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零二 列傳第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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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零二 列傳第二十七 (第1/3页)

    岑文本 虞世南 李百藥 褚亮 姚思廉 令狐德棻

    岑文本字景仁,鄧州棘陽人。祖善方,後梁吏部尚書,更家江陵。父之象,仕隋為邯鄲令,坐為人訟,不得申。文本年十四,詣司隸理冤,辨對哀暢無所詘,衆屬目,命作蓮華賦,文成,合臺嗟賞,遂得直。

    性沈敏,有姿儀,善文辭,多所貫綜。郡舉秀才,不應。蕭銑僭號,召為中書侍郎,主文記。河間王孝恭平荊州,其下欲掠奪,文本說孝恭曰:「自隋無道,四海救死,延頸以望真主。蕭氏君臣決策歸命者,意欲去危就安。大王誠縱兵剽係,恐江、嶺以南,向化心沮,狼顧麕驚。不如厚撫荊州,勸未附,陳天子厚惠,誰非王人?」孝恭善之,遽下令止侵略,署文本別駕。從擊輔公祏,典檄符。進署行臺考功郎中。

    貞觀元年,除祕書郎,兼直中書省。太宗旣藉田,又元日朝羣臣,文本奏藉田、三元頌二篇,文致華贍。李靖復薦于帝,擢中書舍人。時顏師古為侍郎,自武德以來,詔誥或大事皆所草定。及得文本,號善職,而敏速過之。或策令叢遽,敕吏六七人泚筆待,分口占授,成無遺意。師古以譴罷,溫彥博為請帝曰:「師古練時事,長於文誥,人少逮者,幸得復用。」帝曰:「朕自舉一人,公毋憂。」乃授文本侍郎,專典機要。封江陵縣子。是時,魏王泰有寵,侈第舍,冠諸王。文本上疏,勸崇節儉,陳嫡庶分,宜有抑損。帝善之,賜帛三百段。

    踰年為令,從伐遼東,事一委倚,至糧漕最目、甲兵凡要、料配差序,籌不廢手,由是神用頓耗,容止不常。帝憂曰:「文本今與我同行,恐不與同返矣!」至幽州暴病,帝臨視流涕。卒,年五十一,是夕,帝聞夜嚴,曰:「文本死,所不忍聞。」命罷之。贈侍中、廣州都督,謚曰憲,陪葬昭陵。

    始,文本貴,常自以興孤生,居處卑,室無茵褥幃帟。事母以孝顯,撫弟姪篤恩義。生平故人。雖羇賤必鈞禮。帝每稱其忠謹,「吾親之信之」。晉王為皇太子,大臣多兼宮官,帝欲文本兼攝,辭曰:「臣守一職,猶懼其盈,不願希恩東宮,請一心以事陛下。」帝乃止,但詔五日一參東宮。每進見,太子荅拜,始為中書令,有憂色,母問之,荅曰:「非勳非舊,責重位高,所以憂也。」有來慶者,輒曰:「今日受弔不受賀。」或勸其營產業,文本歎曰:「吾漢南一布衣,徒步入關,所望不過祕書郎、縣令耳。今無汗馬勞,以文墨位宰相,奉稍已重,尚何殖產業邪?」故口未嘗言家事。

    旣任職久,賚錫豐饒,皆令弟文昭主之。文昭任校書郎,多交輕薄,帝不悅,謂文本曰:「卿弟多過,朕將出之。」文本曰:「臣少孤,母所鍾念者弟也,不欲離左右。今若外出,母必憂,無此弟,是無老母也!」泣下嗚咽。帝愍其意,召文昭讓敕,卒無過。

