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八 列傳第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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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六十八 列傳第九十三 (第1/3页)

    韋執誼 王叔文 陸質 劉禹錫 柳宗元 程异

    韋執誼,京兆舊族也。幼有才,及進士第,對策異等,授右拾遺。年踰冠,入翰林為學士,便敏側媚,得幸於德宗。使豫詩歌屬和,被詔稱旨。與裴延齡、韋渠牟等寵相埒,出入備顧問。帝誕日,皇太子獻畫浮屠象,帝使執誼贊之,太子賜以帛,詔執誼到東宮謝太子,卒見無所藉言者,乃曰:「君知王叔文乎?美才也。」執誼由是與叔文善。以母喪解。終喪,為吏部郎中,數召至禁中。補闕張正一以上書召見,所善王仲舒、韋成季、劉伯芻、裴茞、常仲孺、呂洞往賀之,或謂執誼曰:「彼將論君與叔文鉤黨事。」執誼即白成季等朋比,有所窺望。帝詔金吾伺,得相過食飲狀,悉逐出之。

    順宗立,以疾不親政,叔文用事,乃擢執誼為尚書左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叔文與王伾居中竊命,欲執誼据以奉行,因用迷奪朝權。執誼旣為所引,然外迫公議,欲示天下非黨與者,乃時時異論相可否,而密謝叔文曰:「不敢負約,欲共濟國家事爾。」叔文數為所梗,遂詬怒,反成仇怨。及憲宗受內禪,流叔文、伾,分北支黨,貶執誼為崖州司戶參軍。帝以宰相杜黃裳之婿,故最後貶。

    執誼已失形勢,知禍且及,雖尚在位,而臨事奄奄無氣,聞人足聲輒悸動,至于敗。始未顯時,不喜人言嶺南州縣。旣為郎,嘗詣職方觀圖,至嶺南輒瞑目,命左右徹去。及為相,所坐堂有圖,不就省。旣易旬,試觀之,崖州圖也,以為不祥,惡之。果貶死。

    王叔文,越州山陰人。以棋待詔。頗讀書,班班言治道。德宗詔直東宮,太子引以侍讀,因論政及宮市之弊,太子曰:「寡人見上,將極言之。」坐皆趣贊,叔文獨嘿然。旣罷,太子曰:「向君無言,何哉?」叔文曰:「太子之事上,非視膳問安無與也。且陛下在位久,有如小人間之,謂殿下收厭羣情,則安解乎?」太子謝曰:「非先生不聞此言!」由是重之,宮中事咸與參訂。

    叔文淺中浮表,遂肆言不疑,曰:「某可為相,某可為將,它日幸用之。」陰結天下有名士,而士之欲速進者,率諧附之,若韋執誼、陸質、呂溫、李景儉、韓曅、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為死友,而凌準、程异又因其黨進,出入詭祕,外莫得其端。彊藩劇帥,或陰相賂遺以自結。

    順宗立,不能聽政,深居施幄坐,以牛昭容、宦人李忠言侍側,羣臣奏事,從幄中可其奏。王伾密語諸黃門:「陛下素厚叔文。」即繇蘇州司功參軍拜起居郎、翰林學士。大抵叔文因伾,伾因忠言,忠言因昭容,更相依仗。伾主傳受,叔文主裁可,乃授之中書,執誼作詔文施行焉。時景儉居親喪,溫使吐蕃,惟質、泰、諫、準、曄、宗元、禹錫等倡譽之,以為伊、周、管、葛復出,憪然謂天下無人。叔文每言:「錢穀者,國大本,操其柄,可因以市士。」乃白用杜佑領度支、鹽鐵使,己副之,實專其政。不淹時,遷戶部侍郎。

    宦人俱文珍忌其權,罷叔文學士,詔出,駭悵曰:「吾當數至此議事,不然,無由入禁中。」伾復力請,乃聽三五日一至翰林,然不得舊職矣。

    在省不事所職,日引其黨謀取神策兵,制天下之命。乃以宿將范希朝為西北諸鎮行營兵馬使,泰為司馬副之。於是諸將移書中尉,告且去,宦人始悟奪其權,大怒曰:「吾屬必死其手。」乃諭諸鎮,慎毋以兵屬人。希朝、泰到奉天,諸將不至,乃還。

    叔文母死,匿不發,置酒翰林,忠言、文珍等皆在,袖金以餉,因揚言曰:「天子適射兔苑中,跨鞍若飛,敢異議者斬。」又自陳:「親疾病,以身任國大事,朝夕不得侍,今當請急,宜聽。然向之悉心戮力,難易亡所避,報天子異知爾。今一去此,則百謗至,孰為吾助者?」又言:「羊士諤毀短我,我將杖殺之,而執誼懦不果。劉闢來為韋皐求三川,吾生平不識闢,便欲前執吾手,非凶人邪?掃木場將斬之,而執誼持不可。每念失此二賊,令人悵恨。」又陳領度支所以興利去害者為己勞。文珍隨語詰折,叔文不得對。左右竊語曰「母死已腐,方留此,將何為邪?」明日,乃發喪。執誼益不用其語,乃謀起復,斬執誼與不附己者,聞者恟懼。

