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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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纪五十四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上之下元和四年(己丑、809 )

      唐纪五十四唐宪宗元和四年(己丑,公元809 年)

    [1] 秋,七月,壬戌,御史中丞李夷简弹京兆尹杨凭,前为江西观察使贪污僭侈;丁卯,贬凭临贺尉。夷简,元懿之玄孙也。上命尽籍凭资产,李绛谏曰:“旧制,非反逆不籍其家。”上乃止。

      [1] 秋季,七月,壬戌(十八日),御史中丞李夷简揭发京兆尹杨凭原先担任江西观察使时贪赃枉法,过度奢侈。丁卯(二十三日),宪宗将杨凭贬为临贺县尉。李夷简是李元懿的玄孙。宪宗命令将杨凭的资财田产全部没收,李绛进谏说:“根据惯例,如果不属于谋反叛逆的罪行,便不没收罪犯的家产。”于是,宪宗才没有没收杨凭的资财田产。

    凭之亲友无敢送者,栎阳尉徐晦独至蓝田与别。太常卿权德舆素与晦善,谓之曰:“君送杨临贺,诚为厚矣,无乃为累乎!”对曰:“晦自布衣蒙杨公知奖,今日远谪,岂得不与之别!借如明公他日为谗人所逐,晦敢自同路人乎!”德舆嗟叹,称之于朝。后数日,李夷简奏为监察御史。晦谢曰:“晦平生未尝得望公颜色,公何从而取之!”夷简曰:“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乎!”

      杨凭的亲戚朋友没有敢来送行的,唯独栎阳县尉徐晦来到蓝田,与杨凭辞别。太常卿权德舆平素与徐晦交好,便告诉他说:“你为杨临贺送行,诚然是情谊深厚,但这岂不要使你遭受牵累吗!”徐晦回答说:“我从身为平民时便蒙受杨公的知遇与奖拔,现在他被贬逐远方,我怎么能够不与他告别呢!假使您以后被进谗的人斥逐,我敢自视为与您彼此无关的人吗!”权德舆赞叹不已,便在朝廷中称扬他。过了几天后,李夷简奏请宪宗任命徐晦为监察御史。徐晦道谢时说:“我平时不曾以与您谋面,您根据什么选取了我呢!”李夷简说:“你不肯辜负杨临贺,怎么肯辜负朝廷呢!”

    [2] 上密问诸学士曰:“今欲用王承宗为成德留后,割德、棣二州更为一镇以离其势,并使承宗输二税,请官吏,一如师道,何如?”李绛等对曰:“德、棣之隶成德,为日已久,今一旦割之,恐承宗及其将士忧疑怨望,得以为辞。况其邻道情状一同,各虑他日分割,或潜相构扇;万一旅拒,倍难处置,愿更三思。所是二税、官吏,愿因吊祭使至彼,自以其意谕承宗,令上表陈乞如师道例,勿令知出陛下意。如此,则幸而听命,于理固顺,若其不听,体亦无损。”

      [2] 宪宗暗中征询诸位翰林学士的意见说:“现在打算任用王承宗为成德留后,从成德分割出德州与棣州两地,再设置一个军镇,以便削弱王承宗的势力,并且让王承宗向国家缴纳两税,向朝廷请求任命官吏,完全像对李师道的措施一样,你们认为怎么样呢?”李绛等人回答说:“德州与棣州隶属成德,为时已久,现在忽然将二州分割出来,恐怕王承宗及其将士的忧虑怀疑、怨恨不满,便能够找到借口了。况且,相邻各道的情形和他是一样的,相邻各道各自顾虑以后也会遭到分割,或许就要暗中相互连结,彼此煽动了。假如他们聚兵抗拒朝廷,处理起来会有加倍困难,希望陛下再反复考虑一下。有关上缴两税、任命官吏两点是正确的,希望趁着吊祭使前往王承宗处的机会,让吊祭使以个人意见开导王承宗,使他上表陈请按照李师道的成例处理,不让他知道这是出自陛下的意见。这样,假如王承宗幸好听从命令,固然是顺乎情理的;倘若王承宗不肯听从命令,也不会损害朝廷的体面。”

