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 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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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十一 志第一 (第1/3页)

    禮儀一

    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物而動,性之欲也。」欲無限極,禍亂生焉。聖人懼其邪放,於是作樂以和其性,制禮以檢其情,俾俯仰有容,周旋中矩。故肆覲之禮立,則朝廷尊;郊廟之禮立,則人情肅;冠婚之禮立,則長幼序;喪祭之禮立,則孝慈著;蒐狩之禮立,則軍旅振;享宴之禮立,則君臣篤。是知禮者,品彙之璿衡,人倫之繩墨,失之者辱,得之者榮,造物已還,不可須臾離也。

    五帝之時,斯為治本。類帝禋宗,吉禮也;遏音陶瓦,凶禮也;班瑞肆覲,賔禮也;誅苗殛鯀,軍禮也;釐降嬪虞,嘉禮也。故曰,修五禮五玉,堯、舜之事也。時代猶淳,節文尚簡。及周公相成王,制五禮六樂,各有典司,其儀大備。暨幽、厲失道,平王東遷,周室寖微,諸侯侮法。男女失冠婚之節,野麕之刺興焉;君臣廢朝會之期,踐土之譏著矣。葬則奢儉無算,軍則狙詐不仁。數百年間,禮儀大壞。雖仲尼自衛返魯,而有定禮之言,蓋舉周公之舊章,無救魯邦之亂政。仲尼之世,禮教已亡。遭秦燔煬,遺文殆盡。

    漢興,叔孫通草定,止習朝儀。至於郊天祀地之文,配祖禋宗之制,拊石鳴球之備物,介丘璧水之盛猷,語則有之,未遑措思。及世宗禮重儒術,屢訪賢良,河間博洽古文,大搜經籍,有周舊典,始得周官五篇,士禮十七篇。王又鳩集諸子之說,為禮書一百四十篇。后倉二戴,因而刪擇,得四十九篇,此曲臺集禮,今之禮記是也。然數百載不見舊儀,諸子所書,止論其意。百家縱胸臆之說,五禮無著定之文。故西漢一朝,曲臺無制。郊上帝於甘泉,祀后土於汾陰。宗廟無定主,樂懸缺金石。巡狩非勛、華之典,封禪異陶匏之音。光武受命,始詔儒官,草定儀注,經邦大典,至是粗備。漢末喪亂,又淪沒焉。而衛宏、應仲遠、王仲宣等掇拾遺散,裁志條目而已。東京舊典,世莫得聞。

    自晉至梁,繼令條纘。鴻生鉅儒,銳思綿蕝,江左學者,髣彿可觀。隋氏平陳,寰區一統,文帝命太常卿牛弘集南北儀注,定五禮一百三十篇。煬帝在廣陵,亦聚學徒,修江都集禮。由是周、漢之制,僅有遺風。

    神堯受禪,未遑制作,郊廟宴享,悉用隋代舊儀。太宗皇帝踐祚之初,悉興文教,乃詔中書令房玄齡、祕書監魏徵等禮官學士,修改舊禮,定著吉禮六十一篇,賔禮四篇,軍禮二十篇,嘉禮四十二篇,凶禮六篇,國恤五篇,總一百三十八篇,分為一百卷。

    玄齡等始與禮官述議,以為月令〈礻昔〉祭,唯祭天宗,謂日月而下。近代〈礻昔〉五天帝、五人帝、五地祇,皆非古典,今並除之。又依禮,有益於人則祀之。神州者國之所託,餘八州則義不相及。近代通祭九州,今除八州等八座,唯祭皇地祇及神州,以正祀典。又漢建武中封禪,用元封時故事,封泰山於圜臺上,四面皆立石闕,並高五丈。有方石再累,藏玉牒書。石檢十枚,於四邊檢之,東西各三,南北各二。外設石封,高九尺,上加石蓋。周設石距十八,如碑之狀,去壇二步,其下石跗入地數尺。今案封禪者,本以成功告於上帝。天道貴質,故藉用槀秸,樽以瓦甒。此法不在經誥,又乖醇素之道,定議除之。近又案梁甫是梁陰,代設壇於山上,乃乖處陰之義。今定禪禮改壇位於山北。又皇太子入學及太常行山陵、天子大射、合朔、陳五兵於太社、農隟講武、納皇后行六禮、四孟月讀時令、天子上陵、朝廟、養老於辟雍之禮,皆周、隋所闕,凡增多二十九條。餘並準依古禮,旁求異代,擇其善者而從之。太宗稱善,頒于內外行焉。

