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四 列傳第八十九

    卷一百六十四 列傳第八十九 (第3/3页)

抵青丘,師人大濟。李祐以鄭滑兵三千入齊而潰,弘禮悉斬之,為出鄆兵二千,祐遂大破賊,尸藉十餘里,祐望鄆拜曰:「活我者崔公也!」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徙東都留守。召還,以病自乞,改刑部尚書,復為留守。卒,年六十五,贈司空。

    弘禮短於治民,少愛利,晚頗務多積,素議訿之。

    崔玄亮字晦叔,磁州昭義人。貞元初,擢進士第,累署諸鎮幕府。父喪,客高郵,卧苫終制,地下濕,因得痺病,不樂進取。元和初,召為監察御史,累轉駕部員外郎。清慎介特,澹如也。稍遷密、歙二州刺史。歙人馬牛生駒犢,官籍蹄噭,故吏得為姦,玄亮焚其籍,一不問。民山處,輸租者苦之,下令許計斛輸錢,民賴其利。歷湖、曹二州,辭曹不拜。大和四年,繇太常少卿改諫議大夫,朝廷推為宿望,拜右散騎常侍。每遷官,輒讓形於色。

    鄭注構宋申錫,捕逮倉卒,內外震駭。玄亮率諫官叩延英苦諍,反復數百言,文宗未諭,玄亮置笏在陛曰:「孟軻有言:衆人皆曰殺之,未可也;卿大夫皆曰殺之,未可也;天下皆曰殺之,然後察之,乃寘於法。今殺一凡庶,當稽典律,況欲誅宰相乎?臣為陛下惜天下法,不為申錫言也。」俯伏流涕,帝感悟,衆亦服其不橈,繇此名重朝廷。

    頃之,移疾歸東都,召為虢州刺史。卒,年六十六,贈禮部尚書。

    玄亮晚好黃、老清靜術,故所居官未久輒去。遺言:「山東士人利便近,皆葬兩都,吾族未嘗遷,當歸葬滏陽,正首丘之義。」諸子如命。

    王質字華卿。五世祖通為隋大儒。質少孤,客壽春,力耕以養母。講學不倦,諸生從授業者甚衆。年逾四十,偃蹇無進取意,姻友苦勸以仕,乃舉進士,中甲科。繇祕書省正字累佐帥府,五遷侍御史,繇山南西道節度副使再轉諫議大夫。宋申錫之得罪,質與諫官伏閤,文宗開延英召見,泣涕陳諫,帝稍寤,申錫得不死。為宦豎所惡,出虢州刺史。李德裕素器之,擢給事中、河南尹,徙宣歙觀察使。卒,年六十八,贈左散騎常侍,謚曰定。

    質清白畏慎,為政必先究風俗,所至有惠愛。雖與德裕厚善,而中立自將,不為黨。奏署幕府者,若河東裴夷直、天水趙晢、隴西李行方、梁國劉蕡,皆一時選云。

    殷侑,陳州人。幼有志於學,不治貲產。長通經術,以講道為娛。貞元末,及五經第,其學長於禮,擢太常博士。元和八年,回鶻請和親,朝廷以仰費廣劇,欲紓以期。詔侑、宗正少卿李孝誠使回鶻,可汗驕甚,盛陳甲兵,欲臣使者,侑不為屈。已傳命,虜責其倨,宣言欲留不遣,衆色怖,侑徐曰:「可汗,唐婿,欲坐屈使者拜,乃可汗無禮,非使臣倨也。」虜憚其言,不敢逼。還,遷虞部員外郎。

    王承宗叛,遣侑招諭,承宗聽命。進諫議大夫。侑論朝廷治亂得失,前後凡八十四通,以語切,出為桂管觀察使。寶曆元年,徙江西。所至以絜廉稱。入為衛尉卿。

    文宗即位,李同捷叛,而王廷湊陰為脣齒,兵久不解,詔五品以上官議尚書省。帝銳欲討賊,羣臣無敢異論者,獨侑請舍廷湊而專事同捷,且言:「願以宗社安危為計,善師攻心為武,含垢安人為遠圖,網漏吞舟為至誡。」帝不納,然內嘉尚。