    上又问:“今刘济、田季安皆有疾,若其物故,岂可尽如成德付授其子,天下何时当平!议者皆言‘宜乘此际代之,不受则发兵讨之,时不可失。’如何?”对曰:“群臣见陛下西取蜀,东取吴,易于反掌,故诌谀躁竞之人争献策画,劝开河北,不为国家深谋远虑,陛下亦以前日成功之易而信其言。臣等夙夜思之,河北之势与二方异。何则?西川、浙西皆非反侧之地,其四邻皆国家臂指之臣。刘辟、李独生狂谋,其下皆莫之与,辟、徒以货财啖之,大军一临,则涣然离耳。故臣等当时亦劝陛下诛之,以其万全故也。成德则不然,内则胶固岁深,外则蔓连势广,其将士百姓怀其累代煦妪之恩,不知君臣逆顺之理,谕之不从,威之不服,将为朝廷羞。又,邻道平居或相猜恨,及闻代易,必合为一心,盖各为子孙之谋,亦虑他日及此故也。万一余道或相表里,兵连祸结,财尽力竭,西戎、北狄乘间窥窬,其为忧患可胜道哉!济、季安与承宗事体不殊,若物故之际,有间可乘,当临事图之;于今用兵,则恐未可。太平之业,非朝夕可致,愿陛下审处之。”

      宪宗又询问道:“如今刘济、田季安都身患重病,如果他们一旦去世,难道能够完全像对待成德那样,将节度使的职务交给他们的儿子吗!这样下去,什么时候天下才能够平定呢!议论此事的人们都说:”应当趁着这一时机取代他们,如果他们不肯接受命令,就派兵讨伐他们,时机不可错过。‘这种看法怎么样呢?“李绛等人回答说:”群臣看到陛下西面攻取蜀地,东面攻取吴地,易于反掌,所以阿谀逢迎、争权夺势的人们争着进献筹谋,劝说陛下开通河北地区。他们不曾为国家做过深远的谋划,周密的计虑,陛下也由于前些时候成功比较容易,因而相信他们的话。我等日夜相继地考虑此事,认为河北地区的形势与西蜀、东吴两地不同。为什么这样说呢?西川和浙西都不是反复无常的地区,他们周边相邻的州道都是国家可以指挥自如的臣属。唯独刘辟、李生出狂妄的阴谋,但他们的部下都不赞成。刘辟、李仅仅用物资钱财利诱部下,官军一到,他们的势力便分崩瓦解了。所以我等当时也劝说陛下诛讨他们,因为这是万无一失的原故啊。成德就不是这种情况了。内部上下牢固结合,历时已久;外部四处蔓延连结,声势已大。他们的将士与百姓感念他们累世赡养的恩惠,不晓得君主与臣下、正顺与逆反的道理,劝告他们,他们不肯听从,威慑他们,他们不肯服气,这是会给朝廷带来羞辱的。再者,相邻各道平时或许会相互猜疑与怨恨,及至得知朝廷派人代换成德节度使时,就肯定会合成一条心,这大约是各自替子孙后代打算,也顾虑到以后自己会遭到这种处置的原故啊。如果其余数道中有人与成德相互应援,战祸就会连绵不断,国家的资财用尽,力量耗竭,西部与北部的戎狄再乘机伺隙而动,他们造成的祸患难道是讲得完的吗!刘济、田季安与王承宗在事情的体统上没有区别,倘若在他们去世时,有机可乘,应当临至事情发生时再谋取,现在诉诸武力,恐怕就不够妥当了。天下太平的大业,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希望陛下审慎地处理此事。“

    时吴少诚病甚,绛等复上言:“少诚病必不起。淮西事体与河北不同,四旁皆国家州县,不与贼邻,无党援相助;朝廷命帅,今正其时,万一不从,可议征讨。臣愿舍恒冀难致之策,就申蔡易成之谋。脱或恒冀连兵,事未如意,蔡州有衅,势可兴师,南北之役俱兴,财力之用不足。傥事不得已,须赦承宗,则恩德虚施,威令顿废。不如早赐处分,以收镇冀之心,坐待机宜,必获申蔡之利。”既而承宗久未得朝命,颇惧,累表自诉。八月,壬午,上乃遣京兆少尹裴武诣真定宣慰,承宗受诏甚恭,曰:“三军见迫,不暇俟朝旨,请献德、棣二州以明恳款。”