    孫羲。從子長倩。

    羲字伯華,第進士,累遷太常博士。坐伯父長倩貶郴州司法參軍。遷金壇令。時弟仲翔為長洲令,仲休為溧水令,皆有治績。宰相宗楚客語本道巡察御史:「毋遺江東三岑。」乃薦羲為汜水令。武后令宰相舉為員外郎者,韋嗣立薦羲,且言惟長倩為累,久不進。后曰:「羲誠材,何諉之拘?」即拜天官員外郎。於是,坐親廢者皆得援而進矣。俄為中書舍人。中宗時,武三思用事,敬暉欲上表削諸武封王者,衆畏三思,不敢為草,獨羲為之,詞誼勁切,由是下遷祕書少監。進吏部侍郎。時崔湜、鄭愔及大理少卿李元恭分掌選,皆以賄聞,獨羲勁廉,為時議嘉仰。帝崩,詔擢右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睿宗立,罷為陝州刺史,再遷戶部尚書。景雲初,復召同三品,進侍中,封南陽郡公。初,節愍太子之難,冉祖雍誣帝及太平公主連謀,賴羲與蕭至忠保護得免,羲監脩中宗實錄,自著其事。帝見之,賞歎,賜物三百段、良馬一匹,下詔褒美。

    時羲兄獻為國子司業,仲翔陝州刺史,仲休商州刺史,兄弟子姪在清要者數十人。羲歎曰:「物極則反,可以懼矣!」然不能抑退。坐豫太平公主謀誅,籍其家。

    長倩,少孤,為文本鞠愛。永淳中,累官至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垂拱初,自夏官尚書遷內史,知夏官事。俄拜文昌右相,封鄧國公。武后擅位,喜符瑞事,羣臣爭言之。長倩懼,間亦開陳,請改皇嗣為武氏,且為周家儲貳。后順許,賜實封戶五百,加特進、輔國大將軍。鳳閣舍人張嘉福、洛州民王慶之建請以武承嗣為皇太子,長倩謂皇嗣在東宮,不宜更立,與格輔元不署,奏請切責嘉福等。和州浮屠上大雲經,著革命事,后喜,始詔天下立大雲寺。長倩爭不可,繇是與諸武忤,罷為武威道行軍大總管,征吐蕃。未至,詔還,下獄。來俊臣脅誣長倩與輔元、歐陽通數十族謀反,斬于市,五子同賜死,發暴先墓。睿宗立,追復官爵,備禮改葬。

    輔元者,汴州浚儀人。父處仁,仕隋為剡丞。與同郡王孝逸、繁師元、靖君亮、鄭祖咸、鄭師善、李行簡、盧協皆有名,號「陳留八俊」。輔元擢明經,累遷殿中侍御史,歷御史中丞、同鳳閣鸞臺平章事。旣持承嗣不可,遂及誅。

    子遵,亦舉明經第,為太常寺太祝,亡命匿中牟十餘年。神龍初,訴父冤,擢累贊善大夫。

    輔元兄希元,洛州司法參軍,同章懷太子注范曄後漢書者。

    虞世南,越州餘姚人。出繼叔陳中書侍郎寄之後,故字伯施。性沈靜寡欲,與兄世基同受學于吳顧野王餘十年,精思不懈,至累旬不盥櫛。文章婉縟,慕僕射徐陵,陵白以類己,由是有名。陳天嘉中,父荔卒,世南毀不勝喪。文帝高荔行,知二子皆博學,遣使至其家護視,召為建安王法曹參軍。時寄陷於陳寶應,世南雖服除,仍衣布飯蔬;寄還,乃釋布噉肉。至德初,除西陽王友。陳滅,與世基入隋。世基辭章清勁過世南,而贍博不及也,俱名重當時,故議者方晉二陸。煬帝為晉王,與秦王俊交辟之。大業中,累至祕書郎。煬帝雖愛其才,然疾峭正,弗甚用,為七品十年不徙。世基佞敏得君,日貴盛,妻妾被服擬王者,而世南躬貧約,一不改。宇文化及已弒帝,間殺世基,而世南抱持號訴請代,不能得,自是哀毀骨立。從至聊城,為竇建德所獲,署黃門侍郎。秦王滅建德,引為府參軍,轉記室,遷太子中舍人。王踐祚,拜員外散騎侍郎、弘文館學士。時世南已衰老,屢乞骸骨,不聽,遷太子右庶子,固辭,改祕書監,封永興縣子。

    世南貌儒謹,外若不勝衣,而中抗烈,論議持正。太宗嘗曰「朕與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失,未嘗不悵恨,其懇誠乃如此!」

