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十一 列傳第三十六

    卷一百一十一 列傳第三十六 (第3/3页)

叛,有詔起白衣為清邊道總管,將兵十八萬討之。軍至東硤石谷,與賊接。道隘虜衆,孝傑率銳兵先驅,出谷整陣,與賊戰,而後軍總管蘇宏暉以其軍退,援不至,為虜所乘,軍潰,孝傑墮谷死,士相蹂且盡。初,進軍平州,白鼠晝入營頓伏。皆謂「鼠坎精,胡象也,白質歸命,天亡之兆」。及戰,乃孝傑覆焉。時張說以管記還白狀,后問之,說具陳:「孝傑乃心國家,敢深入,以少當衆,雖敗,功可錄也。」乃贈夏官尚書、耿國公,以其子無擇為朝散大夫。遣使者斬宏暉,使未至而宏暉已立功,遂贖罪。

    唐璿字休璟,以字行,京兆始平人。曾祖規,為後周驃騎大將軍。休璟少孤,授易於馬嘉運,傳禮於賈公彥,舉明經高第。為吳王府典籤,改營州戶曹參軍。會突厥誘奚、契丹叛,都督周道務以兵授休璟,破之於獨護山,數馘多,遷朔州長史。

    永淳中,突厥圍豐州,都督崔智辯戰死,朝廷議棄豐保靈、夏。休璟以為不可,上疏曰:「豐州控河遏寇,號為襟帶,自秦、漢以來,常郡縣之。土田良美,宜耕牧。隋季喪亂,不能堅守,乃遷就寧、慶,戎羯得以乘利而交侵,始以靈、夏為邊。唐初,募人以實之,西北一隅得以完固。今而廢之,則河傍地復為賊有,而靈、夏亦不足自安,非國家利也。」高宗從其言。垂拱中,遷安西副都護。會吐蕃破焉耆,安息道大總管韋待價等敗,休璟收其潰亡,以定西土,授靈州都督。乃陳方略,請復四鎮。武后遣王孝傑拔龜茲等城,自休璟倡之。

    聖曆中,授涼州都督、右肅政御史大夫、持節隴右諸軍副大使。吐蕃大將麴莽布支率騎數萬寇涼州,入洪源谷,休璟以兵數千臨高望之,見賊旗鎧鮮明,謂麾下曰:「吐蕃自欽陵死,贊婆降,莽布支新將兵,欲以示武,且其下皆貴臣酋豪子弟,騎雖精,不習戰,吾為諸君取之。」乃被甲先登,六戰皆克,斬二將,獲首二千五百,築京觀而還。吐蕃來請和,旣宴,使者屢覘休璟,后問焉,對曰:「洪源之戰,是將軍多殺臣士卒,其勇無比,今願識之。」后嗟異,擢為右武威、金吾二衛大將軍。

    西突厥烏質勒失諸蕃和,舉兵相攻,安西道閉。武后詔休璟與宰相計議,不少選,畫所當施行者。旣而邊州建請屯置,盡如休璟策。后曰:「恨用卿晚。」進拜夏官尚書、同鳳閣鸞臺三品。后誚楊再思、李嶠、姚元崇等曰:「休璟練知邊事,卿輩十不當一。」改太子右庶子,仍知政事。

    會契丹入塞,復以夏官尚書檢校幽營等州都督、安東都護。時中宗為皇太子,休璟將行,進啟曰:「易之兄弟恩寵過幸,數入禁閫,非人臣所宜,願加防察。」帝復位,召授輔國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酒泉郡公。謂曰:「初欲召公計事,以有北狄憂,前日直言,今未忘也。」加特進、尚書右僕射,賜邑戶三百,封宋國公。

    是歲大水,上疏自劾免,不許。累遷檢校吏部尚書。景龍二年致仕。未幾,復起為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監脩國史。景雲初,以特進為朔方行軍大總管,備突厥;停舊封,別賜百戶。明年,復請老,給一品全祿。延和元年卒,年八十六,贈荊州大都督,謚曰忠。

    休璟以儒者號知兵,自碣石踰四鎮,其間綿地幾萬里,山川夷岨,障塞之要,皆能言之,故行師料敵未嘗敗。初得封,以賦絹數千散賙其族,又出財數十萬大為塋墓,盡葬其五服親,當時稱重。惟張仁愿議築受降城,而休璟獨謂不可,卒就之,而漠南無虜患。始老,已踰八十,猶託倚權近求復用。於是賀婁尚宮方用事,附者輒榮赫,休璟乃為子娶其義女,故復起宰相,頗為時譏訾。其當國,亦無它毗益云。