      当时,吴少诚病情非常严重,李绛等人再次进言说:“吴少诚的病肯定不会再好起来了。淮西的局势与河北并不相同,周围都是国家的州县,不与贼寇的疆境相毗邻,没有同党应援帮助,朝廷任命淮西主帅,现在正是时候,如果淮西不肯听从,可以计议出兵征讨他们。我希望陛下丢开恒冀这一难达目的的筹策,归向申蔡这一容易成功的谋划。假如对恒冀需要连续用兵,战事并不令人满意,而蔡州出现缝隙,具备可以发兵的形势,南北两方同时用兵,国家的财物人力的用度就难以充足了。倘若事情出于迫不得已,而必须赦免王承宗,那就会使陛下的恩典与仁德空自施行,朝廷的威严与号令立刻废弃了。这就不如及早颁赐对王承宗的处理办法,以便收揽恒冀的归向之心,坐等时机,肯定能够在申蔡得到好处。”不久,王承宗因很久没有得到朝廷任命,感到很是恐惧,屡次上表自行陈诉。八月,壬午(初九),宪宗便派遣京兆少尹裴武前往真定安抚王承宗,王承宗接受诏旨时很是恭敬地说:“由于我受到部下各军的逼迫,来不及等候朝廷颁旨任命。请让我献出德州与棣州,用以表明我的诚意。”

    [3] 丙申,安南都护张舟奏破环王三万众。

      [3] 丙申(二十三日),安南都护张舟奏称打败了环王的三万人众。

    [4] 九月,甲辰朔,裴武复命。庚戌,以承宗为成德节度使、恒。冀。深。赵州观察使,德州刺史薛昌朝为保信军节度、德。棣二州观察使。昌朝,嵩之子,王氏之婿也,故就用之。田季安得飞报,先知之,使谓承宗曰:“昌朝阴与朝廷通,故受节。”承宗遽遣数百骑驰入德州,执昌朝,至真定,囚之。中使送昌朝节过魏州,季安阳为宴劳,留使者累日,比至德州,已不及矣。

      [4] 九月,甲辰朔(初一),裴武回报完成使命。庚戌(初七),宪宗任命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和恒、冀、深、赵四州观察使,德州刺史薛昌朝为保信军节度使和德、棣二州观察使。薛昌朝是薛嵩的儿子,王承宗的女婿,所以朝廷就势起用了他。田季安得到快马传递的报告,事先已经知道了朝廷的任命,便派人告诉承宗说:“薛昌朝暗中与朝廷交往,所以他才得到节度使的职位。”王承宗连忙派遣数百名骑兵奔入德州,将薛昌朝捉拿到真定囚禁起来。中使颁送任命薛昌朝为节度使的旌节经过魏州,田季安佯装设宴犒劳中使,将中使留了好几天,及至中使来到德州时,薛昌朝已经被捉拿走了。

    上以裴武为欺罔,又有谮之者曰:“武使还,先宿裴家,明旦乃入见。”上怒甚,以语李绛,欲贬武于岭南,绛曰:“武昔陷李怀光军中,守节不屈,岂容今日遽为奸回!盖贼多变诈,人未易尽其情。承宗始惧朝廷诛讨,故请献二州;既蒙恩贷,而邻道皆不欲成德开分割之端,计必有间说诱而胁之,使不得守其初心者,非武之罪也。今陛下选武使入逆乱之地,使还,一语不相应,遽窜之遐荒,臣恐自今奉使贼庭者以武为戒,苟求便身,率为依阿两可之言,莫肯尽诚具陈利害,如此,非国家之利也。且、武久处朝廷,谙练事体,岂有使还未见天子而先宿宰相家乎!臣敢为陛下必保其不然,此殆有谗人欲伤武及者,愿陛下察之。”上良久曰:“理或有此。”遂不问。

      宪宗认为裴武是在欺蒙朝廷,还有人诬陷他说:“裴武出使归来后,先到裴家中过夜,第二天早晨,才入朝晋见。”宪宗非常恼怒,将此事说给李绛听,打算将裴武贬逐到岭南。李绛说:“过去,裴武落在李怀光的军队中,恪守节操,不肯屈服,现在怎么会突然去做邪恶的事情!大约贼人狡诈多变,使人不容易识破其中的真情。王承宗起初害怕朝廷讨伐他,所以请求献出两个州来。在蒙受陛下的宽宥后,与王承宗相邻各道不愿意让成德成为分割地盘、献给朝廷的开端,估计肯定发生了暗中劝说、引诱、胁迫王承宗,使他不能够信守当初的心愿的事情,这并不是裴武的罪责啊。如今陛下挑选裴武前往反叛动乱的地区,出使回来后,一句话说得不够适合,便急忙将他斥逐到荒远地区,我恐怕从今以后受命出使敌庭的人们会以裴武当作儆戒,苟且寻求自身的便利,一概说些随声附和、模棱两可的言语,不肯披露真心而陈述利弊得失了。像这个样子,对国家可不是有利的啊。而且,裴与裴武长期在朝廷任职,熟悉朝事的体统,难道会在出使归来、未见天子以前便首先在宰相家中过夜吗!我敢向陛下确保裴武不会这样去做,这大概是有好进谗言的人打算危害裴武以至裴,希望陛下察验此事。”宪宗停了许久才说:“在道理上或许有此一说吧。”于是不再追究。