    高宗初,議者以貞觀禮節文未盡,又詔太尉長孫無忌、中書令杜正倫李義府、中書侍郎李友益、黃門侍郎劉祥道許圉師、太子賔客許敬宗、太常少卿韋琨、太學博士史道玄、符璽郎孔志約、太常博士蕭楚才孫自覺賀紀等重加緝定,勒成一百三十卷。至顯慶三年奏上之,增損舊禮,并與令式參會改定,高宗自為之序。時許敬宗、李義府用事,其所損益,多涉希旨,行用已後,學者紛議,以為不及貞觀。上元三年三月,下詔令依貞觀年禮為定。儀鳳二年,又詔顯慶新修禮多有事不師古,其五禮並依周禮行事。自是禮司益無憑準,每有大事,皆參會古今禮文,臨時撰定。然貞觀、顯慶二禮,皆行用不廢。時有太常卿裴明禮、太常少卿韋萬石相次參掌其事,又前後博士賀敱、賀紀、韋叔夏、裴守真等多所議定。

    則天時,以禮官不甚詳明,特詔國子博士祝欽明及叔夏,每有儀注,皆令參定。叔夏卒後,博士唐紹專知禮儀,博學詳練舊事,議者以為稱職。先天二年,紹為給事中,以講武失儀,得罪被誅。其後禮官張星、王琇又以元日儀注乖失,詔免官歸家學問。

    開元十年,詔國子司業韋縚為禮儀使,專掌五禮。十四年,通事舍人王喦上疏,請改撰禮記,削去舊文,而以今事編之。詔付集賢院學士詳議。右丞相張說奏曰:「禮記漢朝所編,遂為歷代不刊之典。今去聖久遠,恐難改易。今之五禮儀注,貞觀、顯慶兩度所修,前後頗有不同,其中或未折衷。望與學士等更討論古今,刪改行用。」制從之。初令學士右散騎常侍徐堅及左拾遺李銳、太常博士施敬本等檢撰,歷年不就。說卒後,蕭嵩代為集賢院學士,始奏起居舍人王仲丘撰成一百五十卷,名曰大唐開元禮。二十年九月,頒所司行用焉。

    昊天上帝、五方帝、皇地祇、神州及宗廟為大祀,社稷、日月星辰、先代帝王、岳鎮海瀆、帝社、先蠶、釋奠為中祀,司中、司命、風伯、雨師、諸星、山林川澤之屬為小祀。大祀,所司每年預定日奏下。小祀,但移牒所由。若天子不親祭享,則三公行事;若官缺,則職事三品已上攝三公行事。大祀散齋四日,致齋三日。中祀散齋三日,致齋二日。小祀散齋二日,致齋一日。散齋之日,晝理事如舊,夜宿於家正寢,不得弔喪問疾,不判署刑殺文書,不決罰罪人,不作樂,不預穢惡之事。致齋惟為祀事得行,其餘悉斷。若大祀,齋官皆於散齋之日,集於尚書省受誓戒,太尉讀誓文。致齋之日,三公於尚書省安置;餘官各於本司,若皇城內無本司,於太常郊社、太廟署安置。皆日未出前至齋所。至祀前一日,各從齋所晝漏上水五刻向祠所。接神之官,皆沐浴給明衣。若天子親祠,則於正殿行致齋之禮。文武官服袴褶,陪位於殿庭。車駕及齋官赴祠祭之所,州縣及金吾清所行之路,不得見諸凶穢及縗絰者,哭泣之聲聞於祭所者權斷,訖事依舊。齋官至祠所,太官惟設食。祭訖,依班序餕,訖,均胙,貴者不重,賤者不虛。中祀已下,惟不受誓戒,自餘皆同大祀之禮。

    武德初,定令:

    每歲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以景帝配。其壇在京城明德門外道東二里。壇制四成,各高八尺一寸,下成廣二十丈,再成廣十五丈,三成廣十丈,四成廣五丈。每祀則昊天上帝及配帝設位于平座,藉用槀秸,器用陶匏。五方上帝、日月、內官、中官、外官及衆星,並皆從祀。其五方帝及日月七座,在壇之第二等;內五星已下官五十五座,在壇之第三等;二十八宿已下中官一百三十五座,在壇之第四等;外官百十二座,在壇下外壝之內;衆星三百六十座,在外壝之外。其牲,上帝及配帝用蒼犢二,五方帝及日月用方色犢各一,內官已下加羊豕各九。

    夏至,祭皇地祇于方丘,亦以景帝配。其壇在宮城之北十四里。壇制再成,下成方十丈,上成五丈。每祀則地祇及配帝設位於壇上,神州及五嶽、四鎮、四瀆、四海、五方、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並皆從祀。神州在壇之第二等。五嶽已下三十七座,在壇下外壝之內。丘陵等三十座,在壝外。其牲,地祇及配帝用犢二,神州用黝犢一,岳鎮已下加羊豕各五。

    孟春辛日,祈穀,祀感帝于南郊,元帝配,牲用蒼犢二。

    孟夏之月,雩祀昊天上帝於圓丘,景帝配,牲用蒼犢二。五方上帝、五人帝、五官並從祀,用方色犢十。

    季秋,祀五方上帝於明堂,元帝配,牲用蒼犢二。五人帝、五官並從祀,用方色犢十。

    孟冬,祭神州於北郊,景帝配,牲用黝犢二。貞觀初,詔奉高祖配圓丘及明堂北郊之祀,元帝專配感帝,自餘悉依武德。永徽二年,又奉太宗配祀于明堂,有司遂以高祖配五天帝,太宗配五人帝。

    顯慶元年,太尉長孫無忌與禮官等奏議曰:

    臣等謹尋方冊,歷考前規,宗祀明堂,必配天帝,而伏羲五代,本配五郊,預入明堂,自緣從祀。今以太宗作配,理有未安。伏見永徽二年七月,詔建明堂,伏惟陛下天縱聖德,追奉太宗,已遵嚴配。時高祖先在明堂,禮司致惑,竟未遷祀,率意定儀,遂便著令。乃以太宗皇帝降配五人帝,雖復亦在明堂,不得對越天帝,深乖明詔之意,又與先典不同。

    謹案孝經云:「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昔者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伏惟詔意,義在於斯。今所司行令,殊為失旨。又尋漢、魏、晉、宋歷代禮儀,並無父子同配明堂之義。唯祭法云:「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玄注云:「禘、郊、祖、宗,謂祭祀以配食也。禘謂祭昊天於圓丘,郊謂祭上帝於南郊,祖、宗謂祭五帝、五神於明堂也。」尋鄭此注,乃以祖、宗合為一祭,又以文、武共在明堂,連衽配祀,良為謬矣。故王肅駁曰:「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自是不毀之名,非謂配食於明堂者也。審如鄭義,則孝經當言祖祀文王於明堂,不得言宗祀也。凡宗者,尊也。周人旣祖其廟,又尊其祀,孰謂祖於明堂者乎?」鄭引孝經以解祭法,而不曉周公本意,殊非仲尼之義旨也。又解「宗武王」云:「配勾芒之類,是謂五神,位在堂下。」武王降位,失君敘矣。

    又案六韜曰:「武王伐紂,雪深丈餘,五車二馬,行無轍跡,詣營求謁。武王怪而問焉,太公對曰:『此必五方之神,來受事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職命焉。旣而克殷,風調雨順。」豈有生來受職,歿則配之,降尊敵卑,理不然矣。故春秋外傳曰「禘、郊、祖、宗、報五者,國之典祀也。」傳言五者,故知各是一事,非謂祖、宗合祀於明堂也。

    臣謹上考殷、周,下洎貞觀,並無一代兩帝同配於明堂。南齊蕭氏以武、明昆季並於明堂配食,事乃不經,未足援據。又檢武德時令,以元皇帝配於明堂,兼配感帝。至貞觀初緣情革禮,奉祀高祖配於明堂,奉遷世祖專配感帝。此即聖朝故事已有遞遷之典,取法宗廟,古之制焉。