    子先慎至陳州刺史,先擇為右金吾衛將軍。

    張仁愿,華州下邽人。本名仁亶,以睿宗諱音近避之。有文武材。武后時,累遷殿中侍御史。御史郭弘霸者,稱后乃彌勒佛身,又鳳閣舍人張嘉福、王慶之請以武承嗣為皇太子,邀仁愿聯章,仁愿正色拒之。後王孝傑為吐剌軍總管,與吐蕃戰不利,仁愿監其軍,因入言狀,孝傑坐免,擢仁愿侍御史。

    萬歲通天中,監察御史孫承景監清邊軍,戰還,自圖先鋒當矢石狀。武后歎曰:「御史乃能如是乎!」擢為右肅政臺中丞,詔仁愿即敘其麾下功。仁愿先問承景破敵曲折,承景實不行,所問皆窮。仁愿劾奏承景罔上,虛列虜級。貶為崇仁令,以仁愿代為中丞,檢校幽州都督。

    默啜寇趙、定,還出塞,仁愿以兵邀之,賊引去,矢著其手,武后遣使勞問,賜藥注傅。遷并州都督長史。神龍中,進左屯衛大將軍,兼檢校洛州長史。會穀貴多盜,仁愿一切捕殺,胔積府門,畿甸震懾,無敢犯。先是,賈敦頤嘗為長史,有政績,時人為之語曰:「洛有前賈後張,敵京兆三王。」

    三年,朔方軍總管沙吒忠義為突厥所敗,詔仁愿攝御史大夫代之。旣至,賊已去,引兵踵擊,夜掩其營,破之。始,朔方軍與突厥以河為界,北厓有拂雲祠,突厥每犯邊,必先謁祠禱解,然後料兵度而南。時默啜悉兵西擊突騎施,仁愿請乘虛取漠南地,於河北築三受降城,絕虜南寇路。唐休璟以為「兩漢以來皆北守河,今築城虜腹中,終為所有」。仁愿固請,中宗從之。表留歲滿兵以助功,咸陽兵二百人逃歸,仁愿禽之,盡斬城下,軍中股慄,役者盡力,六旬而三城就。以拂雲為中城,南直朔方,西城南直靈武,東城南直榆林,三壘相距各四百餘里,其北皆大磧也,斥地三百里而遠。又於牛頭朝那山北置烽候千八百所。自是突厥不敢踰山牧馬,朔方益無寇,歲損費億計,減鎮兵數萬。初建三城也,不置壅門、曲敵、戰格。或曰:「邊城無守備,可乎?」仁愿曰:「兵貴攻取,賤退守。寇至,當併力出拒,敢回望城者斬,何事守備,退忸其心哉!」後常元楷代為總管,始築壅門,議者益重仁愿而輕元楷。

    景龍二年,拜左衛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封韓國公。春還朝,秋復督軍備邊,帝為賦詩祖道,賞賚不貲。遷鎮軍大將軍。睿宗立,乃致仕。加兵部尚書,稟祿全給。開元二年卒,贈太子少保。

    仁愿為將,號令嚴,將吏信伏,按邊撫師,賞罰必直功罪。後人思之,為立祠受降城,出師輒享焉。宰相文武兼者,當時稱李靖、郭元振、唐休璟、仁愿云。在朔方,奏用御史張敬忠、何鸞、長安尉寇泚、鄠尉王易從、始平主簿劉體微分總軍事,太子文學柳彥昭為管記,義烏尉晁良貞為隨機,皆著稱,後至大官,世名仁愿知人。

    子之輔,至趙州刺史。

    張敬忠自監察御史累遷吏部郎中,開元七年拜平盧節度使。

    王晙,滄州景城人,後徙洛陽。父行果,為長安尉,知名。晙少孤,好學。祖有方奇之,曰:「是子當興吾宗。」長豪曠,不樂為銜檢事。擢明經第,始調清苑尉,歷除殿中侍御史。會朔方元帥魏元忠討賊不利,劾奏副將韓思忠敗,律當誅。晙以「思忠偏裨,權不己制,且其人勇智可惜,不宜獨誅」,固爭,得釋,晙亦出為渭南令。

    景龍末,授桂州都督。州有兵,舊常仰餉衡、永。晙始築羅郛,罷戍卒;埭江,開屯田數千頃,以息轉漕,百姓賴之。後求歸上冢,州人詣闕留。有詔:「桂往罹寇暴,戶口彫癠,宜即留,以須政成。」在桂踰期年,人丐刻石頌德。初,劉幽求放封州,廣州都督周利貞欲必殺之,道出晙所,晙知其故,留不遣。利貞移書督趣,幽求懼曰:「勢且難全,正恐累君,奈何?」晙曰:「公之坐,非朋友所絕。晙在,終不忍公無罪就死。」俄崔湜等誅,幽求復執政,故詔幽求為刻石辭。遷鴻臚少卿,充朔方軍副大總管、安北大都護,豐安、定遠等城並授節度。進太僕少卿、隴右羣牧使。