    [5] 丙辰,振武奏吐蕃五万余骑至佛梯泉。辛未,丰州奏吐蕃万余骑至大石谷,掠回鹘入贡还国者。

      [5] 丙辰(十三日),振武奏称,吐蕃五万余骑来到佛梯泉。辛未(二十八日),丰州奏称,吐蕃一万余骑来到大石谷,掳掠入京进贡后归返本国的回鹘人。

    [6] 左神策军吏李昱贷长安富人钱八千缗,满三岁不偿,京兆尹许孟容收捕械系,立期使偿,曰:“期满不足,当死。”一军大惊。中尉诉于上,上遣中使宣旨,付本军,孟容不之遣。中使再至,孟容曰:“臣不奉诏,当死。然臣为陛下尹京畿,非抑制豪强,何以肃清辇下!钱未毕偿,昱不可得。”上嘉其刚直而许之,京城震栗。

      [6] 左神策军吏李昱向长安富人借贷钱八千缗,满了三年,还不偿还。京兆尹许孟容将李昱收捕,并给他带上枷锁,立下期限,让他清偿。许孟容说:“如果期限满了,你还没有完全还清,就会处以死罪。”左神策军全军大为震惊。左神策军中尉向宪宗申诉,宪宗派遣中使宣布诏旨,让许孟容将李昱交付本军,许孟容不肯将他遣回。中使第二次前来,许孟容说:“我不肯接受诏命,该当死罪。然而,我为陛下担任京城周围地区的长官,如果不去约束地方上的豪强势力,怎么能够使京城清平整肃呢!只要没有将钱完全清偿,李昱就不能够从我这放走。”宪宗嘉许许孟容刚强正直,便答应了他,京城的人们震恐惊惧了。

    [7] 上遣中使谕王承宗,使遣薛昌朝还镇;承宗不奉诏。冬,十月,癸未,制削夺承宗官爵,以左神策中尉吐突承璀为左。右神策、河中、河阳、浙西、宣歙等道行营兵马使、招讨处置等使。

      [7] 宪宗派遣中使开导王承宗,让他发送薛昌朝返回德州,王承宗不接受诏命。冬季,十月,癸未(十一日),宪宗颁制削除王承宗的官职爵位,任命左神策中尉吐突承璀为左右神策、河中、河阳、浙西、宣歙等道行营兵马使、招讨处置等使。

    翰林学士白居易上奏,以为:“国家征伐,当责成将帅,近岁始以中使为监军。自古及今,未有徵天下之兵,专令中使统领者也。今神策军既不置行营节度使,则承璀乃制将也;又充诸军招讨处置使,则承璀乃都统也。臣恐四方闻之,心窥朝廷;四夷闻之,必笑中国。陛下忍令后代相传云以中官为制将、都统自陛下始乎!臣又恐刘济、茂昭及希朝、从史乃至诸道将校皆耻受承璀指麾,心既不齐,功何由立!此是资承宗之计而挫诸将之势也。陛下念承璀勤劳,贵之可也;怜其忠赤,富之可也。至于军国权柄,动关理乱,朝廷制度,出自祖宗,陛下宁忍徇下之情而自隳法制,从人之欲而自损圣明,何不思于一时之间而取笑于万代之后乎!”时谏官、御史论承璀职名太重者相属,上皆不听。戊子,上御延英殿,度支使李元素、盐铁使李、京兆尹许孟容、御史中丞李夷简、给事中吕元膺、穆质、右补阙独孤郁等极言其不可;上不得已,明日,削承璀四道兵马使,改处置为宣慰而已。