    廣陵王為太子,羣臣皆喜,獨叔文有憂色,誦杜甫諸葛祠詩以自況,歔欷泣下。太子已監國,貶渝州司戶參軍,明年,誅死。

    王伾者,杭州人。始以書待詔翰林,入太子宮侍書。順宗立,遷左散騎常侍、待詔。伾本闒茸,貌遳陋,楚語,無它大志,帝褻寵之,不如叔文任氣好言事,為帝所禮。至出處,又不及伾之無間也,叔文入止翰林,而伾至柿林院,見牛昭容等。當其黨盛,門皆若沸羹,而伾尤通天下賕謝,日月不闋。為巨匱,裁竅以受珍,使不可出,則寢其上。

    叔文旣居喪,伾日請中人及杜佑起叔文為宰相,且總北軍,不許;又請以威遠軍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復不可。乃一日三表,皆不報。憂悸,行且卧,至夕大呼曰:「吾疾作。」輿歸第。貶開州司馬,死其所。支黨皆逐,惟質以前死免。

    曅者,滉族子,有俊才。以司封郎中貶饒州司馬。終永州刺史。

    諫警敏,嘗覽染署歲簿,悉能言其尺寸。所治,一閱籍,終身不忘。自河中少尹貶台州司馬,終循州刺史。

    準字宗一,有史學。自翰林學士貶連州司馬,死于貶。

    泰字安平,有籌畫,伾、叔文所倚重,能決大事。以戶部郎中、神策行營節度司馬貶虔州司馬。終湖州刺史。

    陸質字伯沖。七代祖澄,仕梁為名儒。世居吳。明春秋,師事趙匡,匡師啖助,質盡傳二家學。陳少游鎮淮南,表在幕府,薦之朝,授左拾遺。累遷左司郎中,歷信、台二州刺史。

    質素善韋執誼,方執誼附叔文竊威柄,用其力召為給事中。憲宗為太子,詔侍讀。質本名淳,避太子名,故改。時執誼懼太子怒己專,故以質侍東宮,陰伺意解釋左右之。質伺間有所言,太子輒怒曰:「陛下命先生為寡人講學,何可及它?」質惶懼出。

    執誼未敗時,質病甚,太子已即位,為臨問加禮。卒,門人以質能文聖人書,通于後世,私共謚曰文通先生。所著書甚多,行于世。

    劉禹錫字夢得,自言系出中山。世為儒。擢進士第,登博學宏辭科,工文章。淮南杜佑表管書記。入為監察御史。素善韋執誼。時王叔文得幸太子,禹錫以名重一時,與之交,叔文每稱有宰相器。太子即位,朝廷大議祕策多出叔文,引禹錫及柳宗元與議禁中,所言必從。擢屯田員外郎,判度支、鹽鐵案,頗馮藉其勢,多中傷士。若武元衡不為柳宗元所喜,自御史中丞下除太子右庶子;御史竇羣劾禹錫挾邪亂政,羣即日罷;韓皐素貴,不肯親叔文等,斥為湖南觀察使。凡所進退,視愛怒重輕,人不敢指其名,號「二王、劉、柳」。

    憲宗立,叔文等敗,禹錫貶連州刺史,未至,斥朗州司馬。州接夜郎諸夷,風俗陋甚,家喜巫鬼,每祠,歌竹枝,鼓吹裴回,其聲傖儜。禹錫謂屈原居沅、湘間作九歌,使楚人以迎送神,乃倚其聲,作竹枝辭十餘篇。於是武陵夷俚悉歌之。

    始,坐叔文貶者八人,憲宗欲終斥不復,乃詔雖後更赦令不得原。然宰相哀其才且困,將澡濯用之,會程异復起領運務,乃詔禹錫等悉補遠州刺史。而元衡方執政,諫官頗言不可用,遂罷。

    禹錫久落魄,鬱鬱不自聊,其吐辭多諷託幽遠,作問大鈞、謫九年等賦數篇。又敘:「張九齡為宰相,建言放臣不宜與善地,悉徙五谿不毛處。然九齡自內職出始安,有瘴癘之歎;罷政事守荊州,有拘囚之思。身出遐陬,一失意不能堪,矧華人士族必致醜地,然後快意哉!議者以為開元良臣,而卒無嗣,豈忮心失恕,陰責最大,雖它美莫贖邪!」欲感諷權近,而憾不釋。久之,召還。宰相欲任南省郎,而禹錫作玄都觀看花君子詩,語譏忿,當路者不喜,出為播州刺史。詔下,御史中丞裴度為言:「播極遠,猿狖所宅,禹錫母八十餘,不能往,當與其子死訣,恐傷陛下孝治,請稍內遷。」帝曰:「為人子者宜慎事,不貽親憂。若禹錫望它人,尤不可赦。」度不敢對,帝改容曰:「朕所言責人子事,終不欲傷其親。」乃易連州,又徙夔州刺史。

    禹錫嘗歎天下學校廢,乃奏記宰相曰:

    言者謂天下少士,而不知養材之道,鬱堙不揚,非天不生材也。是不耕而歎廩庾之無餘,可乎?貞觀時,學舍千二百區,生徙三千餘,外夷遣子弟入附者五國。今室廬圮廢,生徒衰少,非學官不振,病無貲以給也。

    凡學官,春秋釋奠于先師,斯止辟雍、頖宮,非及天下。今州縣咸以春秋上丁有事孔子廟,其禮不應古,甚非孔子意。漢初羣臣起屠販,故孝惠、高后間置原廟於郡國,逮元帝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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