    開元二年,吐蕃以精甲十萬寇臨洮,次大來谷,其酋坌達延以兵踵而前。晙率所部二千與臨洮軍合,料奇兵七百,易胡服,夜襲,去賊五里,令曰:「前遇寇,士大呼,鼓角應之。」賊驚,疑伏在旁,自相鬬死者萬計。俄而薛訥至武階,距大來二十里,賊陣兩軍間,亙一舍而近。晙往迎訥,夜使壯士銜枚鏖突,虜駭引去,追至洮水,敗之,俘獲如積。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清源縣男,兼原州都督;以子珽為朝散大夫。又進并州都督長史。

    明年,突厥默啜為拔曳固所殺,其下多降,分置河曲。旣而小殺繼立,降者稍稍叛去。晙上言:

    突厥向以國亂,故款塞,與部落無間也。延傃北風,何嘗忘之?今徙處河曲,使內伺邊罅,久必為患。比者不受要約,兵已屢動,擅作烽區,閉障行李。虜脫南牧,降帳必與連衡,以相應接,表裏有敵,雖韓、彭、孫、吳,無所就功。請至農隙,令朔方軍大陳兵,召酋豪,告以禍福,啗以金繒,且言南方麋鹿魚米之饒,並遷置淮右、河南寬鄉,給之程糧。雖一時之勞,然不二十年,漸服諸華,料以充兵,則皆勁卒。議者若謂降狄不可以南處,則高麗舊俘置沙漠之西,城傍編夷居青、徐之右,何獨降胡不可徙歟?

    臣復料議者必曰:「故事,置于河曲,前日已寧,今無獨異。」且往者頡利破亡,邊鄙安定,故降戶得以久安。今虜未殄滅,此降人皆戚屬,固不與往年同已。臣請以三策料之:悉其部落置內地,獲精兵之實,閉黠虜之患,此上策也;亭障之下,蕃華參處,廣屯戍,為備擬,費甚人勞,下策也;置之朔塞,滋成禍萌,此無策也。不然,前至河冰,且必有變。

    書未報,而虜已叛,乃敕晙并州兵濟河以討。晙間行,卷甲捨幕趨山谷,夜遇雪,恐失期,誓於神曰:「晙事君不以忠,不討有罪,天所殛者,當自蒙罰,士衆無罪。心誠忠,而天監之,則止雪反風,以獎成功。」俄而和霽。時叛胡分二道走,晙自東道追及之,獲級三千。以功遷左散騎常侍、朔方行軍大總管。改御史大夫。〈足夾〉跌部及僕固都督勺磨等散保受降城之鄙,潛引突厥內擾,晙密言上,盡誘而誅之。拜兵部尚書,復為朔方軍大總管。

    九年,蘭池胡康待賔據長泉反,陷六州,詔郭知運與晙討平之。封清源公,官一子。玄宗以宮人賜知運等,晙獨不敢取,曰:「臣之事君,猶子事父,詎有常近闈掖而臣子敢當乎?誓死以免。」見聽。初,晙奏:「朔方兵力有餘,願罷知運,獨當戍。」未報,而知運至,故不協。晙所降附,知運輒縱擊,賊意晙賣己,乃復叛。晙坐貶梓州刺史。改太子詹事、中山郡公。進吏部尚書、太原尹。代張說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充朔方軍節度大使,河北、河西、隴右、河東之軍盡屬。是冬,帝親郊,追會大禮,晙以冰壯,請留將兵待邊,手敕慰勉。會有人告許州刺史王喬謀反,辭逮晙,詔源乾曜、張說雜訊,無狀,以黨與貶蘄州刺史,遷定州。復以戶部尚書為朔方軍節度使。卒,贈尚書左丞相,謚曰忠烈。

    晙氣貌偉特,時謂為熊虎相。感慕節義,有古人風。其操下肅壹,吏人畏愛。始,二張之誣魏元忠,晙獨上疏申治。宋璟曰:「魏公全矣,子再觸逆鱗,其殆乎!」晙曰:「魏公以忠獲罪,苟得辨,雖死弗悔。」

    晙卒後,信安王禕討奚於幽州,告捷,且言「戰時,士咸見晙與部將高昭麾兵赴敵」,天子嗟異。戶部郎中陽伯成上疏,請封晙墓,表異之,優其子孫。帝乃遣使祭晙廟,進諸子官。

    贊曰:唐所以能威振夷荒、斥大封域者,亦有虎臣為之牙距也。至師行數千萬里,窮討殊鬬,獵取其國由鹿豕然,可謂選值其才歟!夫宰相代天秩物,燮化人神,惟有德者宜之。若休璟、仁愿,用以丞弼,非彊所不能邪?據功名之地,則綽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