      翰林学士白居易上奏认为:“国家发兵征讨攻伐时,应当督责将帅去完成任务。近些年来,开始任命中使为监军。自古至今,还没有征调全国的兵力,专门让中使统领的先例。现在,神策军既然不设置本军的行营节度使,吐突承璀便是总领本军的主将了,吐突承璀又充任诸军招讨处置使,他便是统领各军的都统了。我担心各地得知这一消息后,肯定要窥伺朝廷的间隙,周边各族得知这一消息后,必须会笑话中国无人。陛下能够忍受让后世相互传说,任命宦官为一军主将、各军都统是由陛下肇始的吗!我还担心刘济、张茂昭、以及范希朝、卢从史以至于各道将校都以接受吐突承璀的指挥为耻辱,既然军心不齐,又怎么能够建立功劳呢!这是资助王承宗计谋,挫伤各将领的声势啊。陛下顾念吐突承璀辛勤劳苦,使他尊贵起来就可以了;怜惜他忠心赤诚,使他富厚起来就可以了。至于军队和国家的权力,经常关系到政治修明或祸乱丛生,朝廷的制度,是由祖宗传承下来的,难道陛下能够忍受顺从下属的情好,从而毁坏自家的法令制度,放纵别人的欲求,从而损害自己无上的英明吗!陛下为什么不暂时思考一番,却要招来万世以后的讥笑呢!”当时,论说吐突承璀被委任的职务名分太重的谏官、御史一个接着一个,宪宗全然不肯听从。戊子(十六日),宪宗驾临延英殿,度支使李元素、盐铁使李、京兆尹许孟容、御史中丞李夷简、给事中吕元膺、穆质、右补阙独孤郁等人极力进言对吐突承璀的任命是不妥当的,宪宗没有办法,第二天,免除了吐突承璀的四道兵马使职务,将处置使改为宣慰使罢了。

    李绛尝极言宦官骄横,侵害政事,谗毁忠贞,上曰:“此属安敢为谗!就使为之,朕亦不听。”绛曰:“此属大抵不知仁义,不分枉直,惟利是嗜,得赂则誉跖、为廉良,怫意则毁龚、黄为贪暴,能用倾巧之智,构成疑似之端,朝夕左右浸润以入之,陛下必有时而信之矣。自古宦官败国者,备载方册,陛下岂得不防其渐乎!”

      李绛曾经极力进言宦官傲慢专横,侵扰损害朝中政务,谗言诋毁忠诚坚贞之士,宪宗说:“这一类人怎么有胆量说别人的坏话呢!即使他们进了谗言,我也不会听信的。”李绛说:“这一类人大都不懂得仁义,分不清是非,唯利是图,只要是得到贿赂,就能将盗跖、庄赞誉成廉洁善良之人;如果违背了他们的意志,便可将龚遂、黄霸毁谤为贪婪暴虐的,能够使用狡诈的智虑,捏造成是非难辨的事端,时时刻刻围绕在四周,将谗言逐渐渗透进去,陛下肯定有时候也会相信他们的。自古以来,宦官败坏国家的事件,完全记录在典籍上面,陛下怎么能够不防备他们的浸染呢!”

    己亥,吐突承璀将神策兵发长安,命恒州四面藩镇各进兵招讨。

      己亥(二十七日),吐突承璀带领神策军从长安出发,命令恒州四周的藩镇各自进军招抚讨伐。

    [8] 初,吴少诚庞其大将吴少阳,名以从弟,署为军职,出入少诚家如至亲,累迁申州刺史。少诚病,不知人,家僮鲜于熊儿诈以少诚命召少阳摄副使、知军州事。少诚有子元庆,少阳杀之。十一月,己巳,少城薨,少阳自为留后。

      [8] 当初,吴少诚宠爱他的大将吴少阳,便以堂弟的名义,委任他担当军中职务,吴少阳在吴少诚家中往来,就像最近的亲属一样。历经多次升迁,他已担任了申州刺史。吴少诚得病后,连人都不能分辨出来了。家中的仆人鲜于熊儿诈称吴少诚的命令,传召吴少阳代理彰义节度副使,掌管军中和地方事务。吴少诚有个儿子叫吴元庆,吴少阳将他杀掉。十一月,己巳(二十七日),吴少诚去世,吴少阳自命为彰义留后。

    [9] 是岁,云南王寻劝卒,子劝龙晟立。

      [9] 这一年,云南王寻劝去世,他的儿子劝龙晟即位。

    [10]田季安闻吐突承璀将兵讨王承宗,聚其徒曰:“师不跨河二十五年矣,今一旦越魏伐赵;赵虏,魏亦虏矣,计为之奈何?”其将有超伍而言者,曰:“愿借骑五千以除君忧。”季安大呼曰:“壮哉!兵决出,格沮者斩!”