    同捷平,以侑嘗為滄州行軍司馬,遂拜義昌軍節度使。於時痍荒之餘,骸骨蔽野,墟里生荊棘,侑單身之官,安足粗淡,與下共勞苦,以仁惠為治。歲中,流戶襁屬而還,遂為營田,丐耕牛三萬,詔度支賜帛四萬匹佐其市。初,州兵三萬,仰稟度支,侑始至一歲,自以賦入贍其半,二歲則周用,乃奏罷度支所賜。戶口滋饒,廥儲盈腐,上下便安,請立石紀政。以勞加檢校吏部尚書。

    六年,徙天平節度。自李師道亂,朝廷雖析三鎮,然務安反側,賦入盡為軍貲,無輸王府者。侑以餉軍有贏,當上送官,乃裁制經費,歲以錢十五萬緡、粟五萬石歸有司。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御史大夫溫造劾侑違制,擅賦斂民為無名之獻,詔以庾承宣代還。會濮州掾崔元武受吏賕,又率屬邑奉錢,增私馬估售官,疊三罪計絹百二十匹。大理以入私馬一重,削三官,刑部覆訊當流,未決。侑奏:「三犯不同,坐所重。律,頻贓者累論。元武犯皆枉法,當死。」詔用覆訊,流元武賀州。帝嘉侑守法,進刑部尚書,以造所奏不直,復用為天平節度。

    開成元年,再召為刑部尚書。時李訓、鄭注已誅,帝問侑治安術,侑言:「朝廷宜任耆德,毋輕用新進。」帝善之,賜綵三百匹。初,鹽鐵度支使屬官悉得以罪人繫在所獄,或私置牢院,而州縣不聞知,歲千百數,不時決。侑奏許州縣糾列所繫,申本道觀察使,并具獄上聞。許之,賜黃金十斤,以酬直言。

    涇原節度使朱叔夜坐侵牟士卒,贓數萬,家畜兵器,罷為左武衛大將軍,侑薄其罪,天子由是疏之,賜叔夜死,出侑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坐減兵不先論啟,左遷太子賔客分司東都。俄領忠武節度。卒,年七十二,贈司空。

    侑以經術進,臨事銳敏,有彊直名,晚節內冀台輔,稍務交結,而素望少衰云。

    孫盈孫。

    盈孫,廣明初,為成都諸曹參軍。僖宗至蜀,聞有禮學,擢太常博士。光啟三年,帝將還京,而七廟焚殘,告享無所。盈孫白宰相:「始乘輿西,有司盡載神主以行,至鄠,悉為盜奪。今天子還宮,宜前具其禮。」宰相建言,脩復宗廟,功費廣,請與禮官議。時佗博士不在,獨盈孫從,議曰:「故廟十一室,二十三楹,楹十一梁,垣墉廣袤稱之。今朝廷多難,宜少變禮。按至德時作神主長安殿,饗告如宗廟,廟成乃祔。今正衙外無它殿,伏聞詔旨以少府監寓太廟,請因增完為十一室,其三太后廟,權舍西南夾廡,須廟成議遷。」詔可。自是神主、樂縣,皆所創定,舊學禮家當其議。

    龍紀元年,昭宗郊祠,兩中尉及樞密皆以宰相服侍上。盈孫奏言:「先世典令,無內官朝服侍祠。必欲之,當隨所攝資品,雖無援據,猶免僭逼。」詔可。時喪亂後,制度彫紊,追補容典,皆盈孫折衷焉。終大理卿,贈吏部尚書。

    王彥威,其先出太原。少孤,家無貲,自力於學。舉明經甲科,淹識古今典禮,未得調,求為太常散吏,卿知其經生,補檢討官。彥威采獲隋以來下訖唐凡禮沿革,皆條次彙分,號元和新禮,上之。有詔拜博士。

    憲宗以正月崩,有司議葬用十二月下宿,彥威建言:「天子之葬七月,春秋之義,志崩不志葬,必其時也。舉天下葬一人,故過期不葬則譏之。高祖、中宗葬皆六月,太宗四月,高宗九月,睿、代二宗皆五月,德宗十月,順宗七月,惟玄、肅二宗皆十二月,有為為之,非常典也。且葬畢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祔,皆卜日。今葬卜歲暮,則畢祔在明年正月,是改元慶賜皆廢矣。」有詔更用五月。

