穆,故晏等以為兩統二父非禮,宜毀。定陶共王初但號共皇,立廟本國,師丹亦無所議,至其後立廟京師,欲去定陶,不繫以國,有進干漢統之漸,遂大非之。故師丹議云:「定陶共皇諡號已前定,議不復改。」而但論立廟京師為不可爾。今言事者不究朝廷本議,不尋漢臣所非者何事,此臣所謂不原本末也。中書之議,本謂稱皇伯無稽,而禮經有不改父母之義也,名號猶未定,故尊崇之禮皆未及議,而言事者便引漢去定陶國號立廟京師之事,厚誣朝廷,以為干亂大統,何其過論也。夫去國號而立廟京帥,以亂祖宗昭穆,此誠可非之事。若果為此議,宜乎指臣等為姦邪之臣,而人主有過舉之失矣。其如陛下之意未嘗及此,而中書亦初無此議,而言者不原本末,引漢世可非之事以為說,而外庭之臣又未嘗知朝廷本意何如,但見言事者云云【一五】,遂以為欲加非禮干亂統紀【一六】信為然也,是以眾口一辭,紛不可止。言事者欲必遂皇伯無稽之說,牽引天災,恐迫人主,而中書守經執禮之議,乃指以為姦邪之言。朝廷以言事之臣,理當優容,不欲與之爭辨,而外庭髃論,又不可家至戶曉,是非之理不辨,上下之情不通,此所以呶呶不止。

    夫為人後者,既以所後為父矣,聖人又存其生父母者,非曲為之意也,蓋自有天地以來,未有無父而生之子也,既有父而生,則不可諱其所生矣。夫無子者得以宗子為後,是禮之所許,然安得無父而生之子以為後乎?此聖人所以不諱無子者立人之子以為後也,亦不諱為人後者有父而生,蓋不欺天,不誣人也。故為人後者,承其宗之重,任其子之事,而不復歸於本宗,其所生父母,亦不得往與其事。至於喪服,降而抑之,可以義斷。惟其父母之名不易者,理不可易也,易之,誣天而誣人矣。子為父母服,謂之正服。出為人後者,為本生父母齊衰期【一七】,謂之降服。又為所後父斬衰三年,謂之義服。今若以本生父為皇伯【一八】,則濮安懿王為從祖父,反為小功,而濮安懿王夫人,是本生嫡母也,反為義服。自宗懿以下本生兄弟,於禮雖降,猶為大功。是禮之齊衰期,今反為小功,禮之正服,今反為義服,於本生父止服小功,於宗懿兄弟反服大功。此自古所以不稱所生父為伯叔者,稱之則典禮乖違,人倫錯亂如此也。

    伏惟陛下聰明睿聖,理無不燭。今眾人之議如彼,中書之議如此,必將從眾乎?則眾議不見其可;欲違眾乎?則自古為國未有違眾而能舉事者。臣願陛下霈然下詔【一九】,明告中外,以皇伯無稽,決不可稱,而今所欲定者,正名號爾。至於立廟京師,干亂統紀之事,皆非朝廷本議,庶幾髃疑可釋。若知如此,而猶必稱皇伯,則雖孔、孟復生,不能為之辨矣。中書劄子必詳載,然後可見上所以不從臺諫之故。

    上意不能不嚮中書,然未即下詔也。執政乃相與密議【二○】,欲令皇太后下手書尊濮安懿王為皇,夫人為后,皇帝稱親;又令上下詔謙讓不受尊號,但稱親,即園立廟,以示非上意,且欲為異日推崇之漸。  丙子,中書奏事垂拱殿,時韓琦以祠祭致齋,上特遣中使召與共議。既退,外間言濮王已議定稱皇,歐陽修手為詔草二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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