      [10]田季安得知吐突承璀带领兵马征讨王承宗,便将他的徒众聚合起来说:“朝廷的军队不能够跨过黄河,已经长达二十五年时间了,现在忽然越过魏博,攻打成德。倘若成德被俘虏,魏博也就被俘虏了,我们应当做何打算呢?”他的将领中有人从队伍中站出来说:“希望能够借给我骑兵五千人,用以消除您的忧虑。”田季安大声喊着说:“真是豪壮!我决意出兵,阻止者斩首!”

    幽州牙将绛人谭忠为刘济使魏,知其谋,入谓季安曰:“如某之谋,是引天下之兵也。何者?今王师越魏伐赵,不使耆臣宿将而专付中臣,不输天下之甲而多出秦甲,君知谁为之谋?此乃天子自为之谋,欲将夸服于臣下也。若师未叩赵而先碎于魏,是上之谋反不如下,且能不耻于天下乎!既耻且怒,必任智士画长策,仗猛将练精兵,毕力再举涉河,鉴前之败,必不越魏而伐赵,校罪轻重,必不先赵而后魏,是上不上,下不下,当魏而来也。”委安曰:“然则若之何?”忠曰:“王师入魏,君厚犒之。于是悉甲压境,号曰伐赵;而可阴遗赵人书曰:”魏若伐赵,则河北义士谓魏卖友;魏若与赵,则河南忠臣谓魏反君。卖友反君之名,魏不忍受。执事若能阴解陴障,遗魏一城,魏得持之奏捷天子以为符信,此乃使魏北得以奉赵,西得以为臣,于赵有角尖之耗,于魏获不世之利,执事岂能无意于魏乎!‘赵人脱不拒君,是魏霸基安矣。“季安曰:”善!先生之来,是天眷魏也。“遂用忠之谋,与赵阴计,得其堂阳。

      幽州牙将绛州人谭忠为刘济出使魏博,得知了魏博的企图,便前去告诉田季安说:“根据我的谋算,魏博出兵,这是招引天下的军队来对付魏博啊。为什么这样说呢?现在,朝廷的军队越过魏博,攻打成德,不使用老臣宿将,反而把兵权专付给宦官,不征调全国的军队,反而派出大批的关中兵马,您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吗?这便是天子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准备以此向臣下夸耀,并使他们敬服啊。如果官军在没有攻打成德以前,首先便被魏博打败了,这就表示天子的谋算反而赶不上臣下的谋算,皇上在天下的人们面前怎么能够不感到羞愧呢!皇上既羞愧,又恼怒,就一定要任用能谋善算的人士来筹划长远的计策,依仗勇猛善战的将领来训练精锐的兵马,然后再全力起兵,渡过黄河。官军吸取以往失败的教训,就一定不会再越过魏博前去攻打成德;比较魏博与成德罪责的大小,也一定不会先去攻打成德,然后再攻打魏博。这可谓不上不下,就是对着魏博来的了。”田季安说:“果真如此,怎么办才好呢?”谭忠说:“当官军进入魏博境内时,你要好好犒劳官军。当此之际,你要将全部兵马压向过境,号称攻打成德,但可以暗中给成德人送上一封书信说:”倘若魏博攻打成德,河北地区的仗义之士使会说魏博出卖朋友了;倘若魏博援助成德,河南地区的忠义之臣便会说魏博反叛君主了。出卖朋友和反叛君主的名声,魏博是不能容忍与接受的。如果您能够暗中解除城防,送给魏博一座城池,魏博得以拿此城作为向天子报捷的凭据,这才能使魏博在北面得以侍奉成德,在西面得以做成人臣,对于成德说来,仅有不多的损耗,对魏博说来,获得罕有的利益,难道您能够对魏博的主张没有一点意思吗!‘假如成德人不拒绝你的主张,这便使魏博的霸主基业奠定了。“田季安说:”太好了!先生的到来,是上天对魏博的眷顾啊。“于是,田季安采用了谭忠的计谋,与成德暗中商议,得到了成德的堂阳县。