    伏惟太祖景皇帝構室有周,建絕代之丕業;啟祚汾、晉,創歷聖之洪基。德邁發生,道符立極。又世祖元皇帝潛鱗韞慶,屈道事周,導濬發之靈源,肇光宅之垂裕。稱祖清廟,萬代不遷。請停配祀,以符古義。伏惟高祖太武皇帝躬受天命,奄有神州,創制改物,體元居正,為國始祖,抑有舊章。昔者炎漢高帝,當塗太祖,皆以受命,例並配天。請遵故實,奉祀高祖於圓丘,以配昊天上帝。伏惟太宗文皇帝道格上元,功清下瀆,拯率土之塗炭,恊大造於生靈,請準詔書,宗祀於明堂,以配上帝。又請依武德故事,兼配感帝作主。斯乃二祖德隆,永不遷廟;兩聖功大,各得配天。遠恊孝經,近申詔意。二年七月,禮部尚書許敬宗與禮官等又奏議:

    據祠令及新禮,並用鄭玄六天之議,圓丘祀昊天上帝,南郊祭太微感帝,明堂祭太微五帝。謹按鄭玄此義,唯據緯書,所說六天,皆謂星象,而昊天上帝,不屬穹蒼。故注月令及周官,皆謂圓丘所祭昊天上帝為北辰星曜魄寶。又說孝經「郊祀后稷以配天」及明堂嚴父配天,皆為太微五帝。考其所說,舛謬特深。按周易云:「日月麗於天,百穀草木麗於地。」又云:「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足明辰象非天,草木非地。毛詩傳云:「元氣昊大,則稱昊天。遠視蒼蒼,則稱蒼天。」此則蒼昊為體,不入星辰之例。且天地各一,是曰兩儀。天尚無二,焉得有六?是以王肅群儒,咸駁此義。又檢太史圓丘圖,昊天上帝座外,別有北辰座,與鄭義不同。得太史令李淳風等狀,昊天上帝圖位自在壇上,北辰自在第二等,與北斗並列,為星官內座之首,不同鄭玄據緯書所說。此乃羲和所掌,觀象制圖,推步有徵,相沿不謬。

    又按史記天官書等,太微宮有五帝者,自是五精之神,五星所奉。以其是人主之象,故況之曰帝。亦如房心為天王之象,豈是天乎!周禮云:「兆五帝於四郊。」又云:「祀五帝則掌百官之誓戒。」惟稱五帝,皆不言天。此自太微之神,本非穹昊之祭。又孝經惟云「郊祀后稷」,無別祀圓丘之文。王肅等以為郊即圓丘,圓丘即郊,猶王城、京師,異名同實。符合經典,其義甚明。而今從鄭說,分為兩祭,圓丘之外,別有南郊,違棄正經,理深未允。且檢吏部式,惟有南郊陪位,更不別載圓丘。式文旣遵王肅,祠令仍行鄭義,令、式相乖,理宜改革。

    又孝經云「嚴父莫大於配天」,下文即云:「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則是明堂所祀,正在配天,而以為但祭星官,反違明義。又按月令:「孟春之月,祈穀於上帝。」左傳亦云:「凡祀,啟蟄而郊,郊而後耕。故郊祀后稷,以祈農事。」然則啟蟄郊天,自以祈穀,謂為感帝之祭,事甚不經。今請憲章姬、孔,考取王、鄭,四郊迎氣,存太微五帝之祀;南郊明堂,廢緯書六天之義。其方丘祭地之外,別有神州,謂之北郊,分地為二,旣無典據,理又不通,亦請合為一祀,以符古義。仍並條附式令,永垂後則。

    敬宗等又議籩、豆之數曰:「按今光祿式,祭天地、日月、岳鎮、海瀆、先蠶等,籩、豆各四。祭宗廟,籩、豆各十二。祭社稷、先農等,籩、豆各九。祭風師、雨師,籩、豆各二。尋此式文,事深乖謬。社稷多於天地,似不貴多。風雨少於日月,又不貴少。且先農、先蠶,俱為中祭,或六或四,理不可通。又先農之神,尊於釋奠,籩、豆之數,先農乃少,理旣差舛,難以因循。謹按禮記郊特牲云:『籩、豆之薦,水土之品,不敢用褻味而貴多品,所以交於神明之義也。』此即祭祀籩、豆,以多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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