    淮南李夷簡上言:「大行皇帝功高宜稱祖。」穆宗下其議,彥威奏:「古者始封為太祖,由太祖而降,則又祖有功,宗有德。故夏人祖顓頊而宗禹,商人祖契而宗湯,周人祖文王而宗武王。魏、晉而下,務欲推美,自始祖外並建列祖之議,叔世亂象,不可以為訓。唐本周禮,以景皇帝為太祖,祖神堯而宗太宗,自高宗後咸稱宗,以為成法。不然,太宗致升平,玄宗清內難,肅宗收復兩都,皆撥亂反正,猶不稱祖。今當本三代之制,黜魏、晉亂法,大行廟號宜稱宗。」制可。又舊事,祔廟必告于太極殿,然後奉主入廟,旣事則已,而有司祔主畢,又還告太極殿。彥威以為不可,執政怒,坐祝辭誤,奪二季俸,削一階。彥威終不回屈。後累擢司封郎中、弘文館學士、諫議大夫。

    李師道旣平,其十二州賦法未均,詔彥威為勘定兩稅使,差量纖悉,人不為煩。還,兼史館脩撰。

    興平民上官興殺人亡命,吏囚其父。興聞,自首請罪。京兆尹杜悰、御史中丞宇文鼎以自歸死免父之囚,可勸風俗,議減死。彥威上言:「殺人者死,百王共守。原而不殺,是教殺人。」有詔貸死,彥威詣宰相據法爭論,下遷河南少尹。俄改司農卿。

    李宗閔執政,雅善之,進拜平盧節度使。開成初,召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彥威於儒學固該邃,亦善吏事,但經總財用,出入米鹽,非所長也。而性剛訐自恃,嘗見文宗,顯奏曰:「百口家知有歲計,而軍用一切可不謹邪?臣按見財,量入以為出,隨色占費,終歲用之,無毫釐差。假令臣一旦迷愚,欲自欺沒,亦不可得。」因上占額圖。又言:「至德訖元和,天下觀察者十,節度者二十有九,防禦者四,經略者三,大都通邑皆有兵,最凡八十餘萬。長慶籍戶三百五十萬,而兵乃九十九萬,率三戶資一兵。今舉天下之入,歲三千五百萬,上供者三之一,又三之二則衣賜仰給焉。自留州留使外,餘四十萬衆,皆仰度支。」又為供軍圖上之。彥威雖自謂楗柅姦冒,著定其費,於利害無益也。

    始,神策軍多以稟縑於度支取直,吏私增賈厚給之,經用益耗,開成初,有詔禁止。時宦者仇士良、魚弘志方用事,彥威乃奏復與直,悅媚士良等。又效王播貢羨贏以冀速進。會邊兵訴所賜不時,縑皆敝惡,攝吏送臺獄,而彥威視事自如,及詔停務,始惶恐就第。貶衛尉卿。

    俄檢校禮部尚書,為忠武節度使,毀山房三千餘所,盜無所容。徙節宣武,封北海縣子。性彊敏,善著書,頗行于時。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靖。

    贊曰:韓愈稱:「郡邑通得祀社稷、孔子,獨孔子用王者事,以門人為配,天子以下,北面拜跪薦祭,禮如親弟子者。句龍、棄以功,孔子則以德,固自有次第。」崇敬乃請東揖,以殺太重。方是時,公卿無韓愈之賢,無有折其非是者。道州刺史薛伯高嘗謂:「夫子稱顏回為庶幾,其從於陳、蔡者,亦各有號,出於一時,後世坐祀十人以為哲,豈夫子志哉?」觀七十子之賢,未有加於十人,坐而祀之,始於開元,非特牽於一時之稱號。記曰:「祭,有其舉之,莫敢廢也。」如崇敬誠不知禮,尊君以媚世,歷朝循而不改矣。伯高之語,柳宗元志之於其書,必有辨其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