    忠归幽州,谋欲激刘济讨王承宗;会济合诸将言曰:“天子知我怨赵,今命我伐之,赵亦必大备我。伐与不伐孰利?”忠疾对曰:“天子终不使我伐赵,赵亦不备燕。”济怒曰:“尔何不直言济与承宗反乎!”命系忠狱。使人视成德之境,果不为备;后一日,诏果来,令济“专护北疆,勿使朕复挂胡忧,而得专心于承宗。”济乃解狱召忠曰:“信如子断矣;何以知之?”忠曰:“卢从史外亲燕,内实忌之;外绝赵,内实与之。此为赵画曰:”燕以赵为障,虽怨赵,必不残赵,不必为备。‘一且示赵不敢抗燕,二且使燕获疑天子。赵人既不备燕,潞人则走告于天子曰:“燕厚怨赵,赵见伐而不备燕,是燕反与赵也。’此所以知天子终不使君伐赵,赵亦不备燕也。”济曰:“今则奈何?”忠曰:“燕、赵为怨,天下无不知。今天子伐赵,君坐全燕之甲,一人未济易水,此正使潞人以燕卖恩于赵,败忠于上,两皆售也。是燕贮忠义之心,卒染私赵之口,不见德于赵人,恶声徒嘈嘈于天下耳。惟君熟思之!齐曰:”吾知之矣。“乃下令军中曰:”五日毕出,后者醢以徇!“

      谭忠回到幽州后,打算用计鼓动刘济攻讨王承宗,适逢刘济聚合各将领说:“天子知道我怨恨成德,现在命令我讨伐成德,成德也必然极力防备我。出兵讨伐与不出兵讨伐,采用哪种做法有利呢?”谭忠赶忙回答说:“天子最终是不会让我们去攻打成德的,成德也不会防备卢龙。”刘济生气地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与王承宗谋反呢!”他命令将谭忠囚禁到牢狱中。刘济让人察看成德的边境,果然不曾设置防备。过了一天,果然有诏书送来,命令刘济“专力防护北部疆境,不要让朕再为胡人担忧,因而得以一心一意地对付王承宗。”于是,刘济打开牢狱,召见谭忠说:“事态诚然像你判断的那样,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谭忠说:“卢从史表面上与卢龙亲近,骨子里实际是在忌恨卢龙,表面上不与成德往来,骨子里实际是在援助成德。他为成德这样筹划说:”卢龙是把成德作为自己的屏障的,虽然卢龙怨恨成德,但肯定不会伤害成德,所以没有必要对卢龙设置防备。‘这种做法,一是显示成德不敢抗拒卢龙,二是打算让卢龙遭到天子的怀疑。既然成德人不防备卢龙,潞州人便会跑去报告天子说:“卢龙对成德的怨恨很深,成德在遭受攻打时,并不防备卢龙,这说明卢龙反而是与成德亲善的。’这就是我知道天子最终不会让您攻打成德,而成德也不会防备卢龙的道理所在啊!”刘济说:“现在应当怎么办呢?”谭忠说:“卢龙与成德结下仇怨,天下无人不知。现在,天子出兵攻打成德,你却使整个卢龙的兵马披甲不卧,坐以待敌,连一个人也没有渡过易水,这就恰好让潞州人认为卢龙以小恩小惠收买成德,因而向皇上败坏卢龙忠于朝廷的名声,在这两方面他们都能达到目的。这就使卢龙虽然内含信守忠义的心愿,终于还是招惹来偏袒成德的口实,既不能使成德人感激卢龙,还徒然使辱骂卢龙的呼声在天下喧闹不止罢了。请您周密地考虑这个问题吧!”刘济说:“我明白其中的道理啦。”于是,他命令军中将士说:“五天以内,全部出动,要是有谁落后了,就将他剁成肉酱示众!”

    五年(庚寅、810 )

      五年(庚寅,公元810 年)

    [1] 春,正月,刘济自将兵七万人击王承宗,时诸军皆未进,济独前奋击,拔饶阳、束鹿。

      [1] 春季,正月,刘济亲自带领兵马七万人进击王承宗。当时,各军都没有前进,只有刘济向前奋力进击,攻克了饶阳与束鹿。

    河东、河中、振武、义武四军为恒州北面招讨,会于定州。会望夜,军吏以有外军,请罢张灯。张茂昭曰:“三镇,官军也,何谓外军!”命张灯,不禁行人,不闭里门,三夜如平日,亦无敢喧哗者。

