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六十一 列傳第一百二十

    卷三百六十一 列傳第一百二十 (第3/3页)

,卒以無事。

    隆興元年,除樞密使,都督建康、鎮江府、江州、池州、江陰軍軍馬。時金將蒲察徒穆及知泗州大周仁屯虹縣,都統蕭琦屯靈壁,積糧修城,將為南攻計。浚欲及其未發攻之。會主管殿前司李顯忠、建康都統邵宏淵亦獻擣二邑之策,浚具以聞。上報可,召浚赴行在,命先圖兩城。乃遣顯忠出濠州,趨靈壁;宏淵出泗州,趨虹縣,而浚自往臨之。顯忠至靈壁,敗蕭琦;宏淵圍虹縣,降徒穆、周仁,乘勝進克宿州,中原震動。孝宗手書勞之曰:「近日邊報,中外鼓舞,十年來無此克捷。」

    浚以盛夏人疲,急召李顯忠等還師。會金帥紇石烈志寧率兵至宿州,與顯忠戰。連日南軍小不利,忽諜報敵兵大至,顯忠夜引歸。浚上疏待罪,有旨降授特進,更為江、淮宣撫使。

    宿師之還,士大夫主和者皆議浚之非,孝宗復賜浚書曰:「今日邊事倚卿為重,卿不可畏人言而懷猶豫。前日舉事之初,朕與卿任之,今日亦須與卿終之。」浚乃以魏勝守海州,陳敏守泗州,戚方守濠州,郭振守六合。治高郵、巢縣兩城為大勢,修滁州關山以扼敵衝,聚水軍淮陰、馬軍壽春,大飭兩淮守備。

    孝宗復召栻奏事,浚附奏云:「自古有為之君,腹心之臣相與協謀同志,以成治功。今臣以孤蹤,動輒掣肘,陛下將安用之。」因乞骸骨。孝宗覽奏,謂栻曰:「朕待魏公有加,不為浮議所惑。」帝眷遇浚猶至,對近臣言,必曰魏公,未嘗斥其名。每遣使來,必令視浚飲食多寡,肥瘠何如。尋詔復浚都督之號。

    金帥僕散忠義貽書三省、樞密院,索四郡及歲幣,不然,以農隙治兵。浚言:「金強則來,弱則止,不在和與不和。」時湯思退為右相。思退,秦檜黨也,急於求和,遂遣盧仲賢持書報金。浚言仲賢小人多妄,不可委信。已而仲賢果以許四郡辱命。朝廷復以王之望為通問使,龍大淵副之,浚爭不能得。未幾,召浚入見,復力陳和議之失。孝宗為止誓書,留之望、大淵待命,而令通書官胡昉、楊由義往,諭金以四郡不可割;若金人必欲得四郡,當追還使人,罷和議。拜浚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都督如故;思退為左僕射。

    胡昉等至宿,金人械繫迫脅之,昉等不屈,更禮而歸之。孝宗諭浚曰:「和議之不成,天也,自此事當歸一矣。」二年,議進幸建康,詔之望等還。思退聞之大駭,陽為乞祠狀,而陰與其黨謀為陷浚計。

    俄詔浚行視江、淮。時浚所招徠山東、淮北忠義之士,以實建康、鎮江兩軍,凡萬二千餘人,萬弩營所招淮南壯士及江西羣盜又萬餘人,陳敏統之,以守泗州。凡要害之地,皆築城堡;其可因水為險者,皆積水為匱;增置江、淮戰艦,諸軍弓矢器械悉備。時金人屯重兵于河南,為虛聲脅和,有刻日決戰之語。及聞浚來,亟徹兵歸。淮北之來歸者日不絕,山東豪傑,悉願受節度。浚以蕭琦契丹望族,沈勇有謀,欲令盡領契丹降衆,且以檄諭契丹,約為應援,金人益懼。思退乃令王之望盛毀守備,以為不可恃;令尹穡論罷督府參議官馮方;又論浚費國不貲,奏留張深守泗不受趙廓之代為拒命。浚亦請解督府,詔從其請。左司諫陳良翰、侍御史周操言浚忠勤,人望所屬,不當使去國。浚留平江,凡八章乞致仕,除少師、保信軍節度、判福州。浚辭,改醴泉觀使。朝廷遂決棄地求和之議。

    浚既去,猶上疏論尹穡姦邪,必誤國事,且勸上務學親賢。或勉浚勿復以時事為言,浚曰:「君臣之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吾荷兩朝厚恩,久尸重任,今雖去國,猶日望上心感悟,苟有所見,安忍弗言。上如欲復用浚,浚當即日就道,不敢以老病為辭。如若等言,是誠何心哉!」聞者聳然。行次餘干,得疾,手書付二子曰:「吾嘗相國,不能恢復中原,雪祖宗之恥,即死,不當葬我先人墓左,葬我衡山下足矣。」訃聞,孝宗震悼,輟視朝,贈太保,後加贈太師,謚忠獻。