    貞觀八年,進封縣公。會隴右山崩,大蛇屢見,山東及江、淮大水,帝憂之,以問世南,對曰:「春秋時,梁山崩,晉侯召伯宗問焉。伯宗曰:『國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為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以禮焉。』梁山,晉所主也,晉侯從之,故得無害。漢文帝元年,齊、楚地二十九山同日崩,水大出,詔郡國無來貢,施惠天下,遠近洽穆,亦不為災。後漢靈帝時,青蛇見御坐。晉惠帝時,大蛇長三百步,見齊地,經市入廟。蛇宜在草野,而入市,此所以為怪耳。今蛇見山澤,適其所居。又山東淫雨,江淮大水,恐有冤獄枉繫,宜省錄纍囚,庶幾或當天意。」帝然之,於是遣使賑飢民,申挺獄訟,多所原赦。

    後星孛虛、危,歷氐,餘百日,帝訪羣臣。世南曰:「昔齊景公時,彗見,公問晏嬰,嬰曰:『公穿池沼畏不深,起臺榭畏不高,行刑罰畏不重,是以天見彗為戒耳。』景公懼而脩德,後十六日而滅。臣願陛下勿以功高而自矜,勿以太平久而自驕,慎終于初,彗雖見,猶未足憂」。帝曰:「誠然,吾良無景公之過,但年十八舉義兵,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即大位,自謂三王以來,撥亂之主莫吾若,故負而矜之,輕天下士。上天見變,其為是乎?秦始皇剗除六國,隋煬帝有四海之富,卒以驕敗,吾何得不戒邪?」

    高祖崩,詔山陵一準漢長陵故事,厚送終禮,於是程役峻暴,人力告弊。世南諫曰:

    古帝王所以薄葬者,非不欲崇大光顯以榮其親,然高墳厚隴,寶具珍物,適所以累之也。聖人深思遠慮,安於菲薄,為長久計。昔漢成帝造延、昌二陵,劉向上書曰:「孝文居霸陵,悽愴悲懷,顧謂羣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槨,用紵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張釋之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無可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夫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孝文寤焉,遂以薄葬。」

    又漢法,人君在位,三分天下貢賦之一以入山陵。武帝歷年長久,比葬,方中不復容物。霍光暗於大體,奢侈過度,其後赤眉入長安,破茂陵取物,猶不能盡。無故聚斂,為盜之用,甚無謂也。

    魏文帝為壽陵,作終制曰:「堯葬壽陵,因山為體,無封樹、寢殿、園邑,棺槨足以藏骨,衣衾足以朽肉。吾營此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後不知其處。無藏金銀銅鐵,一以瓦器。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者,至乃燒取玉匣金縷,骸骨並盡,乃不重痛哉!若違詔妄有變改,吾為戮屍地下,死而重死,不忠不孝,使魂而有知,將不福汝。以為永制,藏之宗廟。」魏文此制,可謂達於事矣。

    陛下之德,堯、舜所不逮,而俯與秦、漢君同為奢泰,此臣所以尤戚也。今為丘隴如此,其中雖不藏珍寶,後世豈及信乎?臣愚以為霸陵因山不起墳,自然高顯。今所卜地勢即平,宜依周制為三仞之墳,明器一不得用金銀銅鐵,事訖刻石陵左,以明示大小高下之式,一藏宗廟,為子孫萬世法,豈不美乎!

    書奏,未報。又上疏曰:「漢家即位之初,便營陵墓,近者十餘歲,遠者五十年。今以數月之程,課數十年之事,其於人力不亦勞矣。漢家大郡,戶至五十萬,今人衆不逮往時,而功役一之,此臣所以致疑也。」時議者頗言宜奉遺詔,於是稍稍裁抑。

    帝嘗作宮體詩,使賡和。世南曰:「聖作誠工,然體非雅正。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臣恐此詩一傳,天下風靡。不敢奉詔。」帝曰:「朕試卿耳!」賜帛五十匹。帝數出畋獵,世南以為言,皆蒙嘉納。嘗命寫列女傳於屏風,於時無本,世南暗疏之,無一字謬。帝每稱其五絕: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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