      河东、河中、振武、义武四军担当恒州北面的招抚与讨伐,在定州会师。正赶上十五日夜晚,义武的军吏认为定州驻有外来的军队,请求禁止张灯,张茂昭说:“河东、河中、振武三镇兵马,都是官军,怎么能够把他们称作外来的军队呢!”他命令点起灯来,不禁止人们夜行,不关闭坊里的大门,一连三个夜晚,都像平时一样,也没有人胆敢大声乱喊乱叫。

    丁卯,河东将王荣拔王承宗洄湟镇。吐突承璀至行营,威令不振,与承宗战,屡败;左神策大将军郦定进战死。定进,骁将也,军中夺气。

      丁卯(二十六日),河东将领王荣攻克了王承宗的洄湟镇。吐突承璀来到行营后,军威政令不振,与王承宗交战,屡次失败,左神策大将军郦定进战死。郦定进是一员骁勇的将领,军中将士因他的战死而士气低落。

    [2] 河南尹房式有不法事,东台监察御史元稹奏摄之,擅令停务;朝廷以为不可,罚一季俸,召还西京。至敷水驿,有内侍后至,破驿门呼骂而入,以马鞭击稹伤面;上复引稹前过,贬江陵士曹。翰林学士李绛、崔群言稹无罪。白居易上言:“中使陵辱朝士,中使不问而稹先贬,恐自今中使出外益暴横,人无敢言者。又,稹为御史,多所举奏,不避权势,切齿者众,恐自今无人肯为陛下当官执法,疾恶绳愆,有大奸猾,陛下无从得知。”上不听。

      [2] 河南尹房式做了不守法纪的事情,东台监察御史元稹奏请将他拘捕,同时擅自命令停止房式办理本职事务。朝廷认为不能够这样处理,罚元稹一个季度的薪俸,将他召回西京长安。元稹来到敷水驿时,有一个内侍宦官从后面赶到,撞开驿站的大门,叫喊喝骂着走了进去,用马鞭抽打元稹,打伤了他的脸。宪宗又联系元稹以前的过失,将他贬为江陵士曹。翰林学士李绛与崔群都说元稹是无罪的。白居易也进言说:“中使欺凌羞辱朝中官员,不去追究中使的罪过,反而首先将元稹贬官,恐怕从今以后中使外出会愈加暴虐骄横,人们没有再敢说话的了。再者,元稹担任御史,提出不少检举奏报,对权贵势要人士无所避忌,痛恨他的人很多,现在将元稹贬逐了,恐怕从今以后没有人愿意为陛下担当官职而执行法令,憎恨邪恶而纠正过失了。即使出现了特大的奸险狡猾的人物,陛下也无法得知了。”宪宗不肯听信他的谏言。

    [3] 上以河朔方用兵,不能讨吴少阳。三月,己未,以少阳为淮西留后。

      [3] 宪宗因河朔地区正在使用武力,不再能够讨伐吴少阳,三月,己未(十九日),任命吴少阳为淮西留后。

    [4] 诸军讨王承宗者久无功,白居易上言,以为:“河北本不当用兵,今既出师,承璀未尝苦战,已失大将,与从史两军入贼境,迁延进退,不惟意在逗留,亦是力难支敌。希朝、茂昭至新市镇,竟不能过;刘济引全军攻围乐寿,久不能下。师道、季安元不可保,察其情状,似相计会,各收一县,遂不进军。陛下观此事势,成功有何所望!以臣愚见,须速罢兵,若又迟疑,其害有四:可为痛惜者二,可为深忧者二。何则?

      [4] 由于讨伐王承宗的各支军队长期不能成功,白居易进言认为:“河北地区本来就不应该使用武力,既然现在出兵了,吐突承璀不曾艰苦作战,却已经失去了一员大将。他与卢从史两支军队已经进入成德的疆境,一味拖延行动,不只是有意停顿不前,也是他们的兵力难以抵敌。范希朝与张茂昭来到新市镇,竟然不能够通过。刘济率领全军攻打并围困乐寿,长期不能攻克。李师道与田季安原来就是不能担保的,观察他们的情形,好像相互经过了盘算,每人各自占领一个县,便不再进军。陛下看这样的事态趋势,还有什么成功的希望!以我愚昧的见解看来,必须迅速停止用兵,如果还要犹豫,便会有四点害处,其中应当为陛下痛切惋惜的害处有两点,应当为陛下深切忧虑的害处也有两点。为什么这样说呢?

    若保有成,即不论用度多少;既的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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