    浚幼有大志,及為熙河幕官,徧行邊壘,覽觀山川形勢,時時與舊戍守將握手飲酒,問祖宗以來守邊舊法,及軍陣方略之宜。故一旦起自疏遠,當樞筦之任,悉能通知邊事本末。在京城中,親見二帝北行,皇族係虜,生民塗炭,誓不與敵俱存,故終身不主和議。每論定都大計,以為東南形勢,莫如建康,人主居之,可以北望中原,常懷憤惕。至如錢塘,僻在一隅,易於安肆,不足以號召北方。與趙鼎共政,多所引擢,從臣朝列,皆一時之望,人號「小元祐」。所薦虞允文、汪應辰、王十朋、劉珙等為名臣;拔吳玠、吳璘於行間,謂韓世忠忠勇,可倚以大事,一見劉錡奇之,付以事任,卒皆為名將,有成功,一時稱浚為知人。浚事母以孝稱,學邃於易,有易解及雜說十卷,書、詩、禮、春秋、中庸亦各有解,文集十卷,奏議二十卷。子二人:栻、枃。栻自有傳。

    枃字定叟,以父恩授承奉郎,歷廣西經略司機宜、通判嚴州。方年少,已有能稱,浙西使者薦所部吏而不及枃,孝宗特令再薦。召對,差知袁州,戢豪彊,弭盜賊。尉獲盜上之州,枃察知其枉,縱去,莫不怪之,未幾,果獲真盜。改知衢州。

    兄栻喪,無壯子,請祠以營葬事,主管玉局觀,遷湖北提舉常平。奏事,帝大喜,諭輔臣曰:「張浚有子如此。」改浙西,督理荒政,蘇、湖二州皆闕守,命兼攝焉。有執政姻黨閉糶,枃首治之,帝奬其不畏彊禦,遷兩浙轉運判官。

    未幾,以直徽猷閣升副使,改知臨安府。奏除逋欠四萬緡,米八百斛,進直龍圖閣。都城浩穰,姦盜聚慝,均畫分地以警捕,夜戶不閉。張師尹納女掖庭供給使,恃以恣橫,枃因事痛繩之,徙其家信州,其類帖伏。南郊禮成,賜五品服,權兵部侍郎,仍知臨安,加賜三品服。修三牐,復六井。府治火,延及民居,上疏自劾,詔削二秩。枃再疏乞罷,移知鎮江。尋改明州,辭,仍知鎮江。召為戶部侍郎,面對言事,迕時相意。高宗崩,以集英殿修撰知紹興府,董山陵事。召還,為吏部侍郎。

    光宗即位,權刑部侍郎,復兼知臨安府。紹熙元年,為刑部侍郎,仍為府尹。內侍毛伯益冒西湖茭地為亭,外戚有殺其僕者,獄具,夤緣宣諭求免,枃皆執奏論如律。孝宗觀湖,枃以彈壓伏謁道左,孝宗止輦問勞,賜以酒炙。

    京西謀帥,進煥章閣學士、知襄陽府,賜金二百兩,別賜金百兩,白金倍之。未幾,進徽猷閣學士、知建康府,繼復命還襄陽。寧宗嗣位,歸正人陳應祥、忠義人党琪等謀襲均州,副都統馮湛間道疾馳以聞。枃不為動,徐部分掩捕,獄成,斬其為首者二人,盡釋黨與,反側以安。

    升寶文閣學士、知平江府。未行,改知建康府。升龍圖閣學士、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使。奉新縣舊有營田,募民耕之,畝賦米斗五升,錢六十,其後議臣請鬻之。始,征兩稅和買,且加折變,民重為困,枃悉奏蠲之。進端明殿學士,復知建康府。以疾乞祠,卒。

    枃天分高爽,吏材敏給,遇事不凝滯,多隨宜變通,所至以治辨稱。南渡以來,論尹京者,以枃為首。子忠純、忠恕,自有傳。

    論曰:儒者之於國家,能養其正直之氣,則足以正君心,一衆志,攘凶逆,處憂患,蓋無往而不自得焉。若張浚者,可謂善養其氣者矣。觀其初逃張邦昌之議,平苗、劉之亂,其才識固有非偷懦之所敢望。及其攘卻勍敵,招降劇盜,能使將帥用命,所嚮如志。遠人伺其用舍為進退,天下占其出處為安危,豈非卓然所謂人豪者歟!羣言沸騰,屢奮屢躓,而辭氣慨然。嘗曰:「上如欲復用浚,當即日就道,不敢以老病辭。」其言如是,則其愛君憂國之心,為何如哉!時論以浚之忠大類漢諸葛亮,然亮能使魏延、楊儀終其身不為異同,浚以吳玠故遂殺曲端,亮能容法孝直,浚不能容李綱、趙鼎而又詆之,茲所以為不及歟!至於富平之潰師,淮西之兵變,則成敗利鈍,雖